第11章：太子
殷婳閃身避開兩把彎刀往康盛所在的地方跑，攔在康盛前面的人尖叫著閃開，越來越近的刀尖嚇得康盛失了方寸，左右拉人擋在身前，實在躲不住了便連滾帶爬地逃命。
“右衛(wèi)兵何在？快殺、殺了他們！”混亂人聲中，康盛尖細的聲音格外突出，他雙手抱著官帽，在一群小太監(jiān)的簇擁下倉惶逃竄，絲毫不像威風(fēng)凌凌的將軍。
殷婳故意追著康盛，連咳帶喘地呼喊，“康將軍小心！他們要殺過來了！”
彎刀橫空飛來，康盛周圍的小太監(jiān)一哄而散，他火燒眉毛，連忙掀起桌案擋住彎刀，見殷婳引著身后兩個兇徒跑過來，當(dāng)即痛斥，“你你你你別過來啊??！”
殷婳恍若未聞，追得越發(fā)緊了。
康盛氣得咬牙，抬起一腳踹倒置酒架子，琉璃酒壺碎了滿地，酒水潑到燈盞上，瞬間點燃一道火墻擋住殷婳前路，殷婳反應(yīng)迅速，起火的一刻就轉(zhuǎn)向避開了。
追她的刺客雙雙躍過火墻，彎刀聚下，劃破了康盛身前的衣襟。
那些刻意隔岸觀火的右衛(wèi)兵看到康盛受傷才開始真刀真槍動真格，群蜂出巢般圍住兩個刺客，不過幾個彈指間就將暴動平息。
康盛中了一刀，傷口流血不止，已是自顧不暇，由著身邊的小太監(jiān)攙扶進內(nèi)閣看傷。
殷婳似乎驚魂未定，手捂著左胸口，安靜乖巧地跪坐一側(cè)，慢慢地舒緩心悸。
隨后增援的右衛(wèi)軍將整座紅館樓圍得水泄不通，身披銀甲的衛(wèi)兵舉著火把跑進院門，迅速列作兩排。
寬綽的轎攆停在門前，紅袍太監(jiān)伸手攙扶一名藍衣男子下車，男子踩到平地后便快步走向紅閣樓，跟在后面的太監(jiān)抖開黑氅披在他身上，他抬手拉住絲帶隨便打了一個結(jié)，抬腿邁進樓閣正門。
三樓坐滿了外賓，堂中沒有主持大局的人，亂如一盤散沙。
席安繞了大半圈才在偏僻的角落里找到殷婳，經(jīng)過方才的動亂，他頭頂?shù)陌l(fā)冠偏了幾分，衣袍也被染臟了，殷婳見他前來，本想挪到別處去坐的，但當(dāng)著面不好直接拒絕，便將將就就讓他坐到身邊。
“剛剛實在太危險了，還好你沒事?！毕脖P腿坐下，“那三個刺客分明就是演傀儡戲的戲子，康盛口口聲聲說是從宮里請來的，我看他純粹就是胡說八道，哪有宮廷戲子會當(dāng)眾操刀殺人的？”
殷婳轉(zhuǎn)頭看他，鳳眸幽深，仿佛能看穿人心，“是啊，這戲是康將軍請人演的，人自然也是康將軍挑的，出了事還得尋康將軍討個說法不是？”
席安擰眉思忖片刻，“不對啊，如果人是他安排的，為何刺客還會動刀傷他？”
殷婳低垂舒長的睫羽，情緒淡淡地回，“在座不是北晉重臣就是異國使節(jié)，想來康將軍也不會輕易生事，那事情就復(fù)雜了，好在右衛(wèi)軍扣下了兩個活口，希望能審出真兇吧。不過還是死了幾個妙齡女婢，真是可惜了?！?p> 席安拔出插在衣領(lǐng)后的扇子，敲在掌心，“此事沒那么容易結(jié)束，本宮定要讓康盛吃點苦頭。”
殷婳側(cè)目看他，眼尾勾人，“你好像很討厭康將軍？”
席安暢意直言，“那當(dāng)然，狗仗人勢的東西，仗著順昭帝的寵信到處作威作福，今兒還敢讓本宮坐下等席，他既惹得本宮不爽，本宮也不讓他好過！”
原來宴席上對康盛的刁鉆擠兌都是席安刻意為之，如此看來，這位太子爺還是個難得的性情中人。
殷婳淡笑著搖搖頭，垂首查看手背上的刮傷，剛剛火勢兇猛，她雖躲過了一劫，但還是受了些輕微的皮外傷。
四周亂哄哄的吵成一片，愈演愈烈，直到一道高亢的通報聲響起才鎮(zhèn)住場子，“大皇子到！”
嘈雜的宴堂安靜下來，殷婳聞聲抬頭，披著黑氅的青年款步拾階而上，身姿高欣修勻，金冠之下的面容清朗秀麗，樣貌偏于陰柔卻不失一國皇子的威嚴氣場。
北晉大皇子北慕川，順昭帝的待立太子，尚未正式冊立便已拜任丘平為恩師，同圣人協(xié)理朝政。
“諸公受驚了，刺客已悉數(shù)抓獲，本殿定會上報父皇查清此案，還諸公一個交代?！北蹦酱ū窒虮娙司瞎t禮，起身后繼續(xù)說，“夜已深，諸公請先回使館歇息，本殿會增派右衛(wèi)軍護送諸公回程?！?p> “大皇子什么意思？我等在此險些喪命，皇子殿下就想簡簡單單打發(fā)我等離開？”
一個異國使節(jié)發(fā)難，其余使節(jié)爭相抗議，眾怒難平。
“三個刺客都出自宮廷樂班，還是康將軍請來的，怎么會拔刀殺人？這其中是何人主使？大皇子今夜不給交代，我等便長留此地！”
“活口不是抓到了嗎？大皇子為何不當(dāng)眾審問刺客，難道這些刺客跟你們朝廷有關(guān)，不便讓我等知曉？”
宴堂再次陷入混亂爭吵之中，北慕川置身風(fēng)口浪尖，神情依舊鎮(zhèn)定從容，看不出半分怯場的痕跡。
這群使節(jié)吵來吵去無外乎是想弄清楚刺客背后的真兇，北慕川耐心地等使節(jié)們情緒稍作穩(wěn)定，吵鬧聲漸漸平息下去，他才舉手拍掌，“郭斌，讓伍長把刺客押到堂中。”
郭斌便是北慕川的貼身內(nèi)侍，北慕川下令后就躬身退開，不一會兒就領(lǐng)著伍長返回宴堂。
兩個刺客被反押著雙臂送至堂中，殺氣尚未褪完，眉梢眼角仍蘊著一股子戾氣。
北慕川行至兩人面前，微微垂首詢問，“是誰指使你們行刺的？還有，行刺何人？”
兩人皆埋頭不語，染血雙唇緊抿，儼然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北慕川再度開口，“按照律法，平民殺害平民，斷絞刑，平民傷朝廷三品及以上重臣，斷連坐之罪。只要你們?nèi)鐚嵳衼恚镜羁梢詮妮p斷罪，不會連累你們家人?！?p> “北晉律法太殘暴了，只是傷到朝廷重臣就要抄家滅族，跟暴政有什么區(qū)別？”席安聽到此處，不禁小聲嘀咕起來。
殷婳偏頭低聲回應(yīng)，“法家之道，崇尚律法束人，重刑之下易得井然秩序，因時因地用之方為正道，不可輕易判為暴政?！?p> 席安似有所得，“果然還是二皇子看得透徹，我不枉此行，今后我們以兄弟相稱如何？我二十一，你二十，我做你大哥?！?p> 殷婳揉眉心，“席太子想與我做兄弟，我自然是倍感榮幸的，只是我為南疆皇子，身份多有不便，還要回去與父皇母后商議一番再作決定為妥。”
非常委婉的拒絕，只可惜沒心眼的聽不出來，還要拉著她說，“本太子跟你做拜把子兄弟，又不是嫁給你做皇子妃，為何要商議？”
殷婳，“......”
她默了片刻，倏爾展顏一笑，“那拜把子也得歃血為盟不是？等今夜風(fēng)波過去再議可否？”
席安這才意識到他們的處境，尷尬地笑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