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使壞

　　“殿下，老皇帝日日夜夜想著弄死你，人都困在宮中了，還有閑情逗小孩玩兒，您不急嗎？”

　　幻翎挑了塊空地坐下，伸手把殷婳滑至肩側(cè)的外袍拉回去整理服帖。

　　殷婳果真不急，“皇宮是我最安全的去處，為何要急？”

　　幻翎皇上不急太監(jiān)急，拉著殷婳的手，“老皇帝就想斷了您與外界的聯(lián)系，我們不知道百木那邊的情況，陳參軍又不好傳遞消息，終日憋在皇宮里，耳目閉塞，老皇帝遲早要把您吞了！”

　　“你難得進一回北晉皇宮，多學(xué)點北晉的風(fēng)俗禮儀，回南疆后隨便開個鋪子就能身家百萬，總比跟本殿在這兒發(fā)牢騷強吧？”殷婳拾起書卷，淡淡地說。

　　幻翎摁住殷婳的書，“奴婢是南疆人，學(xué)什么北晉啊？”

　　殷婳撥開她的手，垂眸看書，“南疆盛行北晉之風(fēng)，你從這兒拿幾件襦裙回去，價錢定能翻十倍?！?p>　　“我現(xiàn)在哪有心思做生意?。俊被敏崤ぶ?，拉著殷婳胳膊搖晃，“奴婢就想知道殿下什么時候出宮，皇宮我是真的待不下去。”

　　殷婳翻了一頁紙，側(cè)顏嫻靜溫潤，“賺錢的事都不想做，你就回去跟百木一起盤核桃?！?p>　　幻翎身形頓住，靜下心來仔細思索殷婳話里的深意，瞬間不鬧騰了。

　　南疆韋貴妃是舉國公認的第一美人，她最擅長梳妝打扮，變著花樣兒討好南疆皇，圣寵經(jīng)年不衰，其穿衣風(fēng)格、梳妝樣式從宮中流傳至民間，引得無數(shù)女郎爭相模仿，久而久之，便成了姑娘們心里的女神標桿。

　　北晉風(fēng)就是這位寵冠六宮的韋貴妃率先興起的，在楚河盟約的加持下，北晉貨物大量流入南疆，衣衫、首飾以及胭脂水粉是再尋常不過的商品，幾乎是以風(fēng)卷殘云之勢，迅速普及南疆各個階層。

　　貴門千金，平民姑娘，大多受韋貴妃影響，喜好北晉之風(fēng)，同時帶動家中的男丁，原本的南疆國風(fēng)反遭排擠，也就造成了今日南疆舉國效仿北晉的可笑局面。

　　殷婳不愛北晉衣飾，她帳中的屬下都跟著她堅守南疆國風(fēng)，但不可否認如今南疆逐漸北晉化的事實。

　　在南疆，北晉商品市場占據(jù)大半，有的時候還會出現(xiàn)有價無市的現(xiàn)象，若是挑一塊繁華地段開一間專賣北晉商品的鋪子，定是穩(wěn)賺不賠的。

　　幻翎想明白了這一層，有些不可思議，“殿下，您想要開店賺錢？”

　　殷婳把書放下，挑起一根毛筆在紙上書寫，“舅舅準備在新年擴招新兵，養(yǎng)兵、練兵要錢，翻新兵器也要錢，鬼淵那邊又要招新了，還得要錢。戶部每月支出的銀子完全不夠，還得我們出資補貼。”

　　幻翎滿腦子都是錢，小臉苦哈哈的，聽殷婳一環(huán)環(huán)分析下去，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窮了。

　　殷婳有皇子和崇安司主監(jiān)兩份俸祿，偶爾還能得些賞賜和贈品，靠著這些她能過上令人艷羨的奢靡生活，但她的錢絕大部分都是塞給秦家軍、鬼淵以及崇安司這三處，小日子過得十分清儉。

　　有時嘴饞想吃貴點的名菜，還得精打細算，等到吃席的時候她才能大飽口福。

　　來到北晉這些天，雖說大多時候都是不如意的，但她能頂著使節(jié)的身份赴宴吃席，倒也是能讓她心情快美的一樁妙事了。

　　沒錢真的很難受，說來說去，她就是想搞錢。

　　正好昨兒席安那二傻子要跟她打賭，有錢賺，她當(dāng)然得答應(yīng)。

　　粗略地算了一紙的賬，殷婳擱了筆，“左右你近日腿腳不利落，就待在梅園里寫小話本，讓秦旭隨我出行?！?p>　　幻翎疑惑，“寫什么小話本？”

　　殷婳招呼她靠近，壓低聲音說了一段話，幻翎聽完后表情變得很奇怪，抿著雙唇，想笑又不敢笑出聲，同時還有所顧慮，“殿下，這要是傳出去，老圣人跟太子爺不得刮了你的皮??？”

　　殷婳胸有成竹，“話本是從坊間傳出來的，他們找不到源頭，能奈我何？”

　　幻翎捂住嘴，還是沒忍住笑出聲，“殿下，你真壞?！?p>　　殷婳抬手抵著幻翎額頭，把她推開，將寫有粗糙賬目的紙折成一條扔進火爐內(nèi)，說，“賣話本的錢就交給陳匕石處置，算是本殿對他們的補償?！?p>　　秦旭悶在屋里練了一天的字，黃昏時分才寫出了像樣的名字，他一手捏著一張紙，仔細對比兩張紙上的名字。

　　一張紙筆力蒼勁有力，揮墨風(fēng)流強勢，儼然是大書法家才有的造詣。

　　反觀另一張，一筆一劃僵硬地拼在一起，橫豎都不直，像是幾條毛毛蟲咬出來的字。

　　根本沒得比。

　　秦旭失落地放下紙張，咬住筆頭，望著殷婳寫的兩個字，一消停，心思不由自主就飄走了。

　　他伸出右手，想到殷婳握他手的畫面，他只要微微側(cè)過目光，那張百看不膩的謫仙面孔就能盡收眼底。

　　那一瞬間，殷婳的手好冷，覆上他的手背，冷得讓他心悸。

　　“為什么...冷？”

　　秦旭不禁摩挲手背，回想起殷婳的手溫，思緒回到久遠的黑夜。

　　那天殷婳將他抱回使館，幫他處理好刀傷后，好像倒下去了。

　　他意識不清，努力睜眼，卻只是看到兩個模糊至極的人影在晃動，聽到的聲音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這種狀態(tài)沒持續(xù)多久就到了極限，暈過去后發(fā)生的事他就無從得知了。

　　想得正入神，敲門聲猝然響起，嚇得他的心臟猛地縮了一下，不過他迅速緩和了，連忙把散亂在案邊的廢紙收起來，塞進小案底部。

　　“小白眼狼，開門！”

　　幻翎單手端著托盤，另一手并不溫柔地敲擊門面。

　　自打上次秦旭逃跑被抓回來后，幻翎就一個勁兒喚他白眼狼，還特地加一個“小”字，著實令他無語。

　　剛打開門，托盤毫無征兆地落下來，他下意識伸出手臂接住，“......”

　　幻翎雙手叉腰，兇巴巴地說，“殿下要你陪她去參加宮宴，時辰不早了，趕緊換衣服。”

　　秦旭沒吭聲，聽完命令就退進屋中準備關(guān)門，幻翎攔住他，粗魯?shù)卮了夹?，要戳第二下時被他躲開了。

　　“我跟你說話呢，又不應(yīng)我？”幻翎一腳踏進門檻，不讓秦旭關(guān)門。

　　秦旭往后退一步，保持得體的距離，眼神淡漠疏遠，“我、我知、知、知道、道、道了。”

　　他冷著臉，似乎并不覺得自己說話結(jié)巴很丟人，還有點我是結(jié)巴我自信的意味。

　　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的，這回卡殼卡得特別厲害，幻翎性子不耐煩，把腳收回去，“算了算了，沒事跟個結(jié)巴計較什么？我走了，你打理好趕緊下樓，別讓殿下等你！”

　　話音剛落，回應(yīng)她的只有關(guān)門聲。

　　幻翎盯著門面，呆呆地眨了眨眼，胸口一堵，抬腳憤憤踹了一下，原地順了好久的氣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