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自作孽，不可活
謝文采手一縮，把手里的鋼镚兒揣進褲兜。
“錢再多，也是我自己的，我憑什么免費幫你談戀愛，想得美?！敝x文采有點尷尬。
他擔(dān)心剛才說的話，蘇凌可能在電話亭聽見。
蘇凌像是沒事人一樣，笑道：
“小樣兒，走吧，我請客，咱們?nèi)ヅ菖菪麻_的咖啡廳?！?p> 他邀請三人去學(xué)校新開的咖啡館。
劉曉玉有點忐忑，“咖啡館消費很高吧？”她輕聲問。
這個年代的咖啡館還不多見，是個新鮮的消費場所，費用也確實不低。
“沒事，這點錢蘇凌出得起?！敝x文采一揮手，“劉曉玉，你不知道吧，蘇凌現(xiàn)在可是本校首富，人家大學(xué)四年錢沒少賺，至少賺了好幾千塊，哪像我們只知道傻乎乎讀書?！?p> 他這話看似在捧蘇凌，實際暗示蘇凌不務(wù)正業(yè)，不注重學(xué)習(xí)，熱衷搞歪門邪道。
劉曉玉聽后卻一臉仰慕，“我也聽說蘇凌在兼職，沒想到竟然能賺大幾千，能耐啊。”她連聲夸贊。
謝文采只能呲牙大翻白眼，扼腕嘆息。
陳楠兮自從剛才聽見蘇凌說給女朋友打電話，就一直面無表情。
三人走進咖啡館，看見剛好有個四人雅座空著。
謝文采眼明腳快，捷足先登搶先和陳楠兮坐在一排。
蘇凌讓劉曉玉坐在陳楠兮對面，自己隨邊大咧咧坐在謝文采對面。
一周前，劉曉玉打來電話，說是他們本市籍的四個人畢業(yè)前應(yīng)該聚一聚。
蘇凌本來沒時間參加在這種沒意義的聚會，又不好駁大家面子，只好答應(yīng)下來。
謝文采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一下咖啡館的裝飾。
“改革開放給咱們這座城市帶來不少變化，咖啡館出現(xiàn)在大學(xué)校園，也算是新生事物了。”他很裝×地撇撇嘴說：
“我第一次進咖啡館，好像才十歲，那次我爸帶我去參加廣交會......”
劉曉玉皺一下眉頭，很不愿聽裝×犯回憶童年歲月。
“校園雖然有了咖啡館，可我感覺改革的春風(fēng)，并沒有完全吹進咱們這個城市?！?p> 劉曉玉毫不留情打斷謝文采的童年回憶。
謝文采沉聲回應(yīng)：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咱們這里已經(jīng)在改變了，改革也要循序漸進嘛?！?p> 上高一時，謝文采自告奮勇?lián)伟嚅L，練就一副有板有眼說話的功夫，言談舉止很有領(lǐng)導(dǎo)干部的樣子。
“謝文采，你的思想有點僵化啊?！眲杂裾Z調(diào)鏗鏘有力，“改革就要大刀闊斧，可不能四平八穩(wěn)?！?p> 謝文采毫不猶豫辯解道：
“你誤會了，我只是覺得改革也得一步一個腳印，不能操之過急。”
劉曉玉激情澎湃予以反擊：
“改革開放浪潮，在祖國大地洶涌澎湃，可咱們這里就像死水一潭，見不到半點水花?！?p> 蘇凌聽著兩人對話，不由會心一笑。
八十年代的新一代，果然具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的家國情懷，非常關(guān)心國家大事。
那時候，國家的興衰強盛，直接和每個人、每個家庭息息相關(guān)。
蘇凌對兩位同學(xué)大而化之，滿口大詞的辯論毫無興趣。
他扭頭問陳楠兮：“下喝點什么？美式的還是加糖加奶的？”
陳楠兮淡淡看他一眼：“隨意，什么都行?！?p> 蘇凌心中一喜。
剛才陳楠兮在電話亭外替他說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他故意說給女友打電話，就是要測試陳楠兮的反應(yīng)。
嘿嘿，看來陳楠兮對他還是有點意思的喲。
蘇凌懶得再問兩位喋喋不休辯論者，默默點了咖啡和甜點。
謝文采突然調(diào)轉(zhuǎn)槍口，直視蘇凌，問道：
“蘇凌，你對改革有什么高見？”
謝文采父親是一個單位的頭兒，所以謝文采一直很有優(yōu)越感，舉手投足都在模仿其父風(fēng)范。
“老蘇我天生愚鈍，不明國家大事，恕罪恕罪?！碧K凌拱拱手，“咱們喝咖啡，喝咖啡?！?p> 蘇凌忽覺自己前世做商人的習(xí)氣，仍然殘存在自己的言談舉止里。
在蘇凌看來，改革開放就是閉上嘴巴，少爭論，多干事，大膽去干，大膽去闖。
“蘇凌，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改革關(guān)系你我他，你怎么也得深入思考一下吧。”謝文采大剌剌說道。
蘇凌淡淡笑了，不接謝文采的話茬。
他對謝文采一向沒什么好感，礙于兩位美女在場，蘇凌不好表現(xiàn)的太直白。
不料謝文采得寸進尺，譏諷道：
“蘇凌，你最近可是成了大紅人了，沒想到我們學(xué)校出了個放棄畢業(yè)分配的名人，你真是膽魄過人，真是是膽魄過人啊。”
蘇凌波瀾不驚，笑道：
“我放棄畢業(yè)分配，屬于臨陣脫逃，這和膽魄毫無關(guān)系?！?p> 謝文采毫不掩飾自己的驕傲，說道：
“你不參加分配工作，下海經(jīng)商，其實也無可厚非，我們將來都是要為人民服務(wù)的，只有革命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p> 謝文采口若懸河，熟門熟路砸過來一串大詞，聽似平等待人，實則在大秀優(yōu)越感。
他也一直想追求陳楠兮，卻總遭到陳楠兮婉拒，心里自然而然把蘇凌當成情敵。
蘇凌懶得搭理謝文采，扭頭看著陳楠兮。
陳楠兮才是蘇凌今天最感興趣的女主。
“陳楠兮，你現(xiàn)在越長越漂亮，以后畢業(yè)了，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蘇凌戲謔道：
“哥不能陪你參加畢業(yè)分配，你以后到了工作崗位，一定要自己小心，單位里的情況很復(fù)雜，居心叵測的小人特多，稍不注意，就會玷污你的清白。”
陳楠兮驚訝看著蘇凌，接著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
蘇凌故作正經(jīng)：
“你笑什么？我說的都是大實話?！?p> 陳楠兮忽閃著長長的睫毛說：
“蘇凌，剛才我一路都在想，以你的成績，分配到機關(guān)事業(yè)單位，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放棄畢業(yè)分配實在有點可惜?！?p> 蘇凌微笑點頭，“哥自由散漫慣了，不是坐辦公室的料，還是把名額讓給謝文采這樣的人吧?！彼f。
“蘇凌，我成績又不差，憑自己本事接受祖國的挑選，用不著你謙讓?！敝x文采臉色陰沉，轉(zhuǎn)眼斜睨陳楠兮說：
“陳楠兮，剛才你一直不說話，原來是在想蘇凌呀。難怪我和劉曉玉討論改革開放，你一言不發(fā)呢。”
陳楠兮粉臉一紅，說道：
“你說什么呀，我們同學(xué)聚會，我只是一閃念，想到蘇凌特立獨行事罷了。”
她垂下眼皮，臉色漠然，不再搭理謝文采。
謝文采眼珠轉(zhuǎn)一下，“陳楠兮，我只是隨口開個玩笑，別生氣，您喝咖啡，您嘗嘗味道怎么樣?！彼樕细‖F(xiàn)出一抹賤賤的笑意。
蘇凌呡一口咖啡，默然而笑。
謝文采轉(zhuǎn)臉看著蘇凌，倨傲說道：
“唉，你不參加畢業(yè)分配，確實有點可惜，聽我一句勸，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p> 蘇凌疑惑不解：
“我自食其力，養(yǎng)家糊口，有什么后悔的？”
謝文采嘻嘻一笑，優(yōu)越感再次爆棚。
“不過話說回來，蘇凌放棄畢業(yè)分配也沒錯，他家兄弟姊妹多，父母收入不高，日子過的確實有點緊巴?！彼Z氣輕淺說道：
“蘇凌想經(jīng)商，多掙點錢過過好日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蘇凌笑而不語，任由謝文采囂張。
這小子自己不犯賤，蘇凌都不好意思滅他。
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