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烤攤前的老板一直在認(rèn)真地豎著耳朵烤燒烤。在老板看來,燒烤也是一門藝術(shù)。
同一根木簽上串起來的葷菜和素材所需要的火候是不一樣的。肉塊和肉片所需要的佐料也有區(qū)別;不同菜品為了確保油和佐料保持均勻入味還需要使用不同的工具;同一批次的烤串翻轉(zhuǎn)的頻率也是不同的。
總而言之,要想保證客人挑選的各種菜品都得到最完美的口感和味道,就需要針對每一根木簽上所貫串的每一片、每一塊的菜品使用不同的方法達到保持同樣的關(guān)注的效果。最后才能烤出美味自然的烤串。
當(dāng)然,客人的需求也是必須要知道的。
所以豎著耳朵聽客人的交談也是老板的一個習(xí)慣。通過聽來的交談完全可以區(qū)分出客人對口味的喜好。
可是,今天出現(xiàn)的這兩位,老板卻有些不確定了。
普通學(xué)生的重口味和會殺人的學(xué)生的重口味是不一樣的。學(xué)習(xí)成績優(yōu)異的清淡和毫無節(jié)制的學(xué)生的清淡也是不同的。
這兩位長著一張引人關(guān)注的臉,高個子的還不比自家的兒子遜色,可卻是個會殺人的主。肩上挎著兩個書包,濃濃地優(yōu)異成績的氣質(zhì),卻又和零光蛋的家伙一起玩耍。
這些矛盾的信息,讓老板在撒佐料的時候感到難以確認(rèn)到底應(yīng)該將高個子男生口中的“多辣椒”的需求歸到哪一層度?
腦袋爆筋?后背出汗?還是提肛吸氣?或者腳趾蜷縮?
可看著對面兩人一臉嚴(yán)肅的談著正事,冒然打斷又不太好,于是老板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看看坐在對面的兩人。
“等我吃完這頓燒烤,腦袋割下來隨你怎么踢?!睍r遠知道這事在宋玨這里是翻不過去了,他不做出點犧牲,以后再想找宋玨幫忙就不可能了。
“這可是你說的?!彼潍k看著對面的時遠終于露出了難得的笑臉。
這里面不允許說謊,凡是說謊的都得不到好下場。最常見的就是頻發(fā)的噩夢。那種進到猶如臭老鼠過街,人人喊打喊殺的噩夢里,時遠是不想再經(jīng)歷了。
老板看著對面的談話終于告一段落,立馬出聲問道:“辣椒想要什么程度?”
“能保證讓痔瘡犯了的程度。”
老板聽到這話,眼里頓時大放光彩,手下的動作也跟著恢復(fù)到了藝術(shù)的速度。
時遠還在想怎么樣才能說服宋玨跟他前往,聽到宋玨的話,下意識的肛門一緊,問道:“你有痔瘡?”
“張濤有?!彼潍k盯著燒烤攤笑道。
“你連張濤有痔瘡都知道?”時遠驚訝道,隨即著看向碳火,突然會心一笑道,“你說,要是讓張濤在犯病的時候……”時遠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伸出雙手做了一個交換的東西。
宋玨發(fā)現(xiàn)時遠雖然在看著碳火,眼里火光閃爍卻沒來由讓人感到有些背脊發(fā)涼。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時遠不要命地繼續(xù)道,“反正要在你的手里再死一次了,我是沒什么好怕的!”
“你做得到的話,可以試一試?!彼潍k怒極反笑道。
時遠的聲音傳進了老板的耳朵里。或者說老板從他們提到追殺、殺人這些字眼的時候開始,老板就一直都在注意他們的談話。
聽到這話,以為時遠是一個悲觀主義者,語重心長地對時遠勸慰道:“同學(xué),年紀(jì)輕輕的怎么這么看不開啊?”說完又轉(zhuǎn)向宋玨,看著宋玨陰寒的側(cè)臉,愣了一下。幾十年了,他還從沒見過像眼前這小子這么兇悍的人呢?
但想想他作為一個成年人總不至于還怕一個學(xué)生?于是心一橫繼續(xù)說道:“你也是!作為同學(xué)就陪他過去一趟又怎么了?反正我這邊還要一會兒,等你們過去看了情況再回來,我估計正好可以吃?!?p> 時遠和宋玨兩人一愣,他們兩人的談話沒有刻意避著老板,是因為時遠知道等到老板醒來后肯定會忘掉絕大部分,所以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避著老板。
但卻沒有想到老板還在夢里呢!就已經(jīng)開始忘記他們之前的交談了,重要的部分竟然完全記不得了,還停留在他要過去找他朱七的時刻。
時遠從不認(rèn)識一個叫朱七的人,估算著他多半是誤入了老家鎮(zhèn)上某個人的夢境,才制造出了以假亂真地夢境人物。
想到這些,時遠就不由得想要嘆氣!
在夢之境這個世界里無論闖入的每一個夢境,還是發(fā)生在夢境的每一件事,甚至遇到的每一個人,對于帶著目的進來的時遠來講都是可怕的。
因為這里面的一切是變化無窮的,一旦時遠沒有把握住他的思想,就容易陷入其中,被長長久久地困在別人的夢境中——像之前那座奇怪的城市,就將他困了足足兩年。
當(dāng)然這兩年的時間對于現(xiàn)實世界來講可能連一個晚上都不到,又或者是兩天,甚至兩個小時,乃至幾分鐘都有可能。
時遠現(xiàn)在不清楚現(xiàn)實里的時間到底過了多久,但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遇到過這種被長時間困住的情況了。
這至少說明他在這里面至少有兩年的無腦空白期,這期間他做的所有事,說的所有話,都是發(fā)生在他意識不清醒的情況下。
這代表了什么?代表了他以后都得為這兩年里許下的承諾,犯過的錯誤而支付代價。
時遠見老板說起來沒完,連忙解釋道:“我剛剛是認(rèn)錯人了,不用過去?!?p> “不過去了?我還說等你們過去后再回來,可能時間剛剛好呢!反正在這里等著也無聊。”
“不過去了,要不是你這兒的燒烤,我現(xiàn)在就該回去了?!?p> “好吃吧?”老板笑道,“好吃就常來??!”
“我到想常來,但下次再來的時候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宋玨聽著時遠和老板一本正經(jīng)的交談,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我這位置多好找?。 崩习迕φf道,“我一年四季都在這個位置,每天下午五點過來,晚上十一點準(zhǔn)時回家?!?p> “十一點就收攤了?怎么收這么早?”
“我兒子還在讀書,晚上我得回去監(jiān)督他休息?!?p> “休息?”時遠感到有些詫異。
“他愛學(xué)習(xí),每次看起書來沒完沒了,我不監(jiān)督他睡覺,他可以通宵達旦的看書?!?p> “這么努力,他是哪個學(xué)校的?看得都是些什么書?”時遠腦子里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了那一大串省略號的書籍。
“什么書都看,最近在學(xué)習(xí)公式?!崩习宓拇鸢笡]有讓時遠打起精神,“今年剛剛考入亞海市實驗中學(xué)的A1班,那個班可不好進?!?p> 老板的話讓時遠和宋玨兩人感到有些意外。
時遠看了一眼四周,好奇他到底是在逃跑的時候跑到燒烤攤老板的夢里,還是老板兒子的夢里?
“你兒子叫什么名字?”
老板像是等的就是時遠他們的詢問,瞅了一眼站在時遠身旁的宋玨,道:“這位同學(xué)也是實驗中學(xué)的吧?我兒子的校服第一天拿回來的時候,我就看過了,所以在你們過來的時候一眼就認(rèn)出了你們是哪個學(xué)校的!”
“那多有緣分??!老板你得給我們打個折,這位以后還和你兒子是同班同學(xué)呢!”時遠拍拍宋玨對老板介紹道。
老板一聽這話忙道:“我姓鐘,我兒子隨我姓,叫鐘萬能,你認(rèn)識啵?”
“不認(rèn)識。”
宋玨的回答讓時遠和老板都是一愣,“你不是A1班的嗎?”
“你說句認(rèn)識會死???”
“不是你說不能說謊嗎?”
“那是我們,你又不會自己進來,對你沒有影響?!?p> “你確定?”
“應(yīng)該吧!”
一旁的老板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如果不是同班同學(xué),我就不能給你們打折了?!?p> “別啊!老板,我也是A1班的?!?p> “你?”老板疑惑地看著時遠,“你怎么沒穿校服?”
“我……”時遠瞅了宋玨一眼,雖說他現(xiàn)在知道他仍在做夢,但卻不知道這次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才導(dǎo)致他出現(xiàn)這種長時間不清醒的狀況?要是正常入睡,無論時遠所在的夢境有多么險惡,總能夠保持住清醒的意識,順利地完成他進入夢境前設(shè)定好的目的。
可這一次,哪怕時遠現(xiàn)在連從來都不會做夢的宋玨都見到了,就說明他至少擁有了將宋玨招來的能力,只不過,除此以外的信息卻仍然一片茫然——不知道他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
“我有事耽擱了,要明天才去學(xué)校報道。”
“明天?”老板咧嘴一笑,“那就等你去學(xué)校報道了,下次穿著你們班的校服過來找我,我給你打八折優(yōu)惠。”
“別?。$娛?,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適合。”
“下次!”老板笑道,“下次讓我兒子帶你們過來,我免費請你們?!?p> 還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時候呢!時遠暗自想道。雖然這不是真實的,但在夢里過過嘴癮也是好的?。?p> 看著老板將烤好的烤串放進盤子里,一大把的烤串就是大把的鈔票,時遠這才想起食神張濤的事,對著宋玨問道:“說張濤要來,你是故意騙我的吧?”
“我和他分開的時候,他確實想來,但能不能來我就不知道了?”
看著一臉正經(jīng)說著混話的宋玨,時遠真想賴賬,一走了之??烧f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若是不兌現(xiàn),等到水流匯集到一定程度后就會形成災(zāi)難。
越是微不足道的災(zāi)難越是出現(xiàn)在緊要關(guān)頭,像是要證明它的重要性,常常弄得時遠悔之莫及。
時遠從老板手里接過放滿了烤串的盤子,打算坐到一旁慢慢吃,卻被宋玨一把奪了過去。
“怎么?你還想吃獨食?”雖然時遠覺得燒烤點太多了是一個問題,但是被人搶走卻又是另一回事了,“垃圾食品你剛剛已經(jīng)吃過了,不能多吃?!?p> “我沒打算再吃!但也沒打算陪你坐在這兒吃?!彼潍k邊走邊說道,“限你在走到橋?qū)γ嬷鞍堰@些吃完?!?p> 時遠看著拿在手里大把的烤串,還在冒著熱氣,除非囫圇吞下,不然不可能完成。
當(dāng)即反駁道:“你當(dāng)我是豬??!就算是豬吃東西也要嚼一兩下的吧!”
“那你快嚼一兩下!”
“……”
時遠看著手里的烤串發(fā)現(xiàn)他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
時遠一路上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將手里的烤串吃完,就發(fā)現(xiàn)宋玨帶他到了大橋邊上。
“下去?!?p> “你想干什么?”
“我今天沒心情陪你,你快選一種死法?!?p> “別??!”時遠一聽這話忙叫道,“你都還沒有告訴我,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進城之后路上出了車禍?!?p> “又是車禍?”
“你也知道又是車禍?”宋玨不耐煩道,“我今天沒心情呆在這里面,所以你快點兒選一種死法,想怎么死?”
今天是宋玨家的祖墳開了嗎?還能選擇死法?時遠一臉興奮地開始盤算起來。
時遠起初抱著最壞的打算要和那怪家伙同歸于盡被淹死的想法。因為時遠最不喜歡的就是被淹死。以前學(xué)游泳的時候嗆鼻的感覺一直都在。
既然那怪家伙一直纏著他,用他自己最討厭的死法為代價來下決心,不管結(jié)果如何那家伙都不會好過。
但眼下可以選擇怎么死了,時遠立馬感到渾身舒暢起來……雖然說過讓宋玨隨便把他腦袋揪下來的話,但可以選擇的情況下,沒人想要死無全尸……好像還沒有試過讓宋玨嚇?biāo)姆椒?,不知道行不行得通?p> 也沒關(guān)系,行不通再試試別的。反正這是宋玨自己說出來的,不試白不試。要是能夠找一個既有效又不會和難看的死法,那就賺到了。
“我要你……”
時遠話還沒有說完,宋玨一把抓住時遠的后脖頸便朝橋墩用力地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