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悠的心中忍不住升起陣陣感慨,但當目光觸碰到蕭恒之時,總覺得大人像有什么心事,加上氣氛尷尬,只好將這份情緒壓在心底。
馬車帶著人停在太行別苑的側門處。
二人才下馬車,就見著一個侍衛(wèi)模樣的人,站在門口。
那人面色好生嚴肅,二話不說,將二人直接帶去了別苑后的一側小院子。
這個院子乍一看并不起眼,細看下一景一物卻都很別致。院中種滿了奇花異草、奇石木雕。想來是用作平時品茶賞花的。
夏悠悠跟在蕭恒的身后,四處看了看,并沒在院中看到旁人。正疑惑那侍衛(wèi)將他們帶來的目的,聳了聳鼻子,只覺得聞到了一陣奇異的香味。
“木蘭香,這季節(jié)怎么會有木蘭?”她說著,看了看周圍。
她對花香并不敏感、連了解都算不上。要不是早些年家門前有一株木蘭,每年都能聞到花香,她眼下怕是也不會一下就聞出味。
說起來,這香味雖泛著木蘭花的香氣,卻不純粹。保留了花香的清香,還加了些別的在里面。
“夏文書的鼻子果然靈的很,這就是木蘭的香味?!币粋€熟悉的說話聲。
聞聲轉頭,只見院中的廊下,靜靜站著位身姿挺拔的少年。
雖隔著些距離,夏悠悠還是一眼就瞧出了,那是四皇子。
趕忙隨蕭恒一同過去行禮。
四皇子身著一襲白衣,想是剛從皇宮出來。整個人都低落到了谷底,雙眼紅腫,像是大哭過。想起上次見面的意氣風發(fā)。他這副模樣著實叫人看了心中不忍。
“不必在意這些虛禮?!敝灰娝Я颂郑曇羯硢?。將二人徑直引到了剛才的庭中,又命人上了些茶點。
“皇祖母素來是最慈善的,對我們這些孩子極好。她與宮中的貴妃和娘娘們不同。對待我們這些小輩,總是寬容有加?!辈艅傋?,四皇子便看著面前的茶盞輕聲道:
“她老人家生前最愛的便是木蘭。眼下,并非木蘭花開的季節(jié)。若是等到花開時節(jié),這太行別苑中,當屬另一番景象。方才你二人之所以會聞到花香,是去年他命人摘下了木蘭花,親手做的木蘭香。偶爾天氣不錯,便會燃上幾顆,坐在這院中品茶,便如同,能見到四季花開之景。只可惜........”
他說著,嘆了口氣。
整個人都陷在了一種極度傷感的情緒里,久久都未曾緩過來:“我母妃去世的早,父王雖對我疼愛有加,但需要他操勞的天下大事終究是太多了。唯有皇祖母待我不一般,眼下.......終歸是要物是人非?!?p> “殿下的母妃不是.......”
“不得無禮!”夏悠悠才小聲嘀咕了這么一句,便被蕭恒打斷:“下屬無知,更是無禮,還望殿下贖罪。”
夏悠悠后知后覺閉上了嘴。
眼下這場景,既不是在夏府,也不是在督察院。他們面對的是當朝陛下疼愛的四皇子!說錯了話可是要殺頭的。
她自覺失言,內(nèi)心慌張不已。
“無妨?!彼幕首拥溃骸跋奈臅孕○B(yǎng)在云州,不知這些事情也正常。況且,我的身世,在這京都城中也并非什么秘密。我自幼喪母,并不知母妃是誰,父王將我?guī)Щ貙m后,放在了如今的母妃處養(yǎng)著的,是個身份尷尬的皇子?!彼f著突然冷笑了聲。
他語氣中帶著些悲傷情緒,卻并不濃厚。像是有些極難過的事,當你一遍一遍的、隔三岔五的,就拿出來端詳。時間久了,悲痛雖還是那么多,但你卻不似之前那般的難過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麻木。
夏悠悠看著面前這位四皇子殿下:初見時,覺得他是個性情難側、十分危險的人。可在面臨如此之大的悲痛時,他也不過是個尋常人。說話緩緩地,倒像個尋常人家的世家公子。
“說起此事,二位想必能知道我的感受,都是從小就離了至親的。”四皇子突然站起身:“今日父王命我在此等候二位,我個人也特意懇請二位,務必將此事查清,讓皇祖母明目,也叫我安心?!?p> “殿下放心。這些是臣屬分內(nèi)之責?!笔捄忝嫔珖烂C:“只是,還有一件事情困惑。陛下和殿下是如何認為此事內(nèi)涵冤情的呢?可是有什么......”
“是因為榛子酥。”四皇子說著,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扣了扣桌上的茶點。
方才都沒有注意到,在這諸多精致不俗的茶點當中,竟還有一份榛子酥。
“莫非是有人下毒?”
“榛子酥本身無毒。”四皇子搖了搖頭:“只是這東西,皇祖母吃不得。只要吃了一點點,就會渾身起紅疹,呼吸不暢,痛苦不堪。須得灌下熱湯藥才能好。此事不僅在宮里,就算是她自己的太行別苑,也無人不知。黃祖母身邊的人都是跟著伺候了久的,日常的飲食都會特意檢查避開。可這回,卻在她房里找到了整整一食盒的榛子酥。這只是其一?!?p> “至于第二,據(jù)別苑里的貼身侍女所說,黃祖母已經(jīng)兩日沒換過衣衫了。”
“這個從何說起?”
“二位有所不知。每月的初一十五,皇祖母總會沐浴焚香,去往西山上的寺廟里。按照日子,這天也正好是十五。可她卻穿著昨日的衣衫上山去了,還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寺廟的藏經(jīng)樓里?!?p> 藏經(jīng)樓。
一番談論,此案確實疑點重重。蕭恒雖還沒什么頭緒,卻直覺要去寺里探個究竟。畢竟那里還是案發(fā)的地點。
臨出發(fā)前,四皇子交給了二人了一份文書和令牌。說是西山上乃皇家寺廟,閑雜人等不得入內(nèi),有了令牌才方便探查。
二人謝過,坐上馬車去往西山。
夏悠悠的心中覺得怪怪的。她沒想到,只是隔了幾日,四皇子的變化竟會如此之大。皇太后對于四皇子,大約就如同祖母之于她。她實在難以想象,如果在這個時空,沒有了祖母,她會何等悲痛?
“即是沒有發(fā)生的事情,就無需提前擔憂。”蕭恒坐在馬車對面,像是知曉她的心意一般,閉著眼緩緩開口道。
夏悠悠點了點頭:“大人,有個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對面的人突然睜開眼:“你是想知道,當年太后離宮的原因?”
“嗯?!毕挠朴泣c點頭,又搖了搖頭。
她方才想問的確實是這個。
可當下,她更想知道為何每次她想什么蕭恒都能猜到?莫非真懂讀心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