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不是就不是?
不屑地看了一眼上前阻攔的少年,于御史不耐地揮手:“將爾等押回新獄,案子自然會查明……”
陸安平立刻拱手:“若是大人將目光鎖定在陸府,耽誤了破案時間,致使犯人逃脫,恐怕不好向太子殿下交代。”
眾人帶著奇怪的目光看向陸安平。
太仆寺卿撞倒祭禮臺柱乃是事實,這陸安平卻一口咬定絕非他父親作案。
若是胡口亂說,這神情也著實篤定了些……
于御史更是語帶不屑:“祭禮大典之上,陸大江駕車沖撞臺柱,百官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說著,他左右看了一眼,沉聲道:“陸府上下都可能是陸大江的共犯,給我?guī)Щ匦陋z,好好審問!”
這糟老頭子!
陸安平臉色一滯。
若是真讓驚羽衛(wèi)將人都帶走,親屬家眷倒是還好,但那些下人丫鬟們,能不能抗得住新獄的審問?
到時候隨便找個小廝屈打成招,串好供詞,畫押落定,自己這二世祖的生活可就真的一去不復返了。
不能讓這混蛋得逞!
陸安平臉色急轉(zhuǎn),最后將視線停留在那和于御史一同到來的米袍少女身上。
他拱了拱手:“驚羽衛(wèi)查案,于大人督辦,合乎情理,但天工坊的匠師來府上,想必不是為了看熱鬧?!?p> 聽他言語,眾人視線齊齊往那少女身上望去。
大家這才注意到,米袍少女袖口那枚小錘,確實是天工坊的標志。
米袍少女正墊著腳尖,百無聊賴地打量著陸府上下的庭院布置,猛然間被陸安平Cue到,神色還有些茫然。
看到眾人視線齊齊匯聚到她身上,她才不好意思地笑了:“???沒錯,祭禮案中確實有些古怪?!?p> 聽到此言,一旁沉默不語的驚羽衛(wèi)統(tǒng)領(lǐng)瞇起了雙眼。
天工坊在大新朝地位超然,這些匠師們向來孤高得很,怎么會憑空參與到這樣一件案子里來?
他在心里暗自琢磨。
本來按照太子口諭,驚羽衛(wèi)只需要將陸府上下全數(shù)銬走審問便是。
但現(xiàn)在看來,這其中恐怕還有些隱情。
看看天工坊的匠師到底有什么目的。
打定主意的驚羽衛(wèi)統(tǒng)領(lǐng),站定一旁,如同機敏的獵犬豎起耳朵,等待天工坊少女的回答。
“因為臺柱。”
一句話出來,眾人紛紛側(cè)目。
回答的并不是天工坊的匠師,卻是提問的陸安平。
這話明明是用猜測的語氣說出,但他臉上的表情卻極為篤定。
“你便是天工坊匠師肚子里的蛔蟲?”
于御史輕蔑一笑,周圍幾名驚羽衛(wèi)也輕笑出聲。
但一旁的天工坊少女卻“唔”的一聲,點了點頭。
“老師聽說驚羽衛(wèi)來陸府查案,便叫我跟來看看,至于緣由,確是因為臺柱?!?p> 圍觀眾人皆是一驚,陸府眾人們看向陸安平的眼光便有些異樣了。
竟叫這不學無術(shù)的二世祖猜中了?
于御史冷哼一聲:“臺柱能有什么問題,還能比陸大江在眾目睽睽之下駕車失控還要嚴重?”
……這老小子就是拼了命也要把這屎盆子扣在陸府頭上唄?
陸安平白他一眼,提出了另一個可能:“沒有外力推動,臺柱不會無故倒下,除非它本就要倒?!?p> “臺柱本就要倒?”
天工坊少女皺著眉頭。
“怎么可能!祭禮臺的臺柱可是天工坊的匠師鍛制,工藝卓絕,怎會無故自倒?”于御史斷喝一聲,立刻提出質(zhì)疑。
“我的手藝自然是沒問題的。”
天工坊少女語氣傲然。
……合著是你鍛制的臺柱啊,難怪出了問題跑來打聽了呢。
陸安平瞥她一眼,心中卻是一動:“天工坊的工藝天下無雙,姑娘所鍛制的臺柱定然堅固無比?”
“那是自然。”
少女點頭。
陸安平正欲接話,于御史卻瞇起雙眼,攔住了他,沉聲道:“你一個謀逆嫌犯?為何一直打聽朝廷大案?!?p> ……糟老頭子,講不過就開始拿身份壓人了是吧!
陸安平心里腹誹著。
他環(huán)顧四周,觀察著眾人臉上細微的表情。
驚羽衛(wèi)只管查案,不受御史臺管轄。
而天工坊在新朝更是地位超然,他們會參與進這案子里來,定然有著各自的目的。
驚羽衛(wèi)為了查案,天工坊的姑娘查驗臺柱,只有這位于御史心里打著小九九,想要扳倒陸家。
也就意味著,驚羽衛(wèi)和天工坊,此時此刻的目的,和自己一樣。
都想弄清楚祭禮大典上發(fā)生了什么。
那就好辦了。
想明白這點,陸安平咳嗽一聲,朝著幾位大人拱手:“在下永京府安西縣新任司法佐,陸安平,依大新律,司法佐可為罪案申辯。”
“司法佐?”
于御史皺著眉頭,想了好久,才在記憶的邊角里找到這個不入流的職位。
“一縣之司法佐,還想要為謀逆之罪翻案不成?”
他神情陰沉,咬著后槽牙說道。
陸安平?就是陸家那個有名的二世祖?
這小子還懂斷案?
雖然記憶中關(guān)于這個二世祖的印象讓他覺得這事有些可笑,但這小子剛剛的一番胡言亂語,還是讓他心中起了警惕。
陸大江注定的死局,可不能被這小子三言兩語攪黃了。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天工坊少女饒有興致地看向陸安平:
“你怎么知道臺柱有問題?”
見少女搭話,陸安平長舒了口氣。
他就怕這于御史仗著督案之職,禁止他打探祭禮大典上的事。
查案,本應到案發(fā)現(xiàn)場,依著現(xiàn)場的痕跡物證,做出初步的推理論斷。
但顯然,眼下并沒有人會給他這個機會。
這意味著,他對于祭禮大典上發(fā)生過什么一無所知。
便是讓最老練的刑警來查案,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更不用說他一個半吊子斷案水平的法醫(yī)了。
他需要更多的案件細節(jié),而這些,只能從眼前這些人口中套出來。
于是他認真問道:“臺柱多寬,何等材質(zhì)所制?”
天工坊少女也認真回答:“寬余二尺,元山鐵樹所制,刀砍斧鑿亦不能留下痕跡?!?p> 聽到這里,陸安平雙眼微瞇。
果然!
事情還有轉(zhuǎn)機!
但周圍眾人卻聽得云里霧里,說著說著祭禮大案,怎么又聊起臺柱材質(zhì)了?
“若是刀砍斧鑿不能留下痕跡,區(qū)區(qū)車輦沖撞之力,如何將臺柱撞塌呢?”陸安平朗聲詢問眾人。
“這百官親眼所見,難不成還能有假!”于御史臉色陰郁答道。
“臺柱倒下不假,但緣由為何,卻還可兩說?!?p> 陸安平自信說道,接著轉(zhuǎn)身看向驚羽衛(wèi)統(tǒng)領(lǐng),小心問道:“敢問大人,在祭禮大典上,石柱是否直朝輦車倒下?!?p> 統(tǒng)領(lǐng)皺著眉頭回想了一陣,道:“確是如此?!?p> 于御史急匆匆地跳出來喊道:“臺柱直直砸下,險些便砸中輦車!那時候圣上可就在車里!若是圣上因此受傷,陸府就算死一萬人也不夠!”
他橫眉倒豎,指著陸府上下破口大罵,庭院中陸府眾人瑟瑟發(fā)抖。
有膽子小的,當場便跪倒在地,哭天喊地,被驚羽衛(wèi)一棍子敲暈在地。
聽著周圍眾人隱忍不住的哭泣聲,陸安平深深吸了一口氣,抱拳朝著驚羽衛(wèi)統(tǒng)領(lǐng)深深行了一禮,然后說道:“祭禮臺柱倒下,絕非我父親所為,還請大人明察?!?p> 于御史冷笑一聲:“就憑你一句話就想幫陸大江脫罪,視朝廷律法為何物?”
“一句話自然不行?!标懓财叫α诵?,看向驚羽衛(wèi)統(tǒng)領(lǐng),“大人,我可以試著還原當時現(xiàn)場發(fā)生的狀況,助你理清案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