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有見過尸體了!
不對,想起昨天晚上他還曾捅死過兩個賊人,陸安平稍微收斂了自己的興奮情緒。
尸體就擺在殮房中央,如果不是兩邊殮房的護衛(wèi)盯著的話,他真就忍不住沖過去了。
按捺住心中沖動,隔著三尺距離,遠(yuǎn)遠(yuǎn)觀望著尸體。
尸首保存完好,無體外傷。
掏出尸格,仔細(xì)比對仵作驗尸的結(jié)果。
他也以自己的方式,一邊比對,一邊喃喃念叨著:
“顏面青紫,發(fā)紺腫脹,口唇,指甲青紫,尸斑顯著,呈青紫色,典型的窒息性死亡……”
孫郎中聽到他的喃喃自語,目露驚訝:“安平還真會驗尸?”
雖然他帶著陸安平進入殮房,但心中想的也只是盡長輩職責(zé)而已。
讓陸安平照著尸格勉強辨認(rèn)一下尸體也就算了。
至于說讓陸安平獨自驗尸?
他根本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嗯?咳,學(xué)過一些?!标懓财捷p咳了一聲。
“哦?那你和我說說?!睂O郎中還真有些不信,故意考較他。
陸安平呵地一笑,說道:“剛才說的那些,證明這具尸體的死亡原因很可能是溺水而亡,再加上發(fā)現(xiàn)尸體的地方是在浴桶里……”
這位大使,你的死法似乎不是很嚴(yán)肅???
孫郎中眉毛一挑:“那他是被人將頭部浸入浴桶水中而死的嗎?”
“不是,”陸安平半蹲下來,指著尸體的手部。
“手腕沒有勒痕,證明他在死前并沒有被綁縛,而人在溺水時,手會四處抓撓,這是求生本能,但他的指甲非常干凈,說明他并沒有掙扎過?!?p> 他認(rèn)真向?qū)O郎中解釋著,看到尸體手指指腹上有幾塊紅色的尸斑。
這怎么會有尸斑?
他皺起眉頭。
這時候?qū)O郎中問道:“如果他沒有被綁住的話,又為何沒有掙扎?”
“暈過去了?!标懓财娇隙ǖ?,“他在死亡之前因為某種原因陷入了暈厥,導(dǎo)致窒息死亡的時候沒有任何反應(yīng)?!?p> 常理上的昏厥有兩種,一種是因為物理擊打造成的腦供血不足引起的神經(jīng)障礙。
但這一條立刻被排除了,因為尸體頭部并沒有明顯外傷。
實際上,尸體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任何外傷。
還有一種,就是通過鎮(zhèn)靜類藥品,麻痹人的神經(jīng),從而使人暫時失去意識。
按照現(xiàn)有的邏輯,幾乎只剩下這一種可能。
就是大使在踏入浴桶之后,因為某種原因暈厥過去,然后溺死?
如果是在后世,只要檢驗尸體口鼻的藥物殘留,就能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但現(xiàn)在的殮房,肯定沒有這種能力。
分析到了這里便算是陷入了瓶頸。
受限于不能觸碰尸體,更別說解剖尸體,陸安平從死者身上能收集到的信息就只有這么多了。
“仵作已經(jīng)以灰墨洗好熟銀,置起口中,一宿后可辨是否他曾服毒?!睂O郎中也不泄氣,暗示著說不定明天還有新的線索。
陸安平卻是搖了搖頭。
若是中毒而死,尸體表面一定會有發(fā)黑潰爛等等表現(xiàn),不用等到驗毒,他立刻就能判斷出來。
而且銀針驗毒這等手法并不可靠,靠的是銀和硫化物的氧化反應(yīng),但迷藥成分大部分和硫化物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就算他真的被服過迷藥,銀針也不可能測出來。
退出殮房,告別了孫郎中,陸安平坐在刑部外的石階上,心情沉悶。
原本寄予厚望的驗尸中,沒有找到什么突破性的發(fā)現(xiàn)。
唯一得到的新信息是大使在死前就已經(jīng)暈過去了。
不對,還有尸體指腹那幾塊奇怪的紅色尸斑。
窒息死亡的尸斑一般是青紫色,而且不會出現(xiàn)在那種位置。
在窒息之前,死者手指曾經(jīng)受過傷?
什么傷會造成指腹的毛細(xì)血管充血?被重物壓過?
陸安平坐在臺階上,腦海飛速運轉(zhuǎn),將所有的線索在腦中穿插交匯。
嗡的一聲,他幡然醒悟!
冰!
那不是壓傷的痕跡,是凍傷后留下的尸斑!
死者生前曾經(jīng)觸碰過送入他房間的那塊冰!
沿著這個思路下去,陸安平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想法。
“不會吧……”
他微張開嘴,覺得自己腦袋肯定哪里出了問題。
但越想,他又越覺得這似乎便是唯一的可能性。
“我需要知道更多信息!”陸安平站起身,撒腿就跑,身后的幾名捕快一個愣神,已經(jīng)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跑到一個無人的偏僻角落,陸安平掏出玉書,飛速在上面留下字跡。
「你爹:浮圖在嗎!有件事請教你?!?p> 不一會兒,玉書有了回應(yīng)。
「浮圖:怎么了?」
你是不是天工坊的匠師?
陸安平本來想這么問,但思考了一下,立刻換了種問法。
「你爹:你對匠師體系是不是很熟?」
「浮圖:算是吧,怎么了?」
好!
陸安平握緊了手心。
「你爹:我想知道,匠師體系中有沒有可以將物體急速冷卻的東西?」
沉默了一會兒,陸安平握著玉書的手心直冒汗。
「浮圖:有的?!?p> 「你爹:大概能有多冷?」
「浮圖:嗯……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是極冷的?!?p> 陸安平微微皺眉,但心中一想也是,溫度本來就是極難量化的指標(biāo),光憑說怎么能說得清楚?
「你爹:天工坊里有這樣?xùn)|西嗎?」
「公子:當(dāng)然有了,京城皇宮每到夏天需求冰塊,都是依靠天工坊的煉物部,我聽說那地方可冷了?!?p> 一直沒說話的公子忽然插了句嘴。
「浮圖:公子說得沒錯。」
「你爹:謝了!」
退出玉書,陸安平立刻往天工坊而去。
他沒有在玉書里詢問浮圖的身份,也沒有請對方幫忙聯(lián)系煉物部。
大家互相身份不明,對方愿意幫他答疑解惑已經(jīng)算是誠懇了。
而且網(wǎng)友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對雙方來說都好,萬一對方并不想暴露身份,自己貿(mào)然張口,反倒可能惹人不喜。
當(dāng)然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陸安平正好認(rèn)識天工坊煉物部的一名弟子。
匠師姚芊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