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消音的子彈帶著壓抑的尖嘯，在純腳下留下一個彈坑。
“無視，你繼續(xù)無視我??！”
黑道大哥怒吼道。
黑道大哥一手扶著墻，勉強保持住站立，另一手舉著槍，十幾分鐘前他剛被面前男人看不清的速度和動作教育過，但此時在屈辱中爆發(fā)出超過往常的力量氣勢，配上鼻青臉腫的面貌，的確有了幾分猙獰狠厲的壓迫。
當(dāng)然，最重點的，還是那把壓箱底的槍。
純的視線從地面的彈痕，移到對方手里還冒著一縷硝煙的手槍，面上神情變化不大，不著痕跡地橫跨半步，擋住了可能射向佐藤優(yōu)乃的角度。
“老，老師……”
佐藤優(yōu)乃宛如籠罩寒冬地嘴唇發(fā)顫，下意識地一下就抓住了純的衣服，“什么情況……這，完了……”
不是開玩笑，那是一把真槍，開了膛握在一個兇狠的男人手里，而且剛剛開了一次……女孩從來沒想過會被只在影視中見過的東西對準過。
對方只要再動一下扳機，生命就會輕易地凋零。
佐藤優(yōu)乃終究是一名還在讀高三的學(xué)生而已，她真的被黑道大哥發(fā)狂的模樣嚇到了。
“好可怕，好可怕……”
“別慌?！?p> 純安慰道。
慌得不停低喃重復(fù)一句話的佐藤優(yōu)乃忽然明白，還有一人是頂在她前面的，阿部老師不怕嗎？她不知道站在槍口前第一個得有多大勇氣，可她既不敢拉開男人也不敢放手，只能是像被毒蛇盯住得一般一動不敢動。
“完蛋了那個黑道大叔好像真的很生氣，怎么辦啊老師……”
佐藤優(yōu)乃不敢動，但經(jīng)由男人傳遞的安全感，稍微能說流暢的話了。
“我在想?！?p> 純說，在這條逼仄的小巷，胡亂堆放的垃圾旁躺著很多打暈的男人，兩邊公寓圍住夜空，烏云不逢時地遮蔽，一頭是槍口，一頭是路燈下的街道，他夾在中間，最近的行人也在另一條街閃爍。
“他肯定生氣啊?！奔冋f。
“啊?！?p> 佐藤優(yōu)乃懵懵地應(yīng)了聲。
“你來之前我找到他們，因為無法溝通打了一頓，然后問出來前因后果……他最囂張但挺弱，在小弟面前第一個被放倒……”
佐藤優(yōu)乃眼睜睜看著黑道大哥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越來越黑，她抓著衣服的手指節(jié)都白了，一拍男人的背，“不是這個，不是這個啊……老師你要想怎么活下去，不是要想人家為什么生氣??！”
“話說，你不是都把他們都打倒了嘛，怎么沒注意到人家有槍?。 ?p> 佐藤優(yōu)乃發(fā)現(xiàn)了盲點，趕緊怨道。
“我又沒有透視眼，我也是人好不好……”
“而且說了嘛……”
“他是第一個被放倒的……”
黑道大哥槍舉著有點累。
他猙獰的面容漸漸趨于呆滯。
明明就站在距離面前男人不過兩米的地方，可他聽著前面兩人的喋喋不休的對話，為什么就是那么遙遠呢？
“你覺得他是來不及拿出槍，還是本來不想拿的？”純問向佐藤優(yōu)乃。
“既然是在討論別人就該朝著本人才對吧！這是基本的禮貌啊喂八嘎呀路?。 焙诘来蟾鐭o法控制地晃動著身體，“問我啊，為什么不問我?。。?！”
他拼下后半輩子坐牢的風(fēng)險，用了槍，卻依然被無視了。
他不能接受。
“你完了！你們現(xiàn)在真的完蛋了！”黑道大哥像是要把槍柄捏碎，從牙齒縫中吐出字，“不只是你這家伙，你后面的小姑娘，我今天都要殺了！殺得打爆腦袋！”
佐藤優(yōu)乃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實質(zhì)的殺氣，沖刷過她冰冷的思緒，絕望一點點地灌注全身，她覺得恐怕真的要死在這了，“為什么？好不公平?！?p> “那些欺負我的人永遠過著舒服的日子，我卻要比他們先死?！弊籼賰?yōu)乃的淚水決堤地滑落臉龐，“我每天都在等，騙子，都是騙人的……”
“你在等什么？”純好奇道。
“……”
“好人有好報，壞人總有一天會得到懲罰。那是我媽媽說的……可那樣的媽媽被該死的畜生逼瘋了，在醫(yī)院里不聲不響地死去，剩下我繼續(xù)被家暴……我搬到這里，來到新的學(xué)校，卻還是過著同樣地獄般的生活?！?p> “我每天就在等，哪怕我很懦弱，很沒用，但總是還有警察和法律的，所以我忍受下去，等著那些惡人遭到報應(yīng)?！?p> “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佐藤優(yōu)乃抬起頭，純看到一張又是驚嚇又是絕望的哭花的臉，他看到了，近在遲尺的這雙眼睛與保健室那天的女孩的眼睛產(chǎn)生重合。
“原來如此。”
純平緩的聲音也跟那天一樣。
“哈哈哈哈哈！”
一陣癲狂的大笑打破了小巷的氛圍，“你們是在上演什么奇怪的師生情啊？麻辣教師？墊底辣妹？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道大哥的腦子和身體都到達了極限，大腦在顫抖，他全力發(fā)泄地狂吼著，開槍了。
“放心，你離死還早呢。”
陰冷恐怖的消音槍聲里，純說給佐藤優(yōu)乃，隨后，女孩沾著水氣的眼睛就睜得老大。
黃澄澄的子彈，停在純的手指前。
子彈仍在旋轉(zhuǎn)，可以想象這顆錐形鋼珠從槍膛中壓出，音速射來時的巨大動能，足以打碎鋼筋，攪碎肉腔，空氣在子彈尖端扭成一個迷你的漩渦，然后，它轉(zhuǎn)得越來越慢。
直到停止。
掉落。
純腳底已經(jīng)踩著徹底昏死過去的黑道大哥，槍落在他手上。
他幫對方的臉再加一個腳印。
“喂?！?p> 純望向女孩，喊了聲。
呆呆看著男人的女孩的眼睛恢復(fù)了一絲神采，佐藤優(yōu)乃甚至不知道剛才那快到極致的瞬息發(fā)生了什么。
局勢便反轉(zhuǎn)到了她面前。
“我活了這么久，明白一件事。”
“因果報應(yīng)不是自動產(chǎn)生的。”
手槍在一個眨眼間拆成了零件，叮叮叮地，和那顆孤單停止旋轉(zhuǎn)的子彈，一同掉在地上。
一輪圓月的清輝沒有了烏云遮擋，覆蓋在這條凌亂的夜晚巷子。
“算是身為老師，給你的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