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那席子下面放的一是具尸體?柳飛俠先是毛骨悚然,可是想起那十個瞬間失去生命的年輕府兵,她對尸體就沒那么恐懼了。
繼而從心頭涌起的是深深的憐憫,不知那些士兵的家人是否也變得這般凄慘?
柳飛俠心下不忍,向前問道:“請問姑娘為何賣身葬父?”
“這還用問嗎,一個字,窮唄!”人群里有人對她這個問題嗤之以鼻,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覺得像是廢話。
那女子仿佛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眼睛里充滿了希望,“求求恩公將我買回去吧,我這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的大恩大德?!?p> “那你葬父需要多少錢?”
“十兩銀子即可!”
“十兩,怪不得沒人買呢,這窮人家葬人哪有那么多講究,實在不行,用席子裹了,挖個坑埋了就成,就算買口薄棺也不過一兩銀子。
她這張口就是十兩,還想風光大葬不成?”旁邊又有人嘀咕著說道。
“請大人念著我的一片孝心,我爹辛苦一輩子,要是死了,連個像樣的葬禮都沒有,我會愧疚一輩子的?!蹦枪媚锊幌敕胚^柳飛俠,抱著她的腿苦苦哀求道。
“唉,姑娘,有話好好說,你先放手成不成?”
“大人要是不答應(yīng),我就跪在這里不起來。”
“好好好,我答應(yīng)還不成嗎?”
“真的嗎?恩公,你真是個大好人!”那女子破涕為笑,用袖子拭了一把眼淚直起身來。
柳飛俠摸摸自己的銀子,那十兩銀子已經(jīng)換成了零錢,她省吃儉用,也不過就剩下九兩銀子,和一些散碎銅錢傍身。
柳飛俠糾結(jié)的拿出九兩碎銀子,用手掂量了一下,然后下定決心說道:“姑娘,九兩成不成?”
那女子見柳飛俠愿意出手相助,眼中瞬間充滿光芒,“莫非大人身上不大方便,沒關(guān)系的,我可以在這里等你回家去??!”
“我是沒地方取了,身上只有這么多,我也不要你賣身,這錢夠你葬父就成!”
“真的嗎?那真是謝謝大人了。大人,要不然我還是跟你走吧?”女子欣喜若狂的說道。
怎么又一個纏著自己要跟她走的,柳飛俠想起了童婚的那個小姑娘,要不是王濯給她安排了個好的去處,柳飛俠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安置她。
“姑娘,我這銀子給了你,我自己吃飯都成問題,你跟著我只怕上頓不接下頓了?!?p> 人群里又是一陣短暫的騷動:“真是活菩薩呀!”
“就是就是,自己都顧不上自己了,還送出了自己的全部家當,實在難得?!?p> “那就請恩公多保重!”女子將信將疑的說道。
“保重,告辭!”柳飛俠把那九兩銀子放到女子手中,轉(zhuǎn)身離去了。
接下來她得打份工,掙點生活費,實現(xiàn)自給自足,該去什么地方呢?要不然還是先去酒樓試試吧,那里不缺吃喝,活又不累。
柳飛俠打定主意,向一家酒樓走去。
“老板,你們這里招不招伙計?”
“走開走開,招也不會招個外鄉(xiāng)人,不知根知底的,你給客人飯菜里下藥怎么辦?”
柳飛俠問了好幾家,他們都以不認識為由拒絕了她,她垂頭喪氣的走在大街上,仔細分析了她失敗的原因,也許是因為專業(yè)選錯了方向,那她應(yīng)該找份什么樣的工作呢?
“這位小哥,我家車夫病了,我現(xiàn)在想雇個馬夫幫我們駕車回揚州,不知小哥意下如何?”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伯叫住了柳飛俠問道。
“真的嗎?你不怕我是壞人嗎?”柳飛俠驚喜的問道,看來人間自己真情在,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還是有的。
“我看小哥出手助人,慷慨大方,肯定不是那作惡之人?!?p> “讓老伯見笑了,只是我不太擅長駕馬車,不過我可以試試!”柳飛俠心下了然,便實話實說道。
“看小哥身手矯健,天資聰穎,定然不在話下,這幾日包吃包住,工錢付你紋銀五兩?!?p>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柳飛俠半天沒找到合適的工作,現(xiàn)今囊中羞澀,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她一定不能錯失良機,就算是不行,也得先試試再說。
柳飛俠跟著老者走到一輛馬車前,車上還坐著一名老婦人,看樣子老兩口是夫妻。
老婦人打量著柳飛俠笑著對老伯說道:“你從哪里找來這樣俊俏的馬夫?”
“呵呵,我們與這位小哥有緣,才有幸一路同行!”
“二老扶穩(wěn)坐好了,我先試試能不能行,如果不行,還得麻煩你們另找他人?!?p> 柳飛俠走到馬車前面摸摸那匹棕色高頭大馬的棕毛,幫它順順毛,這匹馬沒有反抗,任由她像抓癢癢一樣在自己身上呼嚕毛。
“這就乖了嘛,小馬哥,一會兒我駕車的時候,你可一定要像現(xiàn)在這樣配合哦,拜托拜托!
你要是不配合,我就掙不到銀子,我要是掙不到銀子,就會餓肚子,你一定要可憐可憐我!”
然后柳飛俠坐到馬車前,小心翼翼的揮起馬鞭“駕!”,像騎馬時那樣發(fā)號施令,以前王濯曾教她一點皮毛,但所幸這匹馬相當配合,撒開蹄子飛快的在官道上奔跑了起來。
“小哥,到了揚州,我會付你五兩銀子作為工錢!”
“老伯客氣了,給口飯吃就行,銀子的事,等平安到了揚州再說吧。”
及至官道的轉(zhuǎn)彎處路邊綠草肥美,馬兒看到就走不動了,柳飛俠只得停下馬車,讓它吃個痛快,不過才走了幾里路,這匹馬竟如幾日沒吃飽飯一樣吃的酣暢淋漓。
旁邊綠樹掩映,里面?zhèn)鱽砹艘魂嚑巿?zhí):“喂,今日得了九兩銀子,你為何只給我四兩?”
“給你四兩已經(jīng)不少了,都給了你你又拿去濫賭,難不成讓我們娘兒倆喝西北風去?”
“那也應(yīng)該給我五兩才對,你不過輕輕松松的坐在那里,而我要裝死人一動不動的挺尸半天,你不知道有多不容易!”
“唉,這世上多的是以怨報德,以惡算計善良之人!”老伯捋著胡須說道。
“誰?”樹林里傳來了警惕的問話,然后只聽得一陣飛快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便沒了動靜。
柳飛俠瞬間明白,江湖到處是一片坑,自己這是被坑了底朝天,她臉上半紅半白,尷尬的說道:“呵呵,這世上又少了一個慘死之人,如果能用銀子換取人命,我也算得償所愿!”
“小哥能夠如此豁達,實在令老朽佩服!”
“老伯,馬兒吃飽了,我們趕緊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