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后，通訊里再次傳來聯(lián)絡員的聲音：
“說說你的理由?！?p> 很明顯，她身邊還有其他人，這個問題，應該是前鋒軍團讓她來問的。
秦悟略加思考，說道：“黑霧會導致人類異變，但不管有多少人已經(jīng)被感染，實際在任務工作里都不會把他們算進去?！?p> “看似是在控制污染范圍，避免殃及無辜，其實無形之中，也忽略了很多隱在的傳染源?！?p> “如果人、動物，或是其他東西混在一起，那十五立方米就只是一個籠統(tǒng)數(shù)字，不具有任何參考價值?！?p> 他頓了頓，說出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污染源擴散率可能很低，但這不代表，被它傳染的人類不會出現(xiàn)異變......”
“......”
這是秦悟在接懸賞令時積累下來的經(jīng)驗。
大多數(shù)時候，真正引發(fā)騷動的根本不是黑霧本身，而是被感染的人類，他們身上往往有殘存的黑霧物質。
而他們也大多絕望，乃至喪心病狂。
拖著喪失行動力的身體，企圖再拽一個替死鬼。
人傳人現(xiàn)象就是這樣形成的。
他剛剛觀察到的信息是很明確的，擊殺掉的黑霧體只是其中一部分，雖然是第一次論立方米計算，但最多只有13~14立方米左右，再考慮到擴散率問題，最終的真實數(shù)據(jù)一定不會低于最小值。
所以還有一個立方。
也就是還有一個目標！
通訊再次停頓，半晌，聯(lián)絡員說道：“我相信你的判斷，17號?！?p> 前鋒軍團的宗旨，是直覺大于經(jīng)驗。尤其是面對尚處在研究階段的目標時，他們愿意相信新人的敏銳嗅覺。
“但是現(xiàn)在，我們的探測系統(tǒng)沒有發(fā)現(xiàn)異動，所以可能需要科研小組進行地毯式排查。”
話音剛落，倉庫前的空地上又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一批人。
作戰(zhàn)兵最多，人數(shù)最多，退守在廢棄鋼鐵廠最外圍，拉起一道人形警戒線。
白色制服的科研人員也有增員，跟秦悟打過招呼之后，很快陷入了忙碌之中，舉著儀器左照右照，進行地毯式排查。
“17號中間人，你看到他們身上背的那種長得像傘骨一樣的儀器了嗎？”聯(lián)絡員的解釋聲恰到好處，“那是黑霧探測器，直接與使用者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連接，可以利用人類的精神力進行獨特的生物探測?！?p> “這是目前最先進的科研項目?！?p> “現(xiàn)在，試著摸摸你左側的肩胛骨。”
“那里有一個探測器連接口，摸到了嗎？”
秦悟伸手摸了摸后背，那里有一個金屬凹槽，旁邊的衣料底下還埋著一截細線，順著脊椎一直延伸到后脖頸。
“這個接口可以直接與你的大腦神經(jīng)相連接，獲取視覺畫面，向我的終端傳輸畫面數(shù)據(jù)?！?p> “這是目前最省時省力的探測方法，也是梅恩·李科長最偉大的科研成果！”
秦悟站著觀察，看著他們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動，不時還要停下來比對手環(huán)上的數(shù)據(jù)。
“這，這得找到猴年馬月?。俊?p> 童映微立馬否定了他：“這怎么會？黑霧沒有實質形狀，沒有邊際，更別提感受到它們的生命體征了！探測器可是劃時代的產物，大大降低調查時的人力成本?！?p> 秦悟猝不及防：“你們看不到嗎？”
“......”童映微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普通人，包括絕大多數(shù)精銳作戰(zhàn)兵，也只能靠感受！我們只能在探測器傳輸過來的畫面里，看到黑霧的大致輪廓?！?p> “像你這種直接匯報了生物體征的情況......是歷史上第一次！”
“你簡直太出乎我們的預料了！”
一連串的夸贊，讓秦悟愣了好半天。
為什么人們無法躲避黑霧，為什么會被認定為普通的污染管控失效，為什么明明爆發(fā)次數(shù)不多，但作戰(zhàn)科的士兵卻死傷慘重......
為什么拯救他們的人一定得是自己。
一切問題有了答案。
這就是梅恩·李說的——我，很特別。
秦悟也很快明白，他或許不需要探測器的幫助，就能完成常人無法完成的任務。
考慮到剛剛斷聯(lián)了好幾次，他必須把一些事情問詳細。
“你那邊收到畫面的時候，有延遲嗎？”
“基本同步，誤差不超過0.5秒，神經(jīng)畫面?zhèn)鬏敳粫加猛ㄓ崕??！闭f道此處，聯(lián)絡員又在照本宣科了，“探測器的原理，類似于某些生物的回聲系統(tǒng)，能夠將使用者的神經(jīng)信號放大，形成特殊波段，根據(jù)回音判斷黑霧的位置。”
“這項技術現(xiàn)在還不成熟，因為運用到了黑霧中提取的物質作為引力源，所以絕大多數(shù)人無法與設備兼容?！?p> 秦悟被她說得莫名心慌，尤其是，眼前正有一批人在用......
“這個適應過程非常痛苦，說通俗一點，這是嚴重的過敏，也叫排異反應。使用者的個人情緒和感官會被無限放大，極端的快樂，極端的痛苦，極端的憤怒......”
“我能看到，那還需要這東西嗎？”
“還是要做融合度檢測的?！甭?lián)絡員根本沒有遲疑，語氣甚至有些微妙，“你可以不需要，但這有助于我們看得更清楚。”
秦悟點點頭，覺得她說得特別有道理。
走進迷霧的過程，其實是最可怕的。
而自己，便是那個將他們從未知帶向已知的人。
以后的任務總不能只靠他一個人的直覺辦事，而且有時候，他也需要一點外力作為幫助。
譬如動力裝置，袖刀，防護制服......
如果現(xiàn)在有黑霧探測器配合，說不定已經(jīng)找到他直覺中那最后一個立方了。
“我再去找找，麻煩你盯一下。”
通訊另一端，童映微明顯知道17號已經(jīng)有所發(fā)現(xiàn)，心帶焦慮地問身旁的同事：“科長，這么放他過去，會不會有危險？”
旁邊的科長一時有點為難，他也沒經(jīng)手過深藍中間人的任務，這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若真是依17號的發(fā)現(xiàn)，繼續(xù)找那所謂的一個單位，豈不是要在這地溝里，找到個不人不鬼的東西？
“你轉接西塞爾上校，我需要向他匯報?！?p> 【前鋒軍團，詹森·西塞爾上校專線已接入】
“講?！?p> “上校......”
“叫17號的聯(lián)絡員聽我講話?！?p> 科長的表情有些尷尬，將通訊設備還給了童映微。
“現(xiàn)在讓17號抓緊時間過去，以往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不作數(shù)，現(xiàn)在，你配合他，跟著他的直覺走！”
“是，總隊！”
“保持通訊，一旦接近目標，立刻通知我！”
秦悟不知道前鋒軍團的行事風格，會不會容許自己單獨行動，但聯(lián)絡員沒有第一時間回駁，他也權當是一種默許了。
不過這次臨出發(fā)之前，他以長官身份要來了那個新兵的槍。
那少年不僅沒覺得有問題，甚至還殷勤地跑上來幫他系上背帶、連接設備。
其實秦悟沒用過槍，單純是為了壯膽。
......
......
很快，童映微面前的屏幕上突然接入了一個陌生編號的畫面。
“17號拿別人的裝備了?！蓖ㄓ嵵校魅麪柹闲５穆曇粼俅雾懫?，“把畫面轉接給我一份，你盯一下，我馬上過去。”
17號還在移動。
畫面十分不穩(wěn)定，晃得她有些頭暈。
盯的都快要吐出來了，童映微心想，索性就閉一下眼睛吧，就一秒。于是一邊說話，一邊扭過臉去，努力壓抑著眩暈帶來的嘔吐感。
再回頭時，17號已經(jīng)又向前走了一段距離。
在他前進的方向，有一片地圖上無法顯示的地形。
垃圾堆里躺著兩具腐爛發(fā)臭的尸體，橫在河溝與污泥之間。
“17號，你去這種地方做什么？”童映微緊盯著畫面，不免有些惡心，“這里跟作戰(zhàn)科士兵距離很遠，可能無法及時支援?！?p> “沒事，我只是假定這片區(qū)域會有危險?！?p> 通訊里的聲音很堅定。
這種決斷，讓童映微很有安全感。
“找到了。”17號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個泥溝下面，還有個活的?！?p> 說罷，他縱身一躍。
緊接著，屏幕的畫面劇烈抖動，然后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破敗的鐵橋下面，昏暗的深處，正蹲著一個瑟瑟發(fā)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