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沙子打身上可真疼!”梨洛弓著腰,覺得自己只能看到方圓兩米的景象,每一次抬腿每一步前行都耗費極大的力氣。
風越來越大,雙腳已經站不穩(wěn)了,但梨洛眼神突然一凜,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遠處的風掩蓋著沙地,而沙地里似乎有什么龐然大物在蜿蜒前行,并伴隨著轟隆隆的巨響。
那異物前進速度極快。
近了!更近了!
瞳孔猛的一縮,梨洛掉過頭拔腿就跑。這是他人生中跑的最快的一次。
身后傳來的轟響越來越近,突然一記重擊,有什么東西從地下把他掀了起來。
梨洛感覺到這短短的一刻很漫長。
狠狠的喘了兩口氣來平復心跳,腦海里零星的碎片組合在一起,構成一副副溫馨的畫面,畫面里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一而過,一股熱淚涌出雙眼。
在梨洛從高空向下墜落的時候,他終于看清那龐然大物為何物。那是一條長著晶瑩紅色鱗片的大蛇,橙黃色的巨大的豎瞳,嘴巴大張著,眼中似乎有戲謔之色,等著梨洛落進他嘴里。
“也不怕灌一嘴沙子!”這是梨洛最后的念頭。
巨大的蛇腭壓下來,生死一剎的瞬間,只聽“咔嚓”一聲,似乎是什么碎裂了。
黑暗如狂風暴雨般吞噬了他的意識。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下來,風暴不再肆虐,畫面定格,天空如一面巨大的魔幻之鏡,萬物倒映其中。
“咔!”
如鏡的天空出現一道裂痕。
“咔!咔!”
裂痕越來越大,蛛網般無限延伸,轉瞬之間,支離破碎。
破裂的聲音很好聽,像風鈴隨風舞動,又像琴弦斷裂。瞬間裂紋如蛛網般布滿水晶之石,終于在某個瞬間,瓦解傾碎,化作無數的結晶消散。
飄零的殘垣,明亮通透,點點明亮的背后,有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著殘垣中僅有的光。
整個世界湮滅,慢慢歸于黑暗,變成虛無,一切都靜的可怕。
在很遙遠的邊際外,似乎有一道微微的光點,在亙古不變的時空中游離,在黑暗中一點點增大,漸漸的變得耀眼。就好像一道塵封已久的古門,被緩緩打開。而這束光芒穿越了這扇門的縫隙,散發(fā)出迷人的乳白之色。
濃郁的乳白色光芒燦爛無比,卻在剎那間匯聚在一起,閃耀著繁奧璀璨的紋絡,仿佛焰火之芯,栩栩如生,迷人至極。最終在梨洛眉心處一隱而沒。
眼睛緩緩睜開,眼瞳中倒映出一個可愛的女孩,酣睡正濃。
瞳孔劇烈的收縮,梨洛難以置信。難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做夢嗎?但為什么會如此真實?被巨蛇獠牙穿透的痛楚依舊在,梨洛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是完好的,又輕輕觸碰了一下女孩的額頭,是有溫度的!
覺得現在的一切才是一場夢境。
“對了,聽說夢里是不會疼的!”梨洛把左手袖子擼上去,狠狠地咬了上去。鈍痛瞬間傳入大腦,血腥味從嘴里蔓延開。
“痛!不是夢,現在不是夢!”巨大的喜悅砸向梨洛。
“砰砰砰!”
他感到胸腔里的心臟劇烈的跳動。
梨洛想放聲大笑,但是僅有的理智提醒他,懷中的女孩還在熟睡。
女孩咂了咂嘴,紅撲撲的粉嫩小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梨洛看著她,感受著窩在懷里的溫度如此溫馨,美好,這也許是世間最好的事情了。
裊裊升起的炊煙,離巢覓食的鳥鳴,潔如白雪的梨花,都真真實實的存在著,陽光仿佛從來沒有這么溫柔過,明媚溫暖,照在臉上令人著迷一般的癡醉。
梨洛想大聲的呼喚,呼喚所有的村人,吼出心中積壓如山的晦氣,他又怕他打破這種久違的安寧。
雙目輕闔,嘴角微揚,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味道。
“洛兒哥哥,你在干嘛呢?!”梨芊芊迷糊的揉了揉眼睛,瞪大眼睛里充滿好奇。
梨芊芊此時此刻的一句言語,仿若最負盛名的畫師拿著心愛的畫筆,將眼前的一切都賦予了鮮活的顏色。
梨洛猛的把她摟進懷中,死死的抱住,雙眼泛著淡淡的水霧,像是隔著一層薄薄的煙雨,那飽含了千言萬語的目光靜靜的落在她眉間心上。
能夠醒來真的是再好不過了!
春風化雨,陌上草色青,遠山如黛,綿延入天際。
明亮的光線下,仿佛那些冷寂的往事全部融化,譜成了一支空靈的歌。
熟睡的呼吸聲依舊彌漫著棧棚,梨洛把迷糊的梨芊芊哄睡,毫不猶豫的起身而出。
“嘩嘩”的水流聲,蔚藍的天空,紛飛的花瓣落進水里,漂泊而下,穿過梨洛的倒影。
梨洛望著水中的自己,恍若有種時光倒退的錯覺,兩年的時差,虛幻與真實的情景縱橫交錯在腦海里,平靜中模糊了真實的印記,恍惚間忽變的迷幻。
兩年來所經受的夢魘,磨難與孤獨,真真切切,宛若昨日的經歷。
如把它當做參照之物,那么,現在所經歷得一切皆是虛妄;如把如今的一切看為真實,而那兩年不過是夢境一場。
梨洛覺得自己的眼前蒙上了一層迷霧,虛虛實實恍恍惚惚,看不穿摸不透?,F在的梨洛不清楚,也無法知曉,那似夢非夢,亦真亦幻到底是否為一場夢境。
萬物之初,其性本善,歷經煙火,其心難得已安然。
某間屋舍內,梨落的父親眉宇之間透漏出的疑惑,他能夠感受到昨夜似乎發(fā)生了異常,但卻看不出其中的原因。
“天選”轟轟烈烈的開始,悄無聲息的結束。村里回歸了平靜,村人們如往常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梨村里春播開始了。
“洛兒,在家別亂跑,我去你谷丘爺爺家取些麥種!”阿梅叮囑道。
“知道了,娘!”梨洛放下捧著喝粥的碗,回應道。
那一夜過后,梨洛突然懂事了許多,掛在臉上笑容少了,時常會一個人靜靜發(fā)呆。身為母親的阿梅梨洛的變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心生濃濃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