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不瑜好似壓根就忘了巴傅日記,沐風對于這種長篇大論也沒什么興趣,吳清宥卻當寶貝一樣愛不釋手,逐字逐句地翻看。
巴傅日記里大多是一些對日?,嵥槭聞盏挠涊d,比如夏夜青蛙太吵鬧,讓人睡不好,考慮明天捉幾只打打牙祭;冬天山上太冷,房間里還是要加個火盆,順道還可以烤烤紅薯;還有一些突然的感悟,“今天風好大,上坡的時候被風推著前行,反而覺得省力,應順勢而為?!庇袝r還即興畫上一兩筆,算是給自己的文字做配圖。
吳清宥覺得這位師祖很有趣,不像師父永遠只有那一兩個表情,行走坐臥都端端正正,笑也很少見,更別說看見他哭了。
“阿宥,這本日記是有多有趣?你邊看邊笑?!笨匆妳乔邋队峙踔透等沼涀x得那么認真,沐風也湊過來看。
“師祖的日記寫的大多是日?,嵤?,但是常有他自己的一些看法,挺有意思的”。吳清宥將日記推到沐風跟前,說道,“師祖自創(chuàng)劍招的靈感應該是來自他每天身邊發(fā)生的這些事情,尤其師祖經常提到順勢而為?!?p> “順勢而為?”
“嗯,我猜師祖想說的是劍術之道,應順勢而為,不只是見招拆招,而要順應局勢,讓招式去到最合適的地方?!?p> “這意思不就是順手嘛?這我早就說過了?!便屣L沖著吳清宥得意的一笑
“師兄說得對?!眳乔邋队X得沐風就是有這種把任何事都解釋得他有理的天分。
沐風被吳清宥一夸,特別想再顯擺一下,拿過那本日記翻看起來。
“哈哈,這里,師祖的心上人”。沐風突然挖到了寶。
“???”吳清宥對于沐風發(fā)現八卦的能力非常佩服?!皫熥娴男纳先??”
“對呀。你看這寫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旁邊畫的不就是師祖的心上人嘛”。
“師兄,這么寥寥幾筆,你還能看出人形來,你真厲害?!眳乔邋队悬c被大師兄的想象力折服,但還是順著他說。
“阿宥,你有心上人嗎?”沐風聲音突然柔和。
“我,我,我沒有。”吳清宥猝不及防被問到這個問題,有點結巴,他一心向學,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沐風看他窘迫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
“那師兄,你有心上人嗎?”吳清宥看著沐風,好奇地問道。
“我?也沒有。就算有又有什么用呢?”沐風本來還在笑,突然聲音落寞了幾分。“我的命運自己能做主嗎?”
“師兄你為何這么說?”吳清宥心里有點驚訝,沐風一向看起來灑脫自在,也不將規(guī)矩放在眼里,但是怎么會說自己的命運自己不能做主呢?
沐風收起落寞的神色,微笑看著吳清宥,“阿宥,你不是我,有些事情你無法理解很正常?!?p> “但是,”沐風突然神色嚴肅起來,“你會相信我,陪在我身邊嗎?一輩子?”
“師兄......”,吳清宥被沐風突然如此鄭重的樣子嚇到,一時語塞,“我不太清楚。”
“那,算了吧。”沐風似乎心情一下低到谷底,扭頭走了。
吳清宥看著沐風的背影,突然發(fā)現這個華服加身的少年,居然如此寂寞。他剛才說過的話,一直在他腦海里盤旋。
吳清宥一夜沒怎么合眼,他一直在想沐風的事情。
“為什么師兄說他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我一輩子陪著他?我一輩子估計都會在逍遙山上了,如果他不離開,我也不離開,我當然會陪著他一輩子啊?!?p> 天色微明,吳清宥在床上已經躺不住了,他起床洗漱,急切等待上早課的時間,他想去告訴沐風,“師兄,我當然會陪著你一輩子啊?!?p> 吳清宥來到悟道堂,卻沒有等來沐風。只有梅不瑜來教導了他幾句。
梅不瑜正打算離開悟道堂,吳清宥終于忍不住問道,“師父,大師兄,他怎么沒來?是生病了嗎?”
“哦,昨夜西南王府突然來人將風兒接走了?!泵凡昏さ?,“這次可能不同往常,也許有大事發(fā)生。”
“什么大事?”吳清宥追問道。
“這個為師也并不清楚?!泵凡昏ひ幌螂p耳不聞窗外事,他只覺得事出有因,但也想不出是什么事。
吳清宥很是沮喪,他覺得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有機會將想了一夜的話、話告訴沐風。
......
三年后,陵越城外。
“哥,我們在這里休息一下好嗎?走了這么久好累。前面不遠應該就是陵越城了。”
“嗯,好?!?p> 路邊一個臨時歇腳的涼亭里進來一男一女,男子身材修長,大概18,9歲的年紀,舉止沉穩(wěn),女子大概15,6歲,走路還是蹦蹦跳跳的。
小二上前問道,“兩位可要壺茶水?”
“要的,要的。正口渴呢?!鄙倥卮稹?p> 小二下去拿了一壺茶,兩只杯子過來。
“哥,你也喝一口吧。出門在外你那潔癖就收斂一點吧。”
“我哪里有潔癖了?”
“上次你不是因為人家碗不干凈,連飯都不肯吃嗎?”
“我只是,算了......”。少年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自己倒了茶,送到嘴邊,不由自主看了看那杯子,才喝了一口。
“小二,來壺茶?!睕鐾だ镉诌M來三個人,三個男人。其中一個男子對小二叫道,這男子一看就是行伍出身,個頭不高,身手矯捷。
頭先進來的少年循聲望去,面上突現驚訝的神色。
“你盯著人家看什么,出門在外不要惹事啊,那幫人看起來就不好惹?!鄙倥б幌律倌甑男渥印?p> 少女的聲音不高不低,剛才那位叫上茶水的男子應該是聽到了,回頭朝他們看了一眼,面上一緊,趕緊附在一位公子模樣的少年耳畔輕輕耳語了幾句。那少年有一雙好看的丹鳳眼,聽聞那男子的話后,并沒有回頭看吳清宥他們,只是皺了一下眉,低聲道,“走吧,別歇了,前面不遠就進城了”。
“是。”那男子低聲恭敬地應道,三人便起身徑直離開,往陵越城方向而去。
“奇了怪了,哥,人家怎么一看你,就給嚇跑了?”
“行了,妍兒,你安靜點喝水吧?!蹦巧倌牾久嫉吐暤馈?p> 少年正是吳清宥,那少女是他妹妹吳清妍,他們來陵越城是參加劍談會的。
“剛才那少年,是沐風,旁邊那男子是沐啟。沐風,他是忘了我嗎?還是我看錯了?不會看錯的,雖然沐風現在有些變化,但那確實是沐風啊,可是,沐啟明明看見我了,難道沐風,他還在生我的氣?”當年沐風負氣離開的背影又出現在吳清宥眼前,他心里不禁一陣發(fā)酸。
“哥,走了啦,你還發(fā)什么呆?。吭诓贿M城,太陽都下山了。”吳清妍推了他一把。
吳清妍圓臉,圓眼睛,笑起來咯咯咯的,吳清宥帶著她一路走來,感覺聽力都不大好了。
到了陵越城,吳清宥和吳清妍找了家客棧住下。這幾年劍修越來越多,劍術大賽也越來越多,各種比賽水準參差不齊。于是,有些自以為高明的劍修就發(fā)明了“劍談會”這個詞,以表示這個劍術比賽比較文雅高級。
自從吳清宥在逍遙群英會勝了劍癡的事情傳開后,在江湖上漸漸也有了一些名氣,這些年有不少劍術大賽會給他發(fā)請?zhí)?。梅不瑜自己不愛湊熱鬧,但是給吳清宥的帖子他就讓吳清宥自己決定要不要參加。
“師父,古人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一直待在山上讀書練劍,現在我想去看看這個大千世界是什么樣子”。吳清宥在山上潛心讀書練劍已經五年了,他想是時候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嗯,宥兒,你在劍術一道天分頗高,去外面世界歷練一番確實能對你的修為提高非常有幫助”。梅不瑜同意他下山參加陵越劍談會,條件是帶吳清妍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