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石窟

　　“這邊?！?p>　　少年一邊轉(zhuǎn)著手里的把手，一邊輕快地在林間小路上前行。

　　“你手里的是啥??？”

　　李峰和少年并排走著探路，看著少年一路走下來手里的東西就沒停過，猶豫再三，還是不由得問道。

　　“這是手搖壓桿，我用來壓機簧的，只要轉(zhuǎn)這個把手就能帶動壓桿把機簧壓下去。”

　　少年頗為高興地回答道，等你問等了半天了！

　　“機簧？驅(qū)動你那機關(guān)弩的？這上山都多久了？你還沒壓好？”李峰有些驚訝地問道。

　　“這是第三支，馬上就好了?！?p>　　“啪嗒！”

　　“哦，還剩最后一支了?！鄙倌陮汉玫臋C簧收好，又取出最后一支松弛的機簧并將它塞進壓桿里。

　　“厲害了，怪不得能轟碎那么大的石頭?！?p>　　李峰撓了撓頭，想象了一下發(fā)射弩箭時的場景，突然心里有點發(fā)怵：連那么大的石頭都能打碎，就是金剛罩大成也擋不了這么一下子啊！這玩意兒要是拿來殺人……

　　“給我認真點！命不要啦！”

　　王虎突然上前，拍了拍走神的李峰，接著拉住少年，又指了指前方左前方的地面。

　　“三步倒！好東西啊，你們退后?！被剡^神來的李峰馬上就看到了隱藏在落葉陰影里的毒蛇，拉下袖子就向前靠去。

　　“嘶！”

　　毒蛇見勢不妙，一邊張開嘴亮出自己的毒牙，一邊緩緩向林中倒退而去，卻不料李峰一個大步上前，伸手就要抓它的七寸。

　　見來不及后退，那毒蛇抬起身子張口便咬向來人的手臂，但李峰卻是手一抖，指一伸，輕而易舉地將來勢洶洶的蛇頭捏在了手里。

　　“這三步倒的蛇毒可是出了名的厲害，不管是拿來殺人放火還是救人水火都有奇效。嘖，這么多！這還沒開打咱們的馬料錢就已經(jīng)有了！”

　　李峰從身上掏出小瓷瓶，將瓶口邊緣塞進毒蛇的嘴里，扣著它的頭讓它吐出毒液。

　　“不想和老八一樣守在山下就給我認真點！那么大條蛇都看不見，眼睛喂狗了嗎？”王虎忿忿地罵道。

　　“是，是。”

　　李峰連連訕笑，收好毒液后隨手將毒蛇腦袋捏碎，將它丟在了路邊。

　　這山里毒物真多！少年也是提高了自己的警惕心。

　　又前進了許多路程，四周的霧氣逐漸濃重了起來，幽暗的樹林在眾人踩斷樹枝的折斷聲和被這聲音驚飛的鳥的振翅聲中顯得格外詭異。

　　“前面要我們自己開路了，去靈石窟的路已經(jīng)被這些草木封住了。”

　　少年忽然停下腳步，指著小路右側(cè)一片比周圍略矮一點的灌木說道。

　　“我來。”

　　忽然，在隊伍末尾沉默許久的沈月上前兩步，拔劍出鞘。

　　少年有些驚訝的看著她，隨即站到了一邊。

　　只見她右手持一把晶瑩的淡藍色長劍，雙眼直視前方的低矮灌木，伴隨著呼呼的破空聲，一片劍光掃落，已是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

　　“好快的劍！”少年驚呼。

　　“月姑娘可是青云劍莊出身的，劍法靈動飄逸但暗藏殺機，這可不止是快?！秉S文軒笑著向少年介紹。

　　“指路?！?p>　　沈月回過頭來，無比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來了?！鄙倌陦合滦闹械恼饎涌觳缴锨?。

　　“哎，要不是江湖動蕩，月姑娘這樣的人怎么輪得到我們龍虎團收?！崩罘搴鋈粵]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咳?！蓖趸⒖攘艘宦?，李峰心知說錯了話，急忙閉嘴。

　　“為民除害，吾之所愿?！鄙蛟螺p松斬開身前的一截枯木，頭也不回地說道。

　　日漸西斜，一行人終于來到了靈石窟前。

　　他們發(fā)現(xiàn)這洞窟周圍的灌木被折斷了不少，甚至有幾棵粗大的古樹都出現(xiàn)了傾斜和歪曲，看起來似乎是被什么東西大力擠壓過，而且痕跡新鮮。

　　“看來那妖獸的確是跑到這里了?！?p>　　王虎點了點頭。

　　“都小心些！多看看四周！有什么發(fā)現(xiàn)馬上說出來，千萬別讓那妖獸溜了！”

　　少年往靈石窟所在的方向望去，那洞口約有三丈寬，一丈高，大致呈半圓形，向內(nèi)則不斷收縮，如同一只饕餮的巨口一般。

　　其內(nèi)部晦暗幽深，看不太清楚，但靠近洞口處的青苔上覆蓋著不少碎石，顯然也是最近垮塌下來的。

　　而此時黃文軒則是在洞窟附近快速走動了一圈，細細地掃視了一遍周圍的環(huán)境，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這些是一個星期內(nèi)妖獸活動的痕跡，難不成這妖獸沒有在突破？這血滴還是鮮紅的，今天它還出去捕食過活物……和之前看到的一樣只有一種爪痕……怪了?！?p>　　他眉頭緊皺，想不出這妖獸呆在這里的原因。

　　“難不成這真是一只妖王？那它也太弱了吧，一路下來就傷了這么點人？莫非它受了重傷？也不對啊，受了傷哪還能跑這么遠？”

　　忽然，洞里吹出一股腥氣，沖得少年站立不穩(wěn)，直冒冷汗；而龍虎團的幾人面面相覷，眼里皆是凝重。

　　“喂……這氣息堪比上次的狼王啊！”李峰驚叫道。

　　“好像要沖出來了！大家后退！”

　　王虎大喊一聲，而黃文軒則是抓住少年的手臂，往后一跳就是一丈多遠。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白色獸影如狂風(fēng)般鉆出了靈石窟，站在洞口就是一聲怒吼。

　　“嗷——”

　　這驚天動地的吼聲是如此驚人，恐怖的聲浪震得大半個山頭鳥獸飛奔，爭相遠離這是非之地，而怒吼帶來的強烈的風(fēng)壓更是將眾人逼得連連后退，心顫不已。

　　“不要慌！注意相互關(guān)照！一只大貓而已！”

　　危急時刻，王虎的一聲怒喝將眾人的心神喚回，龍虎團的各人迅速結(jié)陣，少年則是連退幾步架起了機關(guān)弩。

　　遠遠地圍住洞口，冷靜下來的一行人終于有了仔細觀察妖獸的機會：

　　它雪白的毛皮上布滿了黑色橫紋，如同一幅山水畫卷，在夕陽下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

　　四肢孔武有力，每一次觸地都在地上留下一個巨大的爪印，鋒利的獸爪將地面的巖石輕松崩碎。

　　那須發(fā)盡豎的頭顱上一雙淡金色的雙眼炯炯有神，額頭上那一個扭曲的“王”字似乎昭示著它內(nèi)心的憤怒。

　　“金睛白虎！還是虎王！”

　　就是見多識廣的王虎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這一仗怕是有得打了！

　　少年面對這突然襲擊的恐怖妖獸，自然是感覺有些害怕。但很快他還是強壓恐懼將連機弩上的準(zhǔn)星瞄向了妖虎，隨時準(zhǔn)備扣下扳機。

　　然而，正當(dāng)眾人準(zhǔn)備與這白虎王決死一戰(zhàn)時，這白虎卻是突然轉(zhuǎn)身，一溜煙地跑回了靈石窟——似乎轉(zhuǎn)身前還白了眾人一眼，只留下一群人在夕陽中凌亂。

　　“這……”

　　黃文軒看著妖獸的背影目瞪口呆，似乎明白了這貨為啥一路下來沒有傷到太多人，敢情是個慫包，不敢惹事。

　　不過想來也是，金睛白虎的骨髓在江湖上可是傳說級別的血肉靈藥，人吃了功力大增，妖啃了強身健體，仙煉了延年益壽，要是它不慫一點的話根本沒辦法在這南荒長大。

　　“怪不得它能留下那樣的爪痕，竟是稀血種?！?p>　　王虎恍然大悟地自語道。

　　“那現(xiàn)在怎么辦？一把火燒進去逼它出來？”

　　李峰隨口提議。

　　“不行，就是普通虎王都有操風(fēng)神通，這稀血白虎肯定更是厲害，到時候熏的搞不好是我們?！?p>　　黃文軒當(dāng)即否定。

　　少年皺眉：“那咱們守在外面等它出來？”

　　“在這外面和它比命長？它要是一心窩在里面的話等你抱孫子了它都未必出來。”

　　李峰嘲笑道。

　　“要是不管這白虎的話無法向父老鄉(xiāng)親交代啊！事到如今，就是龍?zhí)痘⒀ㄒ惨J一闖了，唉，這次還真是虎穴！”

　　王虎苦笑不已。

　　“既然它退進洞內(nèi)，就說明它沒有把握打贏我們。堂堂虎王行事卻如此小心，說不定身上是有什么隱疾?！?p>　　黃文軒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測。

　　“搞不好這家伙是被仙人抽了骨髓結(jié)果活下來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各種情況就都說得通了。”

　　李峰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仙人里不乏偽善之輩。”

　　黃文軒覺得這個說法勉強說得通。

　　“哎呀別想那么多有的沒的，咱們先進洞探一探再說！另外你小子可別掉鏈子啊，我還指望你一擊重創(chuàng)妖獸呢?！?p>　　王虎拍著少年的肩膀笑道。

　　“是！我，我不會掉鏈子的！”少年挺直了腰板保證。

　　“嗯，不錯，就是這股勁！老李，弄些火把?！?p>　　“好嘞！”

　　接到命令的李峰從自己身上掏出兩瓶煉制過的混合獸油，又麻利地拿出一些干布綁在三根隨手砍下的樹枝上。

　　他將粘稠的油液倒在布皮上抹勻，用火折子點燃，自己拿一根，遞給沈月一根，扔給王虎一根。

　　簡單地做好了探索洞窟的準(zhǔn)備，一行人滿是緊張地緩緩步入這漆黑的靈石窟。

　　王虎和沈月拿著火把在前探路，少年和保護他的黃文軒站在中間位置，而李峰則拿著火把在后防止意外發(fā)生。

　　靈石窟主洞是一個總體呈錐形，上大下小的螺旋狀礦洞，眾人所在的通道則是以前的礦工們下礦的道路。這些通道圍繞著礦洞挖掘而成，岔路極多，若是無人引導(dǎo)非常容易迷失其中。

　　不過由于白虎妖王剛剛才跑進去，地上又滿是青苔和碎石，所以妖獸逃跑的路線在地面上很是清晰，不需要少年指路。

　　不過盡管如此，少年還是盡力發(fā)揮著他的作用。

　　“小心，前面有一段路是垮到下面去了的，如果踩空會直接掉到洞底?！?p>　　少年根據(jù)記憶提示道，“這石窟很深，下去的路也很多，不過最后都會匯總到洞底的那處平臺?！?p>　　“也就是說要小心它突襲是嗎？明白了?！?p>　　王虎進入山洞之后越發(fā)認真謹慎，仔細地探查著每一個角落，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出現(xiàn)妖獸的地方。

　　果然，前方的黑暗里突然冒出兩個金色的眸子，一閃一滅忽左忽右如同鬼火一般，妖異而恐怖，而那低沉的嘶吼如同古戰(zhàn)場的號角一樣讓一行人汗毛直豎。

　　少年盡力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但還是感覺自己舉著連機弩的雙手有些發(fā)顫，手心全是細汗。

　　“真沒用！”少年低聲罵著自己。

　　這樣下去還怎么和妖獸打？真就當(dāng)個指路的？連個弩都端不穩(wěn)還說什么向妖獸復(fù)仇？他輕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壓制住手臂的顫抖，全神貫注地瞄向那令人心神不定的兩點金光。

　　而正當(dāng)眾人緊張到極點，隨時準(zhǔn)備出手時，這眸子卻消失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亂石滾動的聲音——這妖虎又跑了。

　　“它奶奶的，有點骨氣行嗎？”王虎松了一口氣，對著黑暗深處大聲嘲笑?？磥磉@妖虎身上是真出了什么問題，而這導(dǎo)致了它不敢和眾人對抗。

　　見妖獸退走，一行人的士氣提升了不少，前進的速度加快了少許，少年心中的恐懼也逐漸褪去：

　　一只慫包妖王而已，我一定能打中它！

　　少年在心中給自己打氣，微微顫抖的雙手也是逐漸平靜。

　　冷靜下來之后，少年看著周圍熟悉的場景，不由得想起他那總是笑呵呵的老爹，隨之微微嘆息。

　　記得以前來這河?xùn)|山暫住的時候，老爹總是費盡心思地教自己機關(guān)術(shù)，承諾每次學(xué)完就到這里“探險”，結(jié)果現(xiàn)在真的“探險”時卻是物是人非了……

　　一股悲傷之感凄然地從心底冒出，但少年很好地壓制住了這種感覺?，F(xiàn)在還在獵殺妖獸，不能分心！他再次警告自己。

　　隨著眾人的深入，通道的內(nèi)壁上隱約出現(xiàn)了當(dāng)初開鑿洞窟時留下的痕跡，火光映照在通道的兩側(cè)，拉出了一片片參差不齊的陰影，匯成了一幅幅光怪陸離毫無意義的畫面，給人以陰森詭異之感。

　　“要是能在這里撿到幾塊靈石就好了，到時候搬到家里一放，整個屋子都是修煉圣地啊！”

　　見隊伍氣氛似乎有點過于凝重，隊末的李峰打趣道。

　　“有這種想法的人幾年前還真有，還不止一個，就是因為傳言有人在靈石窟里面撿到了寶貝。不過這幫人把這靈石窟往下挖了整整三丈都沒刨出來半塊靈石?！?p>　　少年笑著回應(yīng)。

　　“說不定是在上面呢？”李峰又指了指自己上方的石頂。

　　“然后挖出來好活埋自己嗎？這種傻子也有。”

　　少年回想著那個被自己弄出的塌方壓死的村民以及他的家眷在靈石窟前哭天喊地的樣子，搖了搖頭。要不是當(dāng)年靈石窟里死了人，自己說不定還能在這里多和老爹待上一些時日。

　　“看到那堆石頭了嗎？看到上面的黃紙了嗎？連墳頭都省了。”

　　正好路過，少年隨手指著一處石堆給眾人看。

　　“真的假的……”

　　“??！”

　　少年突然驚叫出聲，尖銳的嘯音在寂靜的靈石窟里尤為刺耳。

　　“怎么了？別他娘的瞎*巴亂喊！”

　　高度緊張的王虎被這聲音驚到，有點不耐煩地吼了回去。

　　“爬出來了！那人爬出來了啊！”少年失聲尖叫。

　　“什么？”

　　在少年的眼中，一個血肉模糊的身影一點點推開身前的亂石，接著便沖著他抬起了自己支離破碎的頭顱。

　　還不算完，那身影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一行人的動靜，當(dāng)即用尚且完整的雙臂支撐著自己向著眾人爬去，腐爛殘缺的下半身在地上拖出了一條黑紅色的血污。

　　“什么都沒有啊？你魔怔了吧？”

　　黃文軒急忙看向石堆，卻只看到了一些黃紙和一些似乎是被人動過的石頭。

　　他以為少年是無意中中了什么邪物，于是暗中運功一巴掌拍在少年肩膀上，想讓他清醒過來——但這一巴掌除了讓少年覺得肩膀火辣辣的疼之外完全沒有派上任何作用。

　　“真的爬過來了，越來越近了！”

　　少年眼睜睜地看著那東西越靠越近，越爬越快，只能是伸出一只手指向眾人看來似乎空無一物的地面。

　　忽然，沈月閉上眼睛，隨后拔出長劍就是一道劍氣飛出。

　　而在下一刻，劍氣確確實實地斬在了什么東西上面消散開來，而不遠處的黑暗里則是傳來了一聲憤怒至極的吼叫。

　　“倀鬼？”

　　沈月睜開眼睛，不太確信地說道。

　　“不是吧？當(dāng)真有倀鬼這種東西嗎？我還以為這是傳說?！?p>　　李峰顯得很是驚訝，又似乎是有幾分畏懼。

　　“你能看見鬼？”黃文軒疑惑地看著少年。

　　“我不知道，可是剛才確實有東西?！?p>　　少年也懵了，現(xiàn)在地上干干凈凈的除了石頭什么都沒有，只能是迷迷糊糊地含糊答道。

　　怪了，就我看見了嗎？難不成我有什么特別的能力不成？還是真像那些老人說的小孩子能看到不干凈的東西？我這個年紀了還算小孩子嗎？

　　如此怪異的事情讓少年不由得有一些胡思亂想。

　　“怪不得它要引我們進來，原來是想用倀鬼附身我們嗎？”

　　王虎倒是相信少年沒有胡說，給出了自己的推斷。

　　“我靠真的有鬼啊……”李峰感覺后背有些發(fā)麻。

　　“現(xiàn)在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吧？”

　　黃文軒咬牙道，“現(xiàn)在若是退回去的話反而容易在這漆黑的洞窟里露出破綻，為那虎妖提供偷襲的機會?！?p>　　“嘿，冷靜一下！”

　　王虎見眾人還是有些慌亂，又高聲振作眾人起來，“不管怎么說，我們現(xiàn)在有人能看到倀鬼，也有人能消滅倀鬼，這妖虎最大的底牌已經(jīng)暴露了！我倒要看看這慫貨還剩多大本事！”

　　“說得對！區(qū)區(qū)小鬼！有何懼焉！”

　　李峰應(yīng)和著王虎的聲音高喊出聲，為有些怕鬼的自己鼓氣。

　　“好！接著前進！”

　　話是這么說，可眾人知道這洞里很可能有鬼，心里難免有些不自在，東張西望的頻率大幅上升，時不時地就會因為幻覺或誤視的緣故而停下腳步。

　　經(jīng)此一事，眾人又恢復(fù)到了最初進洞時忐忑不安的心情，小心謹慎地向洞穴深處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