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走出階梯教室,忽然急匆匆進來一群人。
雖然我眼拙,但也知道他們是院領(lǐng)導、系主任以及幾位任課老師,還有輔導員陳老師。
“錢九書,學生們?nèi)ツ睦??”陳老師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教室,疑惑地問?p> “課講完,我放他們回去寫作業(yè)?!蔽壹傺b鎮(zhèn)定,企圖蒙混過關(guān)。
“哦,那很好!”一個男性禿頂院領(lǐng)導笑瞇瞇地走到我面前,說:“嗯,咱們這個學院啊,有不少狀元學生,也有好幾位天才老師。依我看,錢九書同志將來就是天才老師中的出色代表!這樣吧,既然我們剛好路過,錢九書同志也還在教室,我們順便一起聽聽錢九書這位天才是如何講課的!”
他說著,吩咐各位老師入座,然后一起看著我。
我當時真捉急。講課吧,PPT不好意思展開;不講課吧,又駁了院領(lǐng)導面子。無論如何,都不合適!
我到底怎么辦?
正在我猶豫之際,教室最后排傳來一個聲音,打破這片死寂。
“報告各位老師,錢九書剛才給我們上課,PPT全部是低級下流骯臟的圖片,所以把同學們嚇跑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聽出來了,那是王子鳴的聲音。
好一個鱉孫,居然下此狠手整我!我一邊心中詛咒王子鳴,一邊無地自容。我看見,老師們聽到王子鳴的話,齊刷刷渾身一顫,接著扭頭望向后排。
可是,后排沒有人。
當然,只是他們沒有看到人!而我曉得,王子鳴穿著隱身衣正站在后排某個位置。
各位老師朝后面望了幾眼,沒有看見人,便疑惑萬分地回頭盯著我。很明顯,王子鳴剛才的話,已經(jīng)深深刻進他們腦海里。
“我是不是耳鳴呀,剛才有人說錢九書的PPT……”瘦瘦的系主任很不自信地說,喃喃自語一般。
“不是你耳鳴,剛才肯定有個學生從后排窗戶朝我們喊話了!”某個老師馬上搭腔。
各位老師“哦哦哦”,相互點頭示意。此時此刻,他們不覺得那個聲音有問題,反倒覺得我的確有問題,于是緊緊盯著我。
“錢九書,請打開你的PPT!”系主任出了名的嚴厲,不然他怎么當?shù)蒙舷抵魅文亍?p> “我不打開!”我低著頭拒絕。
“打開!”
“我不打!”
陳老師馬上跑到講臺上,瞬間靠近我。
我深懂他心。在這群人之中,陳老師的資歷最淺、職級最低,此時自然應該趁機表現(xiàn)表現(xiàn)。
他看我一眼,開始播放PPT。
老師們安靜地、冷靜地看完全部PPT。我站在那里陪同領(lǐng)導們欣賞PPT,簡直如芒刺背,很想一頭撞死。
總共216頁PPT,除了第1頁因為寫著標題,其余PPT都是不堪入目的圖片。
看完所有不該看的圖片,眾位老師的臉更加沉重。但是,院領(lǐng)導卻笑瞇瞇地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使勁晃了晃。
“錢九書同志,我知道這些圖片絕對不是你放的,你也不必追究是誰放的。但今天的事情至少說明一個道理……”他欲言又止,看我一眼,又看向講臺下的其他老師,似乎在借機教育他們。
“什么道理?”我以為他即將說出一番至理名言,于是眼巴巴地望著他。
“PPT做好之后,要多檢查幾遍!”他說完,率先走出教室。其他老師“啪啪”鼓掌,緊跟領(lǐng)導身后,快速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內(nèi)。
我松了一口氣,此次劫難終于平安度過。
可是,我失魂落魄地站在教室里,感覺自己顏面盡失。原本幻想我第一次上課,會取得圓滿成功,卻以恥辱收場。
“錢九書,不要以為當上助教,以后就可以春風得意。我倒要看看,你可以得意多久,哼!”王子鳴惡狠狠地的聲音出現(xiàn)在門口。
我曉得,當他說完這句話,人早已溜了。
我不打算追趕王子鳴。
經(jīng)過PPT事件,我已經(jīng)身心疲憊,無力面對這些塵世間的紛爭。此時的我,只想盡快趕回宿舍好好冷靜冷靜。
回到宿舍,我站在窗前看著小孩子們在小區(qū)里盡情嬉鬧玩耍,忽然有了一個大膽想法:我必須跟王子鳴決戰(zhàn),而且是生死決,誰死誰倒霉的那一種。
決戰(zhàn)時間,我定在一周以后。挑戰(zhàn)書,我請陸珊珊轉(zhuǎn)交。
之后,我跟師姐再次出發(fā),執(zhí)行《忠奸名錄》上的任務。此次目標人物,是一個在懸崖上走鋼絲的人,已經(jīng)90歲高齡。
他傳承家族走鋼絲絕技85年,其名字在當?shù)丶矣鲬魰浴#榱吮苊獠槐匾恼`會,我簡稱他為郭老爺子。)
照老規(guī)矩,過程不必多說。無非我和師姐乘坐穿梭機趕到附近,然后把穿梭機停在很難有人出現(xiàn)的草地上或者某個偏僻平坦的地方而已。
嗯,就是如此。
話說當時,我和師姐來到郭老爺子門前。
那是一個小縣城郊區(qū)的小院子,有一堵圍墻。圍墻正中有一道破舊木門,木門的破碎程度,估計跟郭老爺子的門牙不相上下,如果他還有門牙的話。
嘿,還別說,幾秒鐘之后我會明白,郭老爺子確實還有門牙。
我們進入小院,郭老爺子正在院中追趕一只老母雞。
“咕咕……”他勾著老背端著一碗小米,追著一只老母雞在院中轉(zhuǎn)圈。
“這……莫非不是郭老爺子,而是他兒子?不然90歲的人,身手居然如此敏捷!”師姐小聲嘀咕。
“《忠奸名錄》顯示,他無兒無女。那么眼前追趕老母雞的老爺子,肯定正是郭老爺子。”我說。
沒想到,郭老爺子耳聰目明,聽見院中來人,瞬間直起腰來,扭頭咧嘴微笑,露出一口白閃閃的牙齒。
注意,他不僅有門牙,其他牙齒兄弟也齊聚一堂而且白閃閃,比我的牙齒還威猛。
“是郭老爺子么?”師姐小心翼翼地問。
“可不是咋地!”他有些迷惑,但依舊微笑地看著我和師姐:“你們找我做甚?”
他的普通話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因此顯得很有趣。
“嗯,請借一步說話!”我們把他引到院中一把大椅子前,請他坐下。
他端著小米碗坐下。
那個時候,院中不僅有大椅子,還有小椅子、中型椅子等四五把椅子。很明顯,郭老爺子這里常常有人前來扯淡,所以椅子一直擺在院中。
“郭老爺子,我們這次來,是想找您打聽幾件事?!睅熃愦笊らT,生怕郭老爺子耳朵不好使。
“小姑娘,你不用這么大聲,我耳朵好得很,就算你們悄摸摸地跟我說話,我也聽得明明白白兒!”
師姐不好意思地微笑點頭。
“郭老爺子,聽說你祖?zhèn)髯咪摻z絕技已經(jīng)傳了20多代,是真的嗎?”師姐說著拿出一張衛(wèi)生紙,打算擦鼻涕。
但是郭老爺子以為她拿出紙筆,即將記筆記。因此,他以為我們是記者。
于是乎呢,郭老爺子瞬間挺直腰桿,朝右手手心吐一口唾沫,然后用右手手心理了理光溜溜的光頭。
“嗯,記者同志,先照相吧!我的發(fā)型已經(jīng)整理好,不然一會兒就干了!”他催促我們。
“嗯,不照相,以防您的隱私泄露,壞人打您的主意!”我說。
“哦,記者采訪居然不照相?”郭老爺子似乎有些失望,說:“要說起我祖?zhèn)鞯倪@門絕技,話就長啰……”
他抬頭看著天空,似乎在回憶特別久遠的過去,忽然他的右手一揮,開始講述起來:“這門絕技,始創(chuàng)于唐朝一個姓郭的年輕書生。那名書生也就是我的曾祖父的祖先。書生他,進京趕考路費被人偷,只好跟著一個姓郭的賣藝人學習走鋼絲……”
“等等,郭老爺子,你剛才說那位書生是你家祖?zhèn)鹘^技的創(chuàng)始人,怎么又在路上跟別人學習走鋼絲呢?”我不是故意,是真的迷惑這個問題。
郭老爺子瞬間不高興,嗖站起來端著小米繼續(xù)追趕老母雞。
“你們這些記者就愛挑刺兒,我不跟你們浪費時間了!”他追著老母雞,還生氣地發(fā)牢騷。
他“咕咕”追著老母雞瘋跑,累得滿頭大汗,終究沒有捉住老母雞。畢竟,老母雞比他年輕多了,拳怕少壯不是?
師姐朝我努努嘴,示意我去幫老爺子捉住母雞,但我拒絕了。
“說不定追趕老母雞滿院子瘋跑,是老爺子鍛煉身體的方式。所謂的高手在民間,正是如此。我們不要打擾!”我說出拒絕幫忙捉老母雞的理由。
可是,郭老爺子聽到我的話瞬間停住,氣喘吁吁地指著我:“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