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點不到,我和師姐已經(jīng)來到地下室入口。
房東老頭背著手站在門口,看著另一名阿姨租戶在門口晾衣服,但他對站在附近的霍師父卻視而不見。
霍師父穿戴整齊,正在等候我們到來??吹贸鰜恚逶「逻^,還噴過香香,懷著一顆虔誠的心。
“兩位神仙……使者……”她微笑著,卻不知道接下來說什么。
“噓——”我示意她小聲:“我們的身份必須保密,你叫我小錢,她是小鐘。”我說著朝師姐努努嘴。
“哦,你們都是‘小’字輩。”霍師父微微一笑。
我示意她借一步說話,然后率先走出小區(qū),沿馬路緩緩地走。
她與師姐并肩而行,跟在我身后。
“霍師父,你這么多年一直在做好事,自己辛苦掙來的錢,幾乎都捐給別人,有時候自己連房租都交不起。你的這些事情,我們仙界看得清清楚楚?!蔽颐俺渖裣?,開始神吹。
“咳咳……”師姐聽我吹得神乎其神,忍不住有點小咳嗽。
“哦,原來你們都知道呀。”霍師父附和。
“是的。人世間任何人做的任何事,不管好事壞事我們都清楚。不滿你說,就連貓狗,如果它們做了好事,我們都用小本本記著呢……”
“哦……”霍師父不知道說什么好:“你們神仙嘛,肯定知道所有事。”
“我問你啊,為什么冒充盲人呢?”
“也是希望多掙點錢,有時候客戶見我是盲人,會多給一點。我多掙一些,就可以多捐一點?!彼届o地說。
“你為什么這么喜歡幫助人?”
“小時候我在街上流浪,很少吃飽飯。有一次走進饅頭店偷饅頭被捉住,結果老板一瓢開水潑過來,燙傷手背和脖子?!彼f著,掰開衣領給我倆看傷疤。
那是一塊很大的傷疤,看得我和師姐心中難過。
“所以你小時候受過苦,就見不得別人受苦,把自己辛苦掙來的錢都捐出去!”我得出結論。
她“嗯”了一聲,臉上的表情痛苦,也許想起小時候的種種往事。
“鑒于你是個好人,我們仙界決定讓你長生不老?!?p> “啊!”她忽然驚叫著停住腳步,而且有一股逃跑的沖動:“難道我要死了嗎?”
“不,我們把你帶到我們神仙居住的地方住一兩天,給你吃一些仙丹,之后把你送回來,從此以后你就可以長生不老。”師姐拍拍她肩膀,安慰她。
“哦?!彼帕诵模骸翱墒?,我每天要去按摩店上夜班,不能曠工。”
“那么你給老板打電話請假兩天,損失我們補給你?!?p> 她聽了掏出手機給老板打電話請假,之后我們去高鐵站,因為穿梭機還在于教授所在的城市。
到了高鐵站,霍師父忍不住有些懷疑。
“你們也需要坐高鐵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我們當然不需要坐高鐵。平時我們出行,都靠飛的。但你是個普通人,馬上帶你飛,你的心臟受氣壓影響,會喘不過氣來?!蔽医忉屨f。
“哦?!彼皇呛芟嘈盼业脑?,但考慮到我的“神仙身份”又只好相信。
我們去買了票,乘坐高鐵順利抵達于教授所在城市,之后我們來到香河莊。
那是中午時分,我們坐著穿梭機出發(fā)了。按照規(guī)矩,霍師父蒙著眼睛,堵上耳朵。
直到抵達盤星的LFEE醫(yī)院,我們才取掉她的眼罩和耳塞?;魩煾缚粗t(yī)院和周圍的高樓大廈,又懷疑起來。
“這個地方,難道就是你們神仙住的地方?”她皺著眉頭問。
“其實神仙和你們普通人唯一的區(qū)別,就是神仙可以長生不老。你別看電視劇里,好像神仙就住在長滿鮮花的地方,天天吃野果度日。其實不是這樣的,神仙和我們普通人一樣,該吃什么就吃什么。神仙也有醫(yī)院,神仙生病也需要打針吃藥。只不過,我們神仙使用的藥品比電視劇里的還要厲害!”我瞎吹胡吹亂吹,只求讓霍師父相信。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隨我們進入LFEE醫(yī)院。
當時,醫(yī)院大堂長椅上坐著六七個盤星人等候做手術。
“你看那些神仙個個長相年輕,但他們最年輕的也有300多歲?!蔽抑钢P星人向霍師父介紹。
長椅上的盤星人見我對他們指指點點特別不高興,因為他們特別注重隱私。于是,有幾個盤星人朝我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小錢,那幾個人似乎在瞪你呢!”霍師父小聲提醒我。
“不是瞪我。我們仙界的人,陌生人見面打招呼就是相互瞪一眼,相當于你們相互握手?!蔽艺f著把她領到掛號機前,讓她把臉湊在掛號機前掃描。
很快,掃描結果出來。我搶過掃描結果,故意不讓霍師父看見,免得她害怕。
檢測結果顯示霍師父的腸胃不好、腰椎盤突出、關節(jié)炎、中耳炎、輕度散光、重度鼻炎,還有很大的痔瘡,說明平常極少吃水果和蔬菜。
“這個機器干什么的呢?”霍師父問我們。
“登記用的機器。你們這種普通人來到仙界,都需要登記一下。否則你們悄悄躲起來成了神仙,不就等于偷渡嗎?”我說。
她“哦”,沒有多問。我們坐在長椅上等候手術開始。大約45分之后,廣播吩咐霍師父到5號手術室。
“霍師父,該你做手術了!”我大意失荊州,對她說出實話。
“啊,做手術!”她嚇得渾身一顫,雙手扶住椅子,驚恐的眼神似乎害怕我們把她拖到屠宰場。
“哦,你不要誤會。在我們仙界,‘手術’的意思其實就是體檢。只有體檢之后,我們才知道應該給你吃什么仙丹。”我冷靜地撒謊。
師姐聽了,又忍不住“咳咳”。
這一路上,所有的連篇謊話都由我一人現(xiàn)編,師姐絕不插嘴。她唯一的工作,就是嘲笑般的“咳咳”。
當時,霍師父聽了我的解釋,這才放松神經(jīng),隨我們進入5號手術室。之后的過程,想必各位都曉得了,我不再贅述。一句話,霍師父的多處身體器官換成新的,可以永生了。
由于她的手術屬于小手術,根本無需住院。就算痔瘡,也是當時就縫合了傷口。我們走出LFEE醫(yī)院,然后給她蒙上眼罩、塞上耳塞來到“盤星星際機場”乘坐穿梭機返回地球。在送霍師父回地下室的路上,我們進行了一次談話。
這一次談話,才真正改變了霍師父一生。其實這次談話的意義,遠遠超過讓她永生。
“霍師父,你沒有子女嗎?”我問出憋在心里很久的問題。
“結過一次婚,但我不能生育,被甩了。從此,我再也沒有找過人。”她黯然傷神地說。
“為什么不再找?”
“因為我不能生育,早晚被人嫌棄……”
“嗯,根據(jù)我們仙界的一位千歲神仙推算,你還有一次婚姻。那個男人不介意你不能生育,你們相互扶持、婚姻美滿,還收養(yǎng)兩個孤兒。你和那個男人做著小生意,錢不是特別多但足夠開銷,也足夠你做好事。”我望向天空,幽幽地描述著。這時候的我,成了算命先生。
霍師父的臉上忽然閃現(xiàn)一絲欣喜。也許她并非對家庭對婚姻不存憧憬,只是害怕?lián)碛兄笤偈ァ?p> 師姐遞給她一萬塊錢,霍師父堅決不要。
“你必須拿著,這些錢是仙界獎勵的。你不拿著,全體神仙不高興!”我說著,和師姐轉身離去。
事情就是如此。
五年以后,我和師姐曾經(jīng)返回那座城市拜訪過霍師父。那時候,她已經(jīng)再婚,婚姻生活和諧,還收養(yǎng)了兩個孤兒。而她和丈夫的煎餅小店,在那一片小有名氣。當然最有名氣的,是夫婦倆樂善好施的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