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有些病態(tài)的皇帝，我內(nèi)心難以平復(fù)，久久不能言語。
崇禎已經(jīng)進入到了瘋狂的狀態(tài)，對于我的不言不語毫不在意，只是指著殿門大罵滿朝文武。
“陛下，不知您接下來有何打算？”片刻之后，我終于忍不住向崇禎詢問，“這闖賊打到哪了？”
“有何打算？”崇禎冷笑一聲，頹廢地倒在身后的龍椅上，毫無感情地開口道，“你沒聽見外面的炮聲嗎，昨天闖賊就已經(jīng)圍住了BJ城，朕的大臣們都爭著給人家開門，如今怕是已經(jīng)打到內(nèi)城了吧?！?p> 說完崇禎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語氣稍微溫和了一些，說道：“你倒是個忠心的，朕把太子他們都送走了，你為何不跟著他們一起走？”
我的心里暗自叫苦，按照崇禎的話不難推斷出，今天正好是三月十八日的晚上，昨天開始闖子就已經(jīng)徹底包圍了BJ城。
而且現(xiàn)在太子朱慈烺和他其他幾個兒子已經(jīng)穿上平民百姓的衣服，被崇禎送出BJ城了。等到天色一亮，我就要陪著眼前這個皇帝吊死煤山了。
“奴婢是不想走的，奴婢聽大臣們說過，我朝永樂帝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奴婢聽得熱血沸騰的?！蔽覐澫卵?，淡淡對眼前憔悴的皇帝說道，“永樂陛下說過，我朝國勢之尊，超邁千古，其馭北虜西番南島西洋諸夷，無漢之和親，無唐之結(jié)盟，無宋之納歲薄幣，亦無兄弟敵國之禮。”
聽見我說起明成祖朱棣北伐大勝后說出的這句豪言，即使是眼前已經(jīng)絕望了的皇帝，也不由自主得稍微挺起了脊背。做為大明王朝的皇帝，崇禎最不缺少的就是身為帝王的驕傲，哪怕天災(zāi)人禍把這位三十四歲的帝王打擊得已經(jīng)難以直起腰來。
“而如今國難當(dāng)頭，奴婢雖為體殘之人，仍有滿腔熱血，愿陪著陛下共赴國難?！蔽冶鹑粗绲澞请p疲憊不堪的眼睛，緩緩說出后世網(wǎng)友津津樂道的一句話，“至今為止，終我大明一朝二百余年，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陛下若有為大明赴死之念，奴婢必將與陛下同行?！?p> 崇禎的臉上染上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紅，他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我，早已彎曲的脊背漸漸繃直了起來。
“好！好！好！”崇禎扶手大笑，對著我說道：“你一個秉筆太監(jiān)，竟然有如此風(fēng)骨，若讓朝中群臣知道，足可生生羞死他們?！?p> 崇禎越說越興奮，他走下龍椅，在大殿中不斷踱步。
“朕乃是亡國之君，本就要背這千古罵名，今日朕與國同死，也不算侮辱了祖上威名。”崇禎不再看著我，自己一邊在大殿中踱步，一邊喃喃自語起來。
“只是希望他闖王能好好對待朕的天下，不再讓這片土地上的子民遭受痛苦，朕一死反倒落下個輕快。”
我沒有再出聲附和他，因為我知道崇禎死后，闖王沒能成功繼承大明江山。
反倒是建奴入關(guān)，華夏大地一片狼藉，盡管各地人民奮然反抗，結(jié)果引來了建奴更加殘酷的鎮(zhèn)壓。揚州十日，嘉定三屠，蘇州之徒，鎮(zhèn)壓過后犧牲在這片土地的華夏兒女們何止萬萬？
如果不是眼前這個皇帝還算勤勉，估計后世的愛國志士能噴死他。
崇禎摘下了頭上的冠子，披頭散發(fā)地站在宮殿中間。平時綁好的頭發(fā)還不太引人注意，等到全部散下來后，我發(fā)現(xiàn)他的頭發(fā)儼然已經(jīng)花白。
史書記載崇禎二十歲的時候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但是應(yīng)該沒有全部變白，可是如今的崇禎已經(jīng)很難再找到一根黑頭發(fā)了。猩紅的雙眼和眼角的魚角紋加上這一頭花白的頭發(fā)，讓他看起來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我覺得即使不是今日大難臨頭，他也活不了幾年了。
崇禎散開頭發(fā)，脫下龍袍，只穿著里衣站立在大殿中央。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徑直向一旁走去，從一個架子上抽出一把利劍。
我大驚失色，雖然等天亮我就要和他組團去煤山上吊，但是不代表我現(xiàn)在就想死啊。我還想看一看大明最后的江山，還想看一眼這個時代的BJ城呢。
“陛下不可啊，利刃加身不符合帝王之儀啊?！蔽疫B忙撲過去，拽住崇禎的腿，試圖阻止他瘋狂的舉動。
“給朕放開，朕沒想自殺。”崇禎無奈地踢了踢我，但好像怕踢疼了我這個跟在他身邊最后的忠臣，連忙開口解釋道。
“那陛下拿劍做什么？”我也有些困惑，這小老頭都虛成這樣了，拿劍不自殺難不成還能殺敵？
崇禎紅著眼睛，手里的劍隨著他的身體顫抖不止，他仿佛下定了決心，開口說道：“朕的兒子不能死，他們承載著大明最后的一絲希望，但朕家中女眷絕不能茍活?！?p> 我被崇禎的話嚇了一跳，立刻想起了史書中確實有這么一茬。
崇禎送走兒子后，立刻令周皇后和袁貴妃自殺殉國。如今崇禎已經(jīng)送走了三個兒子，想必二人早就上路了，那他現(xiàn)在提劍要殺的只有他的女兒了。史書上說過崇禎令皇后自殺后，又去召來了十五歲的長平公主，流著淚說：“汝何故生我家!”
說完左袖遮臉，右手拔出劍來砍斷了她的左臂，接著又砍傷她的右肩，長平公主直接昏死了過去。在此之前崇禎早就揮劍刺死了自己年僅六歲前來迎接他的么女昭仁公主。
“不可，陛下，萬萬不可??！”想到這茬我連忙拉著崇禎，試圖阻止他犯下這種滔天罪過。
“為何不可？”崇禎低下頭看著我，披頭散發(fā)雙眼猩紅，像是一頭窮途末路的獅子，“非是朕冷血無情，只能怨她們生在這帝王之家。與其讓她們落入賊子之手，被人侮辱，不如朕送她們上路，早日托生到他人家中?！?p> “泱泱大明，即使今日已經(jīng)日落南山，但是也沒理由讓兩個孩子當(dāng)做最后的遮羞布。”我連忙開口道，“陛下，殺了她們無法給大明挽回尊嚴(yán)，反倒是會讓陛下背上弒子的罵名?！?p> “讓她們活下來吧，闖賊入京后若是想要登上帝位，就要有足夠的胸懷，善待陛下的子女，斷斷不會動她們一根汗毛?！笨粗矍蔼q豫不定的崇禎，我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正如我所說的那樣，闖王進城后，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長平公主，并沒有謀害她。長平公主活了下來，直到順治二年，她還上書請求出家，順治沒同意，把她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