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朋友到訪,那個被大院里的老一輩交口稱贊,出類拔萃的蔡家公子哥蔡成風。
陳錚正在聚龍酒店樓頂天臺。
天臺上擺一張書桌,書桌上鋪著宣紙,羊毫制毛筆,琉璃琺瑯鎮(zhèn)紙,產(chǎn)自洛陽的澄泥硯,普普通通的文房四寶,單從價格上看,絕對入不了有錢人的法眼。
他著一身練太極時穿的對襟長褂,在瑟瑟秋意里衣衫咧咧,映著尚未康復病態(tài)蒼白的臉,揮揮灑灑,羊毫潑墨,看起來頗有一股蕭殺之意。
蔡成風獨自上來,站在他身邊沒敢說話,眼睛瞄著宣紙上的字,原本吊兒郎當?shù)男δ樤絹碓侥亍?p> 陳錚寫的字并不好看,沒有楷書的工整,也遠遠達不到行草的意境,不過一筆一劃都是力透紙背,另有一翻韻味。
他筆走如龍舞,人也著了魔一般,眼神陰森恐怖,手上越來越用力,最后收尾的時候,那毛筆竟然啪的一聲斷掉。
緩緩的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恬淡的笑容重新出現(xiàn)在臉上。他遞給蔡成風一支煙,自己也點了一支,小口小口愜意的抽著。
蔡成風拿著宣紙念到:
天生萬物以養(yǎng)人,世人猶怨天不仁。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盡蒼生盡王臣。
……
翻天覆地從今始,殺人何須徒手勞?
不忠之人,殺!
不孝之人,殺!
不仁之人,殺!
不義之人,殺!
不禮不智不信人,奉天之命殺殺殺!
我生不為逐鹿來,千年滄桑大夢還。
君臣將相皆如土,總是刀下觳觫材。
傳令麾下三軍眾,破城不須封刀匕。
三軍之中樹此碑——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陳錚寫的是七殺碑文,明末農(nóng)民起義領袖張獻忠所著,張獻忠一生殺人如草,特立碑明志,碑文之上有七個“殺”字,煞氣磅礴,血腥之氣泛濫。
蔡成風從心里起了一股寒意,他的手有點哆嗦,打了幾次打火機依舊沒打著,索性也不點了,把煙夾在手里,咽了口吐沫問陳錚:“你……你這是準備要造反嗎?”
陳錚淡淡的笑了笑,云淡風輕,指著耳朵說道:“聽不到啊聽不到,你說的什么?”
蔡成風掏出手機,給他發(fā)了個短信,短信只有幾個字:“你要殺人?”
陳錚笑罵道:“殺個屁的人啊,現(xiàn)代社會,你當還是大俠行走的江湖啊?要講道理,律法,君子動口不動手嘛?!?p> 蔡成風聽他這么說,心里一點都不輕松,反而更加惶恐,發(fā)短信問:“那你為什么寫這么大逆不道的東西?”
陳錚微微皺著眉頭,壞笑下藏著玩味,說道:“怎么著,蔡大公子準備舉報我嗎?現(xiàn)在可不興文字獄,言論自由,我隨便寫寫下不了獄的?!?p> 蔡成風靜靜的望著陳錚半響,似乎想要看出他人畜無害的笑容下面藏著怎樣的冷酷無情,他可不相信面前這位都城背地里人人稱為瘋子的男人會是一個只動口不動手的君子。
他很認真的發(fā)了一條短信:“陳錚,聽哥一句話,都城東南西北四位爺都對你虎視眈眈,你草根出身,根基淺薄,那四位也遠遠不像我們看到的這么簡單?!?p> “如果你身邊有十個六子趙峰這樣的高手,足以橫著走,可是如今趙峰受傷,你也受了傷,能忍一口氣就忍一口氣,大丈夫能屈能伸,韓信還受過胯下之辱呢?!?p> 陳錚給蔡成風點上煙,笑瞇瞇的不動聲色道:“可惜啊,從小養(yǎng)成的壞毛病,別人給我一巴掌,我就忍不住立馬還回去,忍辱負重這種事真的學不來,我怕忍著忍著就習慣了,這銳氣啊,趁著還年輕,是絕對不能丟的。”
蔡成風還想說什么,被陳錚攔住了,“行了蔡哥!如果你家老爺子對我說教,不管我聽不聽都要低著頭恭恭敬敬,但是你么,還是免了吧,你丫比我大不了幾歲,某些地方還未必比得上我,咱倆在一起別說這些沉悶無聊的鬧心事,喝喝酒看看妹子多舒心。”
蔡成風點了點頭,他該說的都說了,再多費口舌難免落了下成。
況且他心知肚明,面前這個比他還要小幾歲的年輕人,不簡單,天下第一或許不至于,但是絕對是林嫻靜那個層次的大智近妖得了道的精怪。
他一臉壞笑,發(fā)的短信卻一本正經(jīng):“咱們年輕人不能總是喝酒泡妹子,那是不務正業(yè)不求上進,今天我來給你介紹個老師,教你唇語,這樣方便你跟別人交流?!?p> “唇語?”陳錚欣喜問道:“還真有人會唇語?什么人,什么時候過來?”
蔡成風一臉陰謀得逞,說道:“別著急,這位老師脾氣有點……怪!對,有點怪,我已經(jīng)跟她說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她就冒出來了,請是請不來的,要看緣分?!?p> “脾氣有點怪?要看緣分?蔡哥,你不會跟我下套吧?”
蔡成風嘻嘻哈哈:“放心,咱們兄弟,我什么時候算計過你?況且就算我有心,你這種破千的智商,還不是一下子就看出來了?!?p> “得!今天我來也沒什么事,看你還能活蹦亂跳,我就先回去匯報了,我家老爺子可是關心著你呢,他要是知道你在這舞文弄墨,一準會捋著胡子泡一壺老茶當浮一大白。”
陳錚對著他笑了笑,蔡成風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他臉上笑容收起,眉宇之間有一絲猶豫,在蔡成風即將下樓梯的時候,他喊道:“蔡哥?!?p> 蔡成風回身,略微詫異的望著他。
陳錚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半響,瞇著眼睛問道:“我能信你嗎?”
這句話是問句,字里行間的意思是無論怎么品味都和信任沒有關系。不過蔡成風卻心里一暖。他跟陳錚認識幾個月,掏心掏肺的幫他,甚至不惜說服老爺子拼上整個蔡家的前程,有功利心在里面是真的,但是撇除功利心,蔡成風是真的把他當兄弟。
陳錚從來沒有跟他討論過類似的話題,今天能問出這句話,分明是已經(jīng)對他推心置腹。
蔡成風攤了攤手,這次沒有發(fā)短信,而是用說的,他說道:“那肯定不能信!我從生下來就聽老一輩嘮叨,幾十年了,有些人生真理還是明白的,比如說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p> 陳錚笑了笑,沒問他說什么,其實無論他說什么,正如蔡成風心里所想,他能問出那句話,就已經(jīng)把蔡成風當了兄弟。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遞給蔡成風,一臉慎重說道:“這里有一種干擾素的配方,我分成七部分,每一部分你找不同的醫(yī)學專家配制,記住,這張配方絕對不能泄漏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