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血病,醫(yī)生說根治必須得做骨髓移植。
遺憾的是,范麗和蘇凱骨髓配型都失敗了。
那個年代,要找到相匹配的骨髓捐獻(xiàn)者很難,等待了半年之后,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醫(yī)生提出了一個方案,臍帶血,通過臍帶血造血干細(xì)胞移植的方式進(jìn)行治療,治愈的機(jī)率相當(dāng)大。
到哪里去找相匹配的臍帶血?醫(yī)生的提議是生個二胎。
于是,為了救蘇南的命。
就這樣我非本人意愿,且懷著使命感出生了。
蘇南是幸運(yùn)的,我的臍帶血完全符合治愈她的條件。
至于我為什么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了鄉(xiāng)下奶奶家。
起初蘇凱的官方說法是,蘇南得的是白血病,家里有一個生病的孩子。
夫妻兩個又要上班,再照顧一個嬰兒實(shí)在是力不從心,所以,我沒有選擇地被送到了奶奶家。
六歲以前,我過的是開心的。
奶奶家家大業(yè)大,瓦房夠?qū)挸?,家里有成群的雞鴨,還有一只漂亮的大鵝看家護(hù)院。
家前面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鴨子在里面戲水。
奶奶很疼我,飯管飽,肉管夠,將我養(yǎng)得黑胖黑胖的。
青山綠水間,是我自由發(fā)揮的天地。
上山撿鳥蛋,下河摸魚,和狗子打架,和黑貓一起睡覺,和隔壁的男生二蛋玩過家家,他當(dāng)爸爸,我當(dāng)媽媽。
那個時候,我對媽媽沒有什么概念。想像當(dāng)中媽媽的樣子應(yīng)該跟二蛋的媽媽一樣。
大臉盤子,寬寬的肩膀,走起路來是個外八字,說話聲比喇叭還響亮。
爸爸蘇凱定期會來看我,他一來就抱著我使勁親,胡子特別地扎人。
他會給我?guī)沓鞘欣锖芏嘈缕娴耐嬉鈨?,漂亮的衣服,重點(diǎn)是好多好吃的,棉花糖,大白兔奶糖……
我羨慕二蛋的媽媽胖嬸,總是讓二蛋騎在她脖子上,繞著村子走一圈,在二蛋過生日的時候,會給他煮兩個笨雞蛋。
二蛋時常笑話我,說我是沒媽的孩子,因?yàn)樗麖膩頉]有見過我媽。
別說他沒見過,連我都沒見過。
不光二蛋,村里的孩子們都嘲笑我,說我是沒媽的孩子。
蘇凱每回走的時候,我要哭一場,想讓他帶我去城市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更重要的是,我想得到媽媽的疼愛。
最最重要的是,我要向二蛋證明我是有媽的。
但蘇凱從來沒有答應(yīng)帶我走,每次都是堅(jiān)決地邁了大步走了,完全不給我耍賴的機(jī)會。
我退而求其次,對蘇凱說。
“爸爸,你能讓媽媽來看我一次不?我好想她?!?p> 蘇凱面露為難之色。
“小北,再等等,等你上學(xué)了,爸爸就帶你回家,那個時候就能見到媽媽和姐姐了?!?p> 我再求他:“那,你帶姐姐來和我玩可以嗎?”
他再次為難:“小北乖,姐姐生病,不能來鄉(xiāng)下。等姐姐病好了,就來看你。”
后來,我才知道蘇凱在撒謊。
我親媽范麗她不愿意見到我,至于蘇南,她用了我的臍帶血有了第二次生命,她甚至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妹妹,范麗也不允許她到鄉(xiāng)下來。
我天天盼著長大,長大了就可以見到媽媽,還有姐姐。
六歲那一年,我該上小學(xué)了。
奶奶舍不得我,我聽蘇凱對奶奶說。
“媽,小北總不能一直在鄉(xiāng)下當(dāng)一個野孩子吧,她得上學(xué),你得為她的前途著想?!?p> 奶奶猶豫:“我擔(dān)心范麗……”
蘇凱:“媽,你多余擔(dān)心了。小北再怎么說也是范麗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她也不是后媽?!?p> 我永遠(yuǎn)記得我回到秋風(fēng)鎮(zhèn)的那一天。
蘇凱領(lǐng)著我先是坐了汽車,然后坐了火車,長那么大,第一次見到火車,一路上我對任何事物都是新奇的。
那棟漂亮的三層小樓,好像童話故事里的城堡一樣。
范麗站在深色的大門前,眼神冷得要死,看著蘇凱大包小包地領(lǐng)著我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我問蘇凱:“爸爸,那個漂亮的姐姐是誰呀?”
蘇凱蹲下身來,臉上顯現(xiàn)出尷尬的笑容。
“小北,那是媽媽,快叫媽媽?。 ?p> 一開始有點(diǎn)懵,那個漂亮的女人,她居然是我的媽媽,真是莫大的驚喜。
我有一個漂亮的媽媽,我可以對二蛋炫耀一輩子,我媽媽比他媽媽又漂亮又年輕,像仙女一樣。
愣了有三秒之后,我沖了過去,抱住范麗的大腿,親密地喊出了那兩個字。
“媽媽?!?p> 范麗的反應(yīng)比我還大。
她尖叫著推開了我。
“放手,快放手。媽呀,蘇凱,你是怎么弄的,將她弄得跟個小乞丐似的,像剛從泥地兒打過滾出來的一樣?!?p> 她推的力道挺大的,我直接被推倒在花壇邊上,花壇上一盆帶刺的仙人掌。
倒下去的時候,一根長長的刺扎進(jìn)了我的手掌上。
范麗還在那抱怨:“天啊,我才換上的新裙子,一下子給我摸出兩個黑手印。”
她的表情十分夸張,她那件新裙子,黑底紅花,壓根就看不出來有黑手印。
她的聲音好聽,但很刺耳。
“蘇凱,趕緊將她丟進(jìn)衛(wèi)生間,不洗個十遍八遍的不許出來?!?p> 蘇凱,他瞬間顛覆了他在我心目中高大上的形象,一點(diǎn)男子漢氣概都沒有。
跟二蛋的爸爸完全沒得辦法比,二蛋的爸爸要說西,二蛋的媽媽不敢說東。
“好好好,我這就帶她去洗,你別生氣啊,回頭我再給你買一條新裙子。”
就這樣,我還沒來得及參觀我的新家,就被老爹蘇凱給提拉進(jìn)了衛(wèi)生間,沐浴間花灑嘩嘩地流水,流得我腦袋一片懵。
這就是我第一次見到范麗的情形。
一個漂亮得跟仙女似的女人,她冷漠得跟白雪公主的后媽似的。
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的時候,蘇凱到處找他的行李包,那里有奶奶給我洗干凈的換洗衣服。
行李包不見了,范麗說她扔了,扔到哪里去的,她也不說。
包里面,有奶奶帶的臘肉,臘腸,笨雞蛋。那是她在家都舍不得吃的,全部讓爸爸給帶回來了。
更重要的是,還有一個我睡覺必須要抱著的毛絨小熊。
打我記事的時候,那只小熊就陪在我身邊。
我從小在鄉(xiāng)下生活,性格偏男性化,毛絨玩具我一向不太愛玩。我更愛和一幫男生們漫山遍野地瘋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