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暗陠T往后翻了幾頁,給她選了個悶青色。
“這個顏色比較自然,”店員指著手冊說,“像您這種沒有漂過的頭發(fā),染出來可能會深一點。但是太陽下還是挺明顯的。”
宋桉重新接過他遞過來的手冊,翻到了最后一頁,終于到了傳說中的五顏六色。
她指向了右下角,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北極星綠。
“就這個。”宋桉說。
說完又快速把手冊合上,拿過旁邊杯子一口氣喝完半杯水,底氣有點不足。
店員看了一眼宋桉,她今天穿了條黑白相間的復古長裙,出門的時候頭發(fā)找了個發(fā)夾隨意卷起來,看起來乖巧端莊。
實在無法想象這身打扮頂著這個夸張的綠頭發(fā)是什么情形。
“這顏色做得好得漂三次?!钡陠T伸出手指筆畫了一下,認真提醒道。
他覺得自己像在便利店,提醒未成年人不能抽煙的執(zhí)勤人員,當然眼前這位女士看起來肯定是成年了。
宋桉的眼神原本在店里游蕩,聽到后回過神回他:“會很痛嗎?”
這神情和醫(yī)院門口被騙去打針的小孩如出一轍,店員的話被噎住,感覺眼前這個女生倒也確實是個小孩性格。
“可能會有點,”店員覺得自己像哄小孩的醫(yī)生,“每個人情況都不同?!?p> 宋桉點點頭,隨即捧著水杯坐下來,看起來無比乖巧。
店員又去忙了,燙頭發(fā)的阿姨實在是怕燙,加熱蒸汽調整了好幾次都一驚一乍。
宋桉來的不是時候,好幾個都是染發(fā)燙發(fā)的大項目,還都剛開始不久。
她百般無賴對著手機看微博打發(fā)時間,店內開始隨機放歌。
放得最近網(wǎng)上熱門的幾首歌,宋桉一抬頭,她很快就聽到了何希子的那首《煙火爛漫》。
那是她最近看競技類音樂節(jié)目,新愛上的一個小愛豆。
整個節(jié)目糊得很,但是這首他原創(chuàng)的歌還有點小出圈,在各類榜單上一直榜上有名。
在追星世界到處亂逛的宋桉把這個節(jié)目從頭追到尾,最后決賽環(huán)節(jié)為了給這首原創(chuàng)歌曲拉票,還差點手滑發(fā)到了工作群。
她前幾天還在跟常喻安利過,雖然常喻也沒怎么理她。反倒是這個賣安利的人,又從頭到尾多看了好幾遍。
燙頭發(fā)的阿姨終于調解到了舒適溫度,坐在機器前沒法動彈,嘴上卻一時沒閑著。
見誰路過都熱絡聊天,話語密集到沒給店員推薦辦卡的機會。
“哎小伙子,你們這個價格哦,每年都在漲,我經常來的呀?!?p> “你們店這個餅干挺好吃的,哪個牌子的?我回去給我孫子也買點?!?p> 阿姨正說著話,腦袋不能動,透過鏡子余光看到宋桉等得都快睡著了。
“小姑娘,你來卷頭發(fā)還是剪頭發(fā)?”
宋桉跟阿姨對視了幾秒,才確定她是在跟自己講話。
店員先一步回答:“她要染綠頭發(fā)。”
順著店員的話,宋桉點點頭,
“哎呀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不懂了。”阿姨從桌上拿起她剛剛夸贊過的餅干,“我們隔壁老王那個小孫子,說要搞什么社團。有一天回來染了一頭白頭發(fā),雪雪白,嚇得她以為孫子得了什么病,急得一晚上沒睡?!?p> 阿姨把這件事當笑話講,引得周圍人跟她一起笑。
這個話題還沒說完,又立馬跳到另一個話題。
“哎這歌還挺好聽的,”阿姨拿手指了指頭頂,“這什么歌???”
正在幫她上定型水的店員被難住了,剛想說“不知……”
“《煙火爛漫》”宋桉先一步回答上來,“原唱自己作詞作曲的?!?p> 說完還不夠,又伸出手指補充道:“在三天時間里?!?p> 宋桉每次跟人安利的時候都特別真誠,恨不得列個表跟匯報演講一樣說出來。
店里的音量大,也不知道阿姨聽清楚了沒有。
直到定型水上到了另一邊,一首歌播放結束,阿姨才說:“我怎么感覺這歌有點耳熟?!?p> 說這話的時候宋桉警覺得一抬頭,她有后遺癥。
其實當初《煙火爛漫》出來時,宋桉就覺得有點耳熟,跟柯叢早期的一首歌有些許相似度。
不過她也就是在自己微博上隨意一說,立馬就有好幾個何希子粉絲跟到她微博,私信解釋了一堆。
這陣仗有點像機器人,看了一眼又確實是真人。
嚇得宋桉解釋了好半天,自己也是粉絲,最后又把那條微博刪了。
這個小插曲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她至今還記得。
阿姨終于不說話,她安靜陷入沉思,像是執(zhí)著得非要把這歌像哪首給想出來。
在第二首歌都播放到一半的時候,阿姨一拍手,差點把定型水給撒了。
“啊呀,特別像我們小時候聽得那首,叫什么南方……哎呀我忘了?!?p> 阿姨一想起來就開始繼續(xù)她的話匣子,繼續(xù)念念叨叨個不停。
理發(fā)師終于上完定型水,邊收工具邊說:“阿姨您在這兒等一會兒,等定型水上完了我們就去洗?!?p> 他說完收了工具走開。
見人走了,阿姨把目標開始鎖定宋桉,開始慣有的開場白。
“小姑娘,你今年幾歲???”
一聽到這句話宋桉就頭大。
嘿嘿嘿假笑著,聽到自己微信突然響了一下。
宋林森的微信客套開場白就浮現(xiàn)在眼前。
“小桉,是否在家?方便嗎?”
宋林森打字很慢,宋桉盯著上面的正在輸入好一會兒,才終于等到他下一句話。
“麻煩把家里整理一下,爺爺奶奶明天過來。謝謝?!?p> 眼睛一掃到這句話,宋桉條件反射從理發(fā)店的座椅上彈起來。
把干坐在那兒等定型的阿姨嚇了一跳,問:“哎呦,怎么了?”
其實宋桉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想到了阿姨剛剛說的鄰居。滿店都是染發(fā)劑刺鼻的味道,宋桉有點不想染了。
可能只是想給自己的退縮找個理由,她一向這樣,興致沖沖做好決定后,卻總是糾結無比。
只有她自己知道,嘴上叫囂著的,要落實到實踐中,對她而言需要一個漫長鼓起勇氣的過程。
就像當初一時沖動說想從家里搬出來,但是這么久過去了,也沒有勇氣做出實際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