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榮作揖辭別朱琳澤,瀟灑離開。
賠了十兩銀子,什么都沒撈到,朱琳澤氣的將手中的茶盞狠狠地擲在地上。
這不是十兩銀子的問題,而是那種挫敗感,讓朱琳澤心里非常不舒服。
“世子莫要動怒,我這就帶人去收拾他!八九個人打不過這廝,我就不信八九十個人還打不過他!”曹德發(fā)進來勸道。
“滾蛋!”
朱琳澤正在氣頭上,毫不客氣地讓曹德發(fā)滾蛋。
曹德發(fā)見朱琳澤正在氣頭上,只好灰溜溜地出去了。
“世子爺,這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論。”
陸聞達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大大咧咧地在朱琳澤對面的座位上坐下向店伙計要了一壺酒。
“什么意思?”朱琳澤抬起頭問道。
“世子看人還卻些火候,銀子能解決大部分問題,但不能解決全部問題。有錢能使鬼推磨,但有錢不能使所有的鬼都幫你推磨。人與人之間的區(qū)別,有時候比人和狗之間的區(qū)別還大。有些人愛錢,有些人好色,有些人戀權。”
陸聞達慢悠悠地說道,“有些人就和屬下一樣,重情義。世子若是想收這個李奇做護衛(wèi),可以從情義二字下手。”
幾杯酒下肚,陸聞達還是沒有說李奇的事情,而是先說起了他自己的過往。
“世子,昨日我非要厚著臉皮隨世子上畫舫,并非是因為屬下好色。而是為了見見故人,多年未見的故人?!?p> “故人,你與錢謙益是舊相識?”陸聞達和錢謙益是舊相識,這倒是新鮮事。
“確實是舊相識,屬下出身三秦寒門,苦讀多年,只可惜不善做八股,因此連續(xù)進京趕考三次,都名落孫山,遂心灰意冷,無意再考科舉。”
“天啟年間,九千歲......呃,是魏忠賢權傾朝野,為了求得一官,屬下向求見了當時的吏部尚書周應秋周大人,周大人分文不取,便上奏為我請官,先皇授予我一個知縣的差事,這個知縣屬下干了四年,雖然治下談不上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但也是清和太平,境內(nèi)百姓衣食無憂?!?p> “這么說來陸知縣可是個青天大老爺,為何最后還是到了我唐王府當府官???”
朱琳澤只記得陸聞達是崇禎初年來到唐王府,那時候原主還是個孩童,陸聞達當時還是唐王府的教授,在唐王府宗學內(nèi)給唐藩的宗室子弟授課。
“這就要說到我的這位老故人了,當今圣上即位之之初,以雷霆手段清閹黨,毀《三朝要典》,我因給魏忠賢修過生祠,不幸名列閹黨。
我祖父曾任常熟教諭,錢謙益說起來,也算我爺爺?shù)陌雮€門生,天啟初年,浙江科考舞弊一案錢謙益深陷其中,是我祖父上疏求情,錢謙益這廝才只被罰俸,官位得以保留?!?p> 說到此處,陸聞達飲了一口酒,憤憤道:“狗屁的身陷其中,科考場上的徇私舞弊之事,以他錢謙益之精明,焉能瞞得過他的眼睛?他就是想借鄉(xiāng)試之機,廣納門生,以方便日后結黨營私。
常言道,吃一塹,長一智,這個錢謙益倒好,到了崇禎年間這廝還是狗改不了吃屎,又是因為科考舞弊丟了官,也算是報應吧。”
“七品知縣,官雖小,但那是我的全部。廟堂震蕩,為了保住我頭上的烏紗帽,我便寫信向錢謙益求助,想著錢謙益能念昔日我祖父的舊恩,拉我一把。不想這錢謙益為了證明與閹黨劃清界限,將我的書信當庭呈給皇上,皇上龍顏大怒,罷黜了我。
事后我才得知,皇上懲戒閹黨,懲戒的是主犯,像我這種連從犯都算不上的小官還入不了皇上的眼。卻偏偏因為一封書信,毀了我的前程。
再后來為了謀口飯吃,便進了唐王府。慶幸的是三代唐王都待我甚厚,就想著此生既不能侍奉皇上,為朝廷出力,那就盡忠于唐王吧。
這便是為何闖逆陷南陽,左長史跑了,我這個右長史卻依舊追隨在世子左右的原因?!?p> 陸聞達打開了話閘子就收不住:“今日我便于世子敞開胸襟,一舒心中之憤懣。從汝寧城出來開始,我就察覺世子是要做大事的人?!?p> 對一個藩王世子說他要是要做大事的人是大逆不道,但陸聞達此時此刻卻毫不掩飾。
陸聞達崇禎三年就進了唐王府做教授,是看著朱琳澤長大的,朱琳澤這幾個月來的舉動異于往常,瞞不住他很正常,朱琳澤也沒想瞞陸聞達。
他也不怕陸聞達檢舉他,陸聞達要想檢舉他早就檢舉了,再者,他朱琳澤現(xiàn)在也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也不怕陸聞達打他的小報告。
“無論世子作何打算,我陸聞達愿一直追隨世子左右,助世子一臂之力?!?p> 陸聞達起身向朱琳澤深深一揖。他不相信圣賢書,他相信的是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天下攘攘皆為利。
朱琳澤自掏腰包抗疫,并不是他為人有多高尚。而是朱琳澤更貪婪,別人是要錢要利,而朱琳澤卻是想買下這四千疫民的心,買下這四千疫民的命,這些陸聞達早就看在眼里。
“好了,好了?!?p> 朱琳澤擺擺手,不耐煩地讓陸聞達坐下,這個陸聞達,說了半天還沒說到正事。
“陸長史,說了這么多,這個李奇,到底要如何才能收為己用?”朱琳澤饞李奇的一身好身手,他也不拐彎抹角,向陸聞達直接發(fā)問。
陸聞達早就胸有成竹:“李奇為人孝順,有一母,去年中風死了,還有個爹,還沒死,在應天府的大牢里待著。你若想要收服李奇,可以從這里入手。以你和祁大人的矯情,這點小事,祁大人會幫你的。”
陸聞達這番話倒是點撥了朱琳澤,現(xiàn)在想來李奇不愛錢,重情義還是一件好事。
他要找的是能夠隨身保護他人身安全的親兵,而不是一般的兵。如果一個月十兩銀子能買來李奇當他的親衛(wèi),那么日后,李奇也能收其他人更多的錢來要他性命。
陸聞達為官的時候是不是一個青天大老爺他不知道,畢竟口說無憑,全憑他陸聞達一張嘴怎么說。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陸聞達辦事的確很利索,給他個發(fā)揮的舞臺成就或許不下于沈廷揚。
“這個李奇他爹,也不簡單,他爹是海上巨寇劉香的余孽?!?p> 陸聞達談及李奇父親的來歷,得知李奇父親居然是??艹錾?,朱琳澤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或許是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太過抑郁,陸聞達一連喝了三壺酒,想要借酒消愁,殊不知借酒消愁愁更愁,陸聞達喝到最后有些斷片,連說話都說不清楚。
朱琳澤只得向陸聞達要了李奇父親的名字,付了酒錢,讓曹德發(fā)在這里候著,等陸聞達喝痛快了再給抬回去。
魚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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