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徑江陰的時候朱琳澤聽說江陰的忠義祠已經(jīng)修好,便下船前去祭拜。
北上勤王之時,兩百余江陰子弟兵血染天津衛(wèi),朱琳澤在江陰專門修建了忠義祠以褒獎這些陣亡的江陰子弟兵。
陣亡官兵的衣冠甲胄遺物都存放在忠義祠內(nèi)供江陰鄉(xiāng)民瞻仰。
朱琳澤在江陰的名聲非常好,聽說朱琳澤來江陰祭拜陣亡的江陰子弟,鄉(xiāng)民們簞食壺漿以迎閩王之師,非常熱情。
閩王的兵不白拿老百姓東西,買東西都公平交易,而且閩王兵軍紀嚴明不擾民,因此風評非常好。
不似余下五鎮(zhèn)兵馬,百姓畏之如虎狼,遠遠望見他們的旗幟便躲閃不及。
聽說朱琳澤還要擴軍,江陰鄉(xiāng)勇無不踴躍報名,他們已經(jīng)從第一批入閩王軍的江陰子弟口中得知閩王軍士卒待遇優(yōu)厚,死后有重恤五后顧之憂,因此都非常積極。
祭拜完忠義祠,朱琳澤見閻應元也在祭拜的隊伍中,便叫來閻應元談話,旁敲側(cè)擊詢問閻應元是否有意為他效力,閻應元還是那套老說辭,醉心于隴畝之事。
朱琳澤也不強人所難,召了一千余名江陰鄉(xiāng)勇之后回到了南京江東大營。
朱琳澤離開的這段時間,南京城并不太平,可以說是人心惶惶。
城內(nèi)流言四起,說什么闖軍敗于韃子之手,很快就要來取南京當大順的新都,這還是比較正常的流言,更多的則是匿名揭帖上的荒唐內(nèi)容。
所謂的匿名揭帖,類似于后世的匿名舉報信。
楊文還算盡職盡責,將這些天收集來的匿名揭帖呈了上來,內(nèi)容一個比一個離譜,像什么太子已經(jīng)到南京,監(jiān)國的福王應該還位于太子。還有福王是假冒的云云。
很快朱琳澤看到一張讓他差點沒吐血的匿名揭帖,該匿名揭帖上的內(nèi)容為:他閩王朱琳澤是左良玉的私生子,二人合謀竊國,其心可誅。
朱琳澤饒是有心里準備,還是被氣的笑出聲來,苦笑不得,將此匿名揭帖上的內(nèi)容便是堂內(nèi)諸人。
這些人噴人都不帶腦子的,他是左良玉的私生子,所以左良玉將自己親女兒嫁給他?左良玉這是想抱智障外孫?
“匿名揭帖確實是本朝的一大惡習?!鄙蛲P看后也是皺眉不止,這實在是太過荒唐了。
有明一代的文官雖然沒有兵權(quán),但卻掌控著社會輿論,匿名揭帖盛于嘉靖、萬歷兩朝,文官們肆意利用匿名揭帖這一工具左右輿論,捏造是非,顛倒黑白打擊政敵,排除異己,皇帝屢禁不止。
明朝后期,禁揭律令也是有很多,例如在《皇明詔制》提到:如有投遞者,各衙門不許受理,舉發(fā)治罪,其交關窩訪假捏贓罪。但這些措施沒起到什么作用,揭帖之風依舊盛行。
發(fā)展到明末,不僅僅是朝堂上盛行匿名揭帖,就連民間亦是如此,尤以江南地區(qū)為害最重。
楊文又呈上一大堆匿名揭帖,雖然都是匿名揭帖,但楊文剛剛呈上來的這些用大字報來形容更為貼切。
“這些是在沈次輔、左帥、祁總督、馮巡撫等諸人的府邸大門口所得,皆是一些中傷詆毀之言,江東大營也有不知受雇于何人的打行游手乘夜前來張貼,不過都被巡夜的士兵鳴銃驅(qū)離?!?p> “下次再有游手來江東大營張貼此等腌臜東西,以間諜論,不比鳴放火銃驅(qū)離,直接就地擊斃!”朱琳澤問道,“何人所張貼?可查清楚了?”
這些匿名揭帖的背后主使者是那些人他心里大概都有數(shù)了,和他這一派系的官僚站在對立面的無非是東林黨。
“多數(shù)已經(jīng)查清,只是這些匿名揭帖太多,委實難以一一查清。”楊文一臉為難,他已經(jīng)盡力了,只是這匿名揭帖太多,確實沒辦法將后面的人一個個全都揪出來。
“新朝初立,朝局穩(wěn)定乃是新朝第一大事,這等在背后中傷詆毀新朝大臣的人,其心叵測,必是闖賊混進南京的奸細,必須嚴懲。”朱琳澤并不打算放過張貼匿名揭帖的小人。
這些人整的整個朝廷烏煙瘴氣,整個南京人心惶惶,放任流言蜚語傳播,只怕到時候清軍還沒兵臨南京城下,南京城乃至朝廷的人心就散了。
這些人必須嚴懲,就算不能全部都抓住,也要殺一儆百,殺到他們膽戰(zhàn)心驚為止,治亂世必須刑重典,不能和這些人客氣。
朱由崧并沒有對不起這些東林黨人,新朝人事任免,首輔都給了史可法,東林復社中人入朝為高官者也不在少數(shù),這些東林復社中人猶嫌不足,四處鬧騰。
他們到底想怎么樣,皇帝的位置讓給他們坐可好?
朱琳澤現(xiàn)在終于可以理解為什么嘉靖喜歡煉丹修仙,萬歷不喜歡上朝。
宅在深宮煉丹修仙可比每天都要看到這些讓人糟心的清流大臣舒坦有趣多了,皇帝也是人,也有自己的私人生活。
楊文心領神會,閩王都說這些人是闖賊細作了,闖賊細作怎么處置就不用閩王再特地交代了。
“屬下明白,只是情報司草創(chuàng)不久,人手不足?!睏钗南蛑炝諠稍V苦道。
“本王給你開個條子,你去尹曠那里令一萬兩白銀,情報司人手不足就多招些人手?!敝炝諠山o楊文開了張條子,蓋上隨身攜帶的閩王印。
楊文歡歡喜喜地領了條子,給閩王辦事就是舒坦,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花錢可比先帝大方多了。
“此時是否應當稟明圣上再做處置?”倪元璐小心翼翼地問朱琳澤道。
朱琳澤擺擺手:“不必,圣上仁慈,下不了這個決心,這個惡人,本王替圣上當了?!?p> “閩王用心良苦?!蹦咴锤锌?。
“北伐所需錢糧輜重籌措的如何了?”朱琳澤詢問倪元璐道。
北伐要趁早,早點收回山東和河南也能早點布防,提前做好防御清兵南下的準備。
“下官今日便是為此事而來,錢糧已經(jīng)準備妥當,只是軍械稀缺,實在是難以湊齊?!蹦咴凑f道。
“左將軍和高將軍表示只要朝廷給足錢糧,同意北伐,只是北伐之事重大,需要有人牽頭統(tǒng)籌并督師。史首輔自請督師北伐,不過史首輔難以服眾,圣上也以為不妥,言督師北伐乃是立國之戰(zhàn),需得用知兵之人,統(tǒng)籌全局,方有勝算?!?p> 朱琳澤白了倪元璐一眼,你直接報我名字得了。但這么直接說也不妥,朱琳澤還是故作謙虛地問倪元璐道:“圣上心中可有督師北伐之人選?”
倪元璐笑道:“圣上言:唯閩王能擔北伐督師之重任?!?p> “既是圣上如此信任本王,本王肝腦涂地,馬革裹尸,也要為圣上北伐收復舊土,中興我大明?!?p> 倪元璐只說左良玉、高杰同意北伐,還沒說黃得功和劉澤清、劉良佐這三個總兵的態(tài)度。朱琳澤遂而問道:“鳳瀘總兵黃得功,以及劉澤清、劉良佐二位總兵對北方是什么態(tài)度?”
“鳳瀘總兵黃得功也是愿意出征北伐的,還因此時和鳳瀘總督心生嫌隙,只是劉澤清、劉良佐二位總兵至今沒有給朝廷答復,皇上下旨垂詢也不給個回復?!碧岬絼汕搴蛣⒘甲簦咴淳蜌獠淮蛞惶巵?。
區(qū)區(qū)總兵圣上的圣旨都不回,明顯是不把朝廷和圣上放在眼里。
朱琳澤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這么快就有軍閥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黃得功同意北伐就好,后續(xù)只需要做一做馬士英的思想工作,劉澤清和劉良佐這兩人的雜兵朱琳澤還是不放在眼里的。朱琳澤還嫌他們北伐浪費朝廷錢糧。
倪元璐走后,沈廷揚對朱琳澤道:“北伐可不是鬧著玩的,闖軍擁眾百萬,朝廷能用的兵不多。”
沈廷揚是弘光朝的兵部尚書,弘光朝在軍事上有多少家底,沈廷揚心里非常清楚。
沈廷揚目光看的還不如陸聞達長遠,陸聞達在回來的路上和朱琳澤提及北方形式,陸聞達就敏銳地洞察到了朝廷的最主要敵人不是大順,而是滿清。
沈廷揚更傾向于守江淮自保,不過朱琳澤說的也在理,沒有山東和河南為屏藩,屏護江淮,以朝廷目前軍力之孱弱,江淮也未必守的住。
朱琳澤北方收復山東、河南之舉,沈廷揚也是贊成的。新朝成立于危難之時,人心不穩(wěn),江南民眾對朝廷也沒什么信心。
北伐收復舊土是凝聚人心最簡單有效的手段。
“闖賊已經(jīng)是冢中枯骨,本王擔心的不是李自成,而是滿清,狗日的吳三桂放清軍入關無異于是引狼入室,這個狗漢奸?!?p> “話雖如此,只是朝廷不少朝臣都引以為快,以為吳三桂此舉是借建奴之兵滅賊,為功在社稷之義舉,錢牧齋幾日前曾上疏圣上,請求晉封吳三桂為薊國公,并賜糧米款虜,借虜兵以剿賊。
我等極力反對錢牧齋此舉,然則東林諸公無不為錢牧齋馬首是瞻,史首輔也以為借虜剿賊乃是上策。
鳳督馬士英也上疏言恢復大計,言款虜剿賊乃是上策?!鄙蛲P嗟嘆道。
朱琳澤動身去竹塹前就已經(jīng)寫了文章發(fā)表在《大明日報》上,將縱清兵入關的痛斥未漢奸,并且已經(jīng)明確說明吳三桂是降清了,沒想到還是叫不醒這些睡覺做大夢的人。
朱琳澤不清楚這些東林黨人以及認為吳三桂放清軍入關是借虜剿賊的官員是蠢還是就是喜歡和他對著干。
滿清的高層會比你們還沒腦子,會甘心被你們當槍使?
“滿朝文武就沒個明白人?”朱琳澤問道。
“明白人倒是有,只是東林諸公的聲音太大,蓋過了他們的聲音?!鄙蛲P說道,“吏科給事中章正宸就上疏直言本朝如今的形勢較之晉、宋更為艱難,肩背腹心,三面受敵?!?p> 章正宸說的確實沒錯,而今北面要面對滿清,西面要面對大西和大順。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大的敵人,弘光朝最大的敵人不是滿清和大順、大西,而是朝堂上的那群豬隊友!
魚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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