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水城城內突然響起兩千多桿火銃齊射,這幾輪齊射給毫無防備的清軍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火銃雖然準頭有限,但二十二步的距離兩千多桿火銃的密集射擊形成的火力密度和效果也還理想。
只兩三輪排槍,兩百余名清軍被銃彈射中,痛苦地倒地哀嚎。他們不可思議地望著城墻上仍舊在施放火銃的明軍。
這些明軍火銃手是怎么忍受到現(xiàn)在才開火的?
原本輕視明軍的清軍此時也收起了輕視明軍的心思,往常他們所遇到的明軍火銃手,遇到他們大清兵,百步之外就開火者比比皆是。
而開火之后,那些明軍火銃手們要么四散奔逃,要么笨手笨腳的裝填,往往那些明軍火銃手們還沒裝填好,大清兵便已經殺到了他們的更前。
明軍火銃手們在戰(zhàn)場上的糟糕表現(xiàn)給清軍士卒們留下了刻板的印象,致使他們麻痹大意,絲毫不把閩王軍的火銃手放在眼里。
不僅僅是清軍的普通士卒這么想,就連清軍正白旗甲喇章京薩塔布也是這么想。
閩王軍雖然輕松地擊潰了孔有德和耿仲明這兩個奴才的隊伍,但在薩塔布眼里,充其量也只不過是更強一點的普通明軍,僅此而已。
衡水城內的閩王軍顯然不同,他們顯然更有耐心,訓練也更有素。閩王軍的火銃手們甚至能夠頂著清軍弓箭手的拋射依舊堅守在城墻上。這讓薩塔布感覺不可思議,這些明軍難道就不怕死么?
從第一槍火銃聲響起到現(xiàn)在,城墻上的火銃手射擊就沒有中斷過。
緩過神來的清軍弓箭手被什長催促著趕出盾車向城頭上的明軍火銃手發(fā)起還擊。
幾個清軍弓箭手才搭上箭,便被雨點般的銃彈打成篩子。
這個距離銃彈連清軍著三層甲胄的重甲步兵都能洞穿,更不用說這些只著一層布面甲的清軍弓箭手。
就連鳥銃打出的銃彈都能輕易穿透他們單薄的布面甲,將釘在貼里上的甲片撕扯開,鉆進他們的皮膚將他們的五臟六腑攪的粉碎。
見到這血淋淋的一幕,清軍弓箭手什長也為之崩潰,這些久經沙場的清軍老卒,此刻竟然不知所措。
他們完全沒有碰到過這種打法的明軍,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應對。
明軍火銃手的銃彈如同雨點般密集,清軍前方的壕溝還沒填好,他們的云梯車和攻城錘還不能跨過壕溝登城。
而清軍后方則是光禿禿的平地,毫無遮攔,要是潰退必將成為明軍火銃手的靶子。
只有盾車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幾乎所有的清兵都像縮頭烏龜一樣蜷縮在盾車之后。這是他們最后的庇護所。
盾車上面蓋了好幾層臨濕的被褥,對銃彈的防護效果很好,躲在盾車下面的清軍重甲戰(zhàn)兵基本上安然無虞。
而被明軍火銃手打死打傷的基本上都是弓箭手以及負責填好的輔兵和跟役。
薩塔布騎馬佇立在高高豎立的大纛旗之下,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這次沖鋒他派出了八百余人,這八百人不是充數的老弱病殘,都是正兒八經的在編的戰(zhàn)兵、輔兵以及跟役。
明軍的一輪炮擊就報銷了五十多名旗內的勇士,而這明軍火銃手的這幾輪排槍更是直接報銷了一百多名正白旗勇士,在明軍火銃手的攻擊下,他們的傷亡人數還在不斷的增加。
沖鋒的隊伍已經有了崩潰的跡象,已經有少量的清軍輔兵和跟役承受不住明軍火銃手的打擊,不顧一切地沖出盾車,拔腿向回跑。
但這些潰逃的清兵還沒跑出幾步便被明軍的火銃手無情射殺。
“這些懦夫!”
這是薩塔布從軍以來第一次親眼看到旗內的勇士居然被明軍打的潰逃,這簡直就是不可饒恕的行為!正白旗的恥辱!八旗子弟,尤其是他們正白旗的八旗子弟,怎么能夠將自己的后背留給膽小怯懦的明軍!
通過火銃聲,薩塔布判斷衡水城內的明軍火銃手人數絕對不僅僅只有千人之數。一千名明軍絕不可能打退他旗下的八百多名正白旗勇士的沖鋒。
難道孔有德和耿仲明那兩個奴才沒有說謊?追擊他們的明軍真的有三五千人至多?
眼見前方的軍陣即將崩潰,薩塔布心里清楚必須馬上將后備隊補充上去,才能穩(wěn)住局勢。
否則沖鋒到衡水城壕溝下的那些八旗兵丁的崩潰只是時間問題。
明軍火銃手的火銃必將慢慢耗盡他們的膽氣。
出發(fā)前薩塔布向旗主立下了軍令狀。
整整一甲喇的人馬拿不下一個小小的衡水城,回去之后他怎么向旗主交代?往后正白旗在其他旗面前如何抬得起頭?
就此鎩羽而歸他薩塔布乃至整個正白旗必將成為其他旗的笑柄。
薩塔布現(xiàn)在想起那些漢軍的好處了,要是孔有德和耿仲明那兩個奴才在就好了,可以讓這兩個奴才旗下的漢軍當炮灰。
他們八旗兵的命金貴,但漢軍的命卻不值錢,反正漢人多的是,死了再從漢民中抓丁補充便是。
薩塔布咬咬牙,很快做出了決斷,他親自率兩個牛錄的人馬,總計九百多兵丁壓了上去,以期一舉拿下衡水城!然后再血洗了這座鳥城!
薩塔布親自率兩個牛錄壓陣,前線的滿洲兵為之士氣大振,原本一直龜縮在盾車后面的輔兵和跟役也壯起了膽子,舉著牛皮盾牌繼續(xù)填充壕溝。
衡水城城墻上,高杰望著城下被打得像縮頭烏龜似的八旗兵直呼痛快。這也刷新了高杰對火銃的認知,原來火銃在會用的人手里還能爆發(fā)出這么大的威力,居然能夠重創(chuàng)滿洲八旗兵!
高杰盤算著回去一定向閩王購置一些火銃,組建他自個兒的火銃兵部隊。
李定國的關注重點和高杰不一樣,此時李定國更關心八旗兵大部隊的動向。
乘著硝煙短暫散去的間隙,李定國舉起千里鏡看向滿清八旗兵主力的軍陣。
只見八旗兵千人左右的隊伍在奴首的帶領下正推著盾車向前挺進,想要支援被他們困在壕溝附近的八旗兵。
李定國喊來炮兵,命令炮兵對正在向前推進的八旗兵進行炮擊,隨即也對兵力部署做出調整。
李定國分出常凱申的輜重營前往甕城處的城墻,守住甕城。
閩王說過后勤線就是生命線,因此輜重營雖然專管后勤,但輜重營的兵員也全都是實打實的戰(zhàn)兵!和其他各營擁有一樣的裝備,一樣擁有尖刀哨!
不同之處便是輜重營下面的哨沒有哨屬炮兵,且輜重營的官兵無論是長槍手還是火銃手全都只披輕便的布面甲以提高輜重營官兵的機動性。
八旗兵此番來勢洶洶,必是報著一鼓作氣的心態(tài)想要畢其功于一戰(zhàn),一舉拿下衡水城。
城下的壕溝即將被填平,屆時八旗兵的云梯車和攻城錘必將跨過壕溝,直接登城。
他們剛到衡水城不久,也沒來得及封堵城門,要是城門被八旗兵的攻城錘撞破,八旗兵便可以直接沖進翁城,必須未雨綢繆,早做部署。
李定國知道閩王軍之強,勝在強大的組織動員能力,士卒們能夠令行禁止,絕對服從上官的命令。
至于肉搏近戰(zhàn),閩王軍雖然也有訓練,但遠不是這些身經百戰(zhàn)的滿洲八旗老兵的對手。
想要擊退滿洲八旗兵的沖鋒只有結陣!哪怕是在狹窄的城墻上也要結陣!
在將常凱申的輜重營調到甕城城墻之后,李定國隨即又調遣出一個營的兵力在北門城墻附近排列縱隊迎敵。
如此一來,除去在其他各門負責警戒的乙營,北門正面只剩下兩個營的兵力能夠迎擊攻城的八旗兵。
不過八旗兵人數也不多,兩個營的人手也能應付。
他們在兵力上有很大的優(yōu)勢,李定國還是有把握守住北門的。
再說,現(xiàn)在城內可不僅僅只有他們步兵,他們還有金勝的兩千多騎兵以及高杰的三千多家丁作為預備隊!
而韃子的預備隊僅僅只剩下寥寥六七百人。
高杰眼見滿洲八旗兵來勢兇猛,舍下血本急忙調來一千多家丁前來協(xié)助閩王軍守城。
閩王軍將韃子揍的這么慘,一旦城破,也沒他高杰好果子吃。
第二批沖鋒的滿洲八旗兵很快抵達壕溝邊,滿洲八旗兵的弓箭手閃出盾車,向城墻上放箭以壓制閩王軍的火銃手。
滿洲八旗兵的弓箭手從小練習弓箭,箭術高超,奇準無比。二十二步的距離說射你右眼,絕不會射你左眼。
只一輪弓箭攢射,只見七八十名閩王軍士卒應聲倒下。滿洲八旗兵的步弓手裝備的都是能破甲的硬弓,射出去的箭力道十足。
這些倒在地上抱頭哀嚎的閩王軍士卒不是疼倒在地上的,而是硬生生被重箭強大的慣性給帶倒在地。
“他娘的!韃子的弓手真他娘的準!”李定國忍不住淬了一口。
城下的清軍乘著有弓箭手打掩護的間隙,迅速將壕溝填充好,云梯車和攻城錘率先通過了壕溝。
望著已經越過壕溝的云梯和攻城錘,李定國下令準備好滾木、擂石狼牙拍等守城之物。
士兵們很快將早就事先準備好的滾木和礌石搬到城墻邊。這些滾木礌石都是衡水城武庫內庫存的武器。由于這些東西笨重不值錢,因此也無人偷盜,數量繁多,足夠守城之用。
所謂的滾木也被稱之為“檑木”或是“木檑”,早期的滾木的確是后世電視劇中的一根大圓木,守城時直接從城頭推下去,依靠重力砸擊敵軍。
但這種滾木并非一次性武器,在攻城作戰(zhàn)中,對于攻城方而言他們的攻城資源理論上是無限的,非常充裕。但對于與防守方而言,他們手上所擁有的防守資源用一點就少一點,因此防守方對守城資源格外節(jié)約。
滾木一般連著繩索甚至配備有絞車,砸下去之后還能收上來重復使用。
當然衡水城的滾木并不是一個光溜溜的原始滾木,滾木上都釘著鐵定,跟狼牙棒似的。
除了木制的滾木之外還有密度更高,重量更重,以黏土燒制而成的滾木,這類滾木由于更重,砸擊力也更大,殺傷力要比木制的滾木還要強一些。
至于擂石,大多是一個中等大小的石頭,重量一般在十斤以下,也就是和9磅炮炮彈差不多重。不過城墻上也有重達幾十斤的大石頭,不過大石頭不是用來砸人的,而是用來對付敵人的攻城器械的。
武鋼正指揮麾下的士卒將一個個炮彈大小的擂石或是放在小型拋石機的拋勺上面拋下,或是用手直接丟,以砸擊城下的敵軍。
要是有手雷就好了,武鋼望著手里的擂石嘆道。他見過閩王的親兵試過手雷,那玩意兒手拋出去能直接炸開花,要是現(xiàn)在手中有此物,直接往城下一丟,一準兒一炸死一片韃子。
韃子的一臺云梯車正停在武鋼的正下方,武鋼見幾名士卒正推冒著韃子的箭矢推來一個約莫八九十斤重的擂石從他旁邊經過,急忙叫停了那幾個士卒。
武鋼叫上身邊兩個身強體壯的長槍手,三人協(xié)力將大擂石舉起來,對著城下的韃子云梯車砸去。
大擂石剛剛丟下去武鋼只覺一陣涼颼颼的風從耳邊掠過,待回過神時,只見一個和他一起搬擂石的長槍手已經被韃子的弓箭手射到。
武鋼急忙讓一旁的軍士將這名中箭的長槍手抬下去,交給隨軍的醫(yī)師救治。
武鋼的這顆大擂石直接將韃子云梯車剛剛伸出來的云梯砸斷,云梯被砸斷,短時間內無法修復,韃子的這臺云梯車等于是廢了。
見韃子有太云梯車被砸壞,人群中爆發(fā)出真正喝彩之聲,為之叫好。
雖然毀了韃子一輛云梯車,但韃子云梯車眾多,很快便有三臺云梯車枕上了城墻,頂端的鉤索死死地勾住了城墻墻緣。
“準備金汁和滾油!”
李定國下令傾倒金汁和滾油。
負責傾倒金汁和滾油的士卒急忙抬起油鍋,將滾燙的金汁和滾油沿著韃子的云梯潑了下去。
幾道金黃色的瀑布散發(fā)著騰騰熱氣以及令人作嘔的惡臭味批頭蓋臉的澆向正在攀云梯的韃子重甲步兵。
重甲步兵雖然穿著重甲,但三層重甲也無法讓他們免疫金汁和滾油的傷害,被金汁滾油所澆灌的韃子重甲兵無不是被這滾沸的液體灼燙的摔下云梯。
云梯下方著輕甲的清軍輔兵和跟役也未能幸免,只要被金汁和滾油淋到,皮肉瞬間被澆熟。
幾個被金汁和滾油澆到的忍不住伸手去抓被被燙熟的皮膚,只輕輕一抓便抓掉下一大塊模糊的血肉來,露出血肉包裹的森森白骨。
薩塔布就在壕溝后面壓陣,身邊的幾個親兵舉盾牌將薩塔布護在中央,以免被明軍的火銃傷到。
望著一個又一個從城墻上摔下來,薩塔布的心在滴血。原以為只有幾百勇士一陣沖殺便能拿下的衡水城沒想到打的這么慘烈。
這些明軍竟然如此頑強,能夠頂住他們八旗勁旅的箭雨向他們發(fā)起反擊。最為殖民的是明軍的人數也出乎薩塔布的預料,聽城內的火銃聲,明軍光是火銃手,就有兩三千人,乃至更多!
見披甲戰(zhàn)兵們即將登上城墻,薩塔布緊握住拳頭,非常興奮:只要登上城墻,和明軍近戰(zhàn),明軍必然崩潰!
而就在此時,清軍的攻城錘砸開了城門,興奮地嚎叫著,嘴里喊著嘰里呱啦的滿語沖進了甕城。
吉吉特帶著一個牛錄整整四百多名老少官兵占領了翁城。
“哈哈哈?!?p> 見甕城的城墻上空無一人,吉吉特仰天大笑。
“這么重要的甕城明軍竟然不派重兵防守,明軍將帥真庸才也!”
然而下一秒,吉吉特的笑容瞬間凝固,近千名明軍士卒的身影出現(xiàn)在甕城的城墻上。
吉吉特內心為之一寒,他下意識地護住身旁的兒子,但為時已晚,甕城的城墻上響起炒豆似的銃響。一顆銃彈直接打進吉吉特兒子的眼窩,吉吉特的兒子瞬間倒地哀嚎。
吉吉特見大事不妙,正要帶著兒子在親兵們的掩護下沖出甕城,卻見一道千斤閘重重落下,將他牛錄的四百多名勇士困在甕城之內。
而甕城之上,明軍的火銃聲不斷響起,而吉吉特所能夠做的只是徒勞指揮已經為數不多的弓手向甕城上的明軍的發(fā)箭還擊。
不過這也只是徒勞,他們鏖戰(zhàn)半日,弓箭手早已精疲力竭,殘存的弓箭手要使出吃奶的力氣方能拉開強弓。而反觀明軍的火銃手,一直是以逸待勞,只要輕輕扣動扳機就能向他們不停地發(fā)射銃彈。
吉吉特抱著自己只剩下一口氣的兒子,絕望地看著自己牛錄的勇士一個又一個地倒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吉吉特突入甕城之際,清軍披甲戰(zhàn)兵終于登上了衡水城城墻,
正當清軍披甲兵們以為勝利在望之時,幾門虎蹲炮的炮口早已對準云梯,幾個清軍披甲戰(zhàn)兵剛剛登上城墻,遭到了虎蹲炮的迎頭痛擊!成百上千枚碎陶瓷片、鉛粒、鐵屑從虎蹲炮炮口噴射而出,只一瞬便第一批登城的披甲兵打成了篩子。
虎蹲炮炮手打完一輪虎蹲炮后也不戀戰(zhàn),在棚長的命令下向后撤退。躲在長槍手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