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今天起了個大早,要辦很多事。
100個雞蛋要賣掉,這個二舅不擔心。雞蛋是自家土雞下的。從來不愁賣。
這一點不奇怪,農(nóng)村大面積開始了城鎮(zhèn)化,過半的農(nóng)戶家庭住進樓房,沒有場地養(yǎng)雞養(yǎng)鴨。現(xiàn)如今農(nóng)民也要買雞蛋。
第二件事是理個發(fā)。二舅近段時間太忙,兩頭豬快到了出欄時間卻生了痢疾,請了獸醫(yī)喂了藥天天還得照應。頭發(fā)眼看蓋住了半個耳朵,再不理發(fā)二舅自己覺得要糟蹋成“瘋子”了。
最后一件,好好吃碗淮南牛肉湯,二舅昨天晚上睡在床上一邊想一邊巴拉著嘴巴,在咽下兩口口水之后定下決心,再加兩個大燒餅!
這一點到是奇怪,二舅家可不缺吃的。屋前小半畝菜地二舅把持的翠綠多彩,時令蔬菜品種應有盡有。家里喂養(yǎng)百只雞鴨想吃就抓一只。
現(xiàn)在不吃啥時吃?等吃不動了再吃?二舅想得開。
可能以前家里太窮烙下的根。最后二舅分析出結果。以前家里太窮,啥也吃不到。一碗牛肉湯兩三年才能吃上一碗,那種美味已經(jīng)深深烙在自己的味覺里,一輩子怕是忘不了了。
每次想要犒勞一下就想要一碗淮南牛肉湯,加份牛肉十塊錢不到,“賤骨頭”二舅有時罵自己。
二舅家離鎮(zhèn)上十里路不到,開三輪電瓶車二十分鐘左右。
一早,剛從家里出來一會被截下來了,一籃雞蛋一塊二一個,買雞蛋的大娘磨嘰了半天,二舅招架不住賣了。
少賺了三十塊,二舅自責。放在家里有人上門買一塊五一個,還要提前登記預約,是搶手貨。今天圖新鮮趕集來賣,竟少賺了幾十塊,一吊豬肉沒有了,二舅心里暗自打趣。
集鎮(zhèn)的街道十分熱鬧,趕集的人來來往往,從集頭看不見街尾。
二舅大約較長時間沒有來趕集了,在街道來回走了兩趟。好像對什么都有興趣,東瞅瞅西望望。
逛完街,買了一把香蕉一斤蘋果,零食二舅從來沒買過。
一次二舅拿著一包零食袋問我,大外甥,你識字多,你瞅瞅配料表,一大堆化學添加劑,竟沒有一粒糧食在里面,能說是好東西嗎?
我能說什么呢。
剛剛還明亮的天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來了一大堆烏云。
二舅頭發(fā)剛剃了一半,雨點開始落了下來。
雨點打在玻璃上,二舅緊張起來。等一下剃,我到門口去看看。
雨點好像更多了,二舅神情更加凝重,不剃了!抬手扯下圍在脖子上的圍布,扔進理發(fā)師懷里。
還有一半...太難看了...理發(fā)師在后面喊。
幾個雨中行人一臉茫然尋聲望去,頭上頂著“陰陽”發(fā)型的二舅慌亂地在雨中小跑,一次差一點跌倒。
一時心亂,電瓶車想不起停在哪里,二舅愣住了。
......
一群被雨打濕的雞仔半瞇半睡占滿了雨棚,二舅從它們身邊走過,雞仔們眼皮抬也不抬一下。
下雨天好睡覺,雞仔們也不例外。
院子中央一根竹竿杵在當中,抬頭往上看,二舅終于緩和下來。
一面國旗在雨中鮮艷奪目,即使在雨水面前依舊保持靚麗身姿,不失風采。
二舅的衣服完全濕透,灰色襯衣緊緊包裹著老人瘦小堅硬的脊梁。
要了命了!二舅小心謹慎的把國旗取了下來。濕透了!濕透了!這可怎么弄?
二舅從床上扯下床單,壓在國旗上面,一邊擠壓一邊揉搓,國旗上面的雨水被床單吸走了大半。
二舅心細,找來一個玻璃水杯裝滿開水替代熨斗,緩慢地在國旗上面來回熨燙,雨水變成了蒸汽消失殆盡。
國旗慢慢恢復了原來色彩。
一團火紅,二舅的臉上也是火紅。
像早霞,一片火紅,映紅了半邊天,光芒萬丈。
國旗是我親人!二舅一天午飯后,蹲在旗桿下面對我說,沒有半句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