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你是捉摸不透的云
其實我也沒有閑著,王悅來找我做一個新的案子。
她跳槽到某著名經(jīng)紀公司做劇本策劃了,其實這個工作也是攢劇本,給人當槍手。
反正看上去還可以,我覺得這樣不朝九晚五,又有錢拿好像也還不錯。
新的案子很短,我也只寫了三四集的樣子。
雖然只三四集,但前后也忙了有一個月。
后來結束就跟王悅倆人出去玩了。
她邀我一起去云南,好像她們公司有個電影要在那邊拍,現(xiàn)在前期采風階段。
她以前常去大理,對那邊挺熟,開始我倆還一起去了幾個地方。后來她忙工作,我都是一個人瞎逛,去麗江待了幾天,也去了玉龍雪山和虎跳峽。
一個人旅游還是很舒服的。
我住的青旅,里面總有很多背包客和年輕人,大家經(jīng)常組團一起騎行或者爬山。
我有點樂不思蜀,跟導演也沒怎么聯(lián)系,好像也沒有聯(lián)系的必要。因為在幕后,很少從新聞上看到他的動態(tài)。他的朋友圈和微博也不怎么更新。
倒是小顏偶爾問問我的近況。
準備要回來的那個下午忽然接到導演的電話,我是有些驚訝的。當然,也有一點點的開心。
我們挺久沒有聯(lián)系了,他很忙,我也是吧。
“你現(xiàn)在在哪呢?”他語氣聽上去有些著急。
“啊,我在大理啊。導演你有事嗎?”
我倒是故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很疏離,很不在乎,其實心已經(jīng)撲通撲通跳。
我有些納悶,他為什么會忽然給我打電話。
說這話的我正在大理雙廊一家米線店吸溜米線。語氣可能有些混沌不清。
不知道為什么,見到他的時候我總能保持理智,不見他的時候反而心里都是他的好,一想到他就有種異樣的心情。
電話那頭的他當然猜不到我的心理活動,繼續(xù)追問我,“大理什么地方?”
“怎么了,你不會也來大理了吧?”我趕緊咽下一口米線,放下筷子,專心打電話。
“所以你在大理什么地方?”
我想了想,“在雙廊…….”
“嗯……我知道,雙廊哪里,地址詳細一點。”
我抬頭看了一眼店里的招牌,“xx米線店,什么事情啊導演。問那么詳細干嘛,要抓我???”
不知道為什么,當時其實心里是有點緊張和忐忑的。就像是小時候作業(yè)沒寫完被老師抓包的心情。
“你等我半小時?!?p> 半個小時后導演就真的風塵仆仆出現(xiàn)在米線店門口。站在這個米線招牌下,我臉上大概寫滿了疑問。
他嘴角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手里也沒有什么行李,簡直像駕著七彩祥云飛過來一樣。
“吃完了吧?走吧?!笨次乙恢辈粍樱焓诌^來拉我。
我?guī)缀跏谴魷模液妹拙€店沒人,不然我有可能被當成家里人終于來尋親的傻子。
我就這么跟著他往前走,雙廊的巷子很窄,兩邊還時不時有擺攤的當?shù)厝恕?p> 兩個人走得時遠時近,總是不小心碰到一起。
我還是一頭霧水,沒有說話。
他好像也沒有打算解釋什么。
我們倆就沿著曲折的巷子一直走到了洱海邊。那天下午雙廊天氣極好,天高云淡,洱海就顯得格外美。
他這才正經(jīng)說話,說話前先是推我的頭,像小時候犯了錯被大人懲罰。
“你還真消失了這么久啊。是不打算回去了?”
我據(jù)理力爭,“誰消失了啊,我一直都在好不好?!?p> 他看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只好開始賠笑尬聊,“導演,你大忙人,怎么來大理了,我今天就走了,晚上的飛機。”
他看上去心情不好的樣子,“你玩得挺好啊,一點消息都沒有。朋友圈是屏蔽了我?”
我心里覺得莫名其妙,“你也沒找我啊。”
看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我又不敢大聲說。
就只好真的像是做錯了事情一樣跟他解釋?!拔夷挠衅帘文悖瑳]有發(fā)朋友圈好不好,但我微信一直都在啊,你也沒找我?!?p> “哦?!彼裆@才緩和了一點?!拔沂窃诿Π?,你就不能主動找我?”
什么意思,我抬頭看他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心想我也很忙好吧,又沒事為什么要找你?
“對了,你怎么會來大理啊?”我又問了一遍。這個最令人好奇的問題。
洱海邊多的是咖啡館,我們隨便找了一家,在露天的椅子上坐著。
剛剛坐下的導演就開始發(fā)號施令,“給我點一杯美式,你請?!?p> 看看這個姿態(tài),不是老板勝似老板。
雖然是下午,太陽還挺大,斜照在海面上,微風拂過,蕩起層層波紋,看上去那么恬靜美好。
沒等他回答,我忽然站起來。“我晚上的飛機,行李還放在民宿呢?!?p> “坐下。”他在一旁翹著二郎腿發(fā)號施令。“著什么急,我來了你就要走?”
我的身體確實很誠實坐下了,“不是,我本來就是今天的飛機。你還沒說呢,你怎么會來大理?!?p> “我啊……”他捏了捏自己的額頭,像是費了很大勁去思考原因。
“來采風啊,電視劇主題曲還有片尾曲沒有思路,我出來找一下靈感?!?p> 本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我繼續(xù)說,“哦,不是有音樂老師嗎,難道你要親自寫歌?那也沒有必要跑這么遠吧?”
可能覺得我問太多,他瞥了我一眼沒再回答,過了好一會才說,“你別管這些有的沒的,你不是編劇嗎,我們電視劇的主題曲片尾曲插曲你也要參與進來啊。能不能有點編劇的自覺性,幫我多出出主意?!?p> 我有口難辯,“老大,我是幫忙的好吧。而且只是編劇之一,并且還是只是不署名的編劇之一,準確地說是槍手。”
他又瞥了我一眼,一副你再敢胡說試試的樣子。
“再說了,我也不懂音樂?!笨此谎郏故呛翢o反應。
“合約里可沒寫這個?!蔽矣盅a充了一句,想了想,我并不理虧啊。
他看著我,似乎飽含深意,“那合約之外呢,我要求你不行嗎?”
“我能說不行嗎?”
“當然不能,不想要錢了?”
……
這么一會就暴露了本來面目,我雖然沒錢,但絕不向惡勢力低頭,“切,案子已經(jīng)結束了,而且合同是跟工作室簽的,又不是你給我錢?!?p> “那你以為不需要我簽字嗎?我不同意,你以為你就能收到錢嗎?”他看上去十分無賴。
我點點頭,“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p> “嗯?!?p> 他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喝了口咖啡,“我就是這樣的人,以后你會慢慢看到我更多面的樣子,不要用角色來判定我。我很復雜的?!?p> 他很誠懇的樣子,真是讓人想打他。
我只能自己翻翻白眼。
他倒是變得開心了,“這么久沒見你,翻白眼的功力見長啊?!?p> 現(xiàn)在不開心的人變成了我,“你一個大明星這樣不怕被人拍到發(fā)網(wǎng)上啊,到時候你的人設就全垮了。”我喝了一口咖啡,小聲吐槽他。
店里消費區(qū)人雖然不多,還有時不時有游客到露臺打卡拍照。
“我可不怕,我都什么歲數(shù)了,還人不人設的,我做自己很久了好嗎?”
他可能確實不擔心,我只好拿出殺手锏,“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八卦某組的賬號哦,到時候我就匿名爆料,把你的事情全都抖出去。”
“抖吧,我不怕?!彼^續(xù)喝咖啡,完全不在意。
“放飛自我了?”
“欸,對了,我早就放飛自我了??Х群韧昃透胰ヒ粋€地方。”他說。
我笑,“你飛一個我看看。我看你能飛多高?!?p> 他點了一下我的頭,說了句“你呀”就自顧自走掉。
看我沒起身,他還補了一句,“別忘了退票?!?p> “喂”,我跟上他,“現(xiàn)在退票也退不了多少錢的。再說,我房間已經(jīng)退了啊。”
“跟我去住酒店。”
說完他回頭看我一眼:“別想太多,給你新開個房間?!?p> 我實在忍不住作勢從后面打他一拳,誰想太多了。
他像是有感應一樣,迅速回頭,我趕緊假模假式的笑,推了推他,“嘿嘿?!?p> 飛機票當然也是退了,雖然沒退多少錢。
第二天一早導演非要我陪他去蒼山。
我都來大理這么久了,當然早就去過蒼山了。
我又拗不過他,只好陪他去,他倒是一身的裝備都很齊全。
“你這不是要去登山,是要去探險吧?”摸了摸他的沖鋒衣,我倒是不無羨慕。
上次去蒼山的時候從山底到山頂分別經(jīng)歷了春夏秋冬四個季節(jié),并且還被大雨給澆了。
他倒是全副武裝,做足了準備。
我沒帶厚衣服,他把沖鋒衣遞給我,自己套了個羽絨服。
上山的時候人不多,索道里只有我們倆。其實半空里美景是最好看的,總是五顏六色盡收眼底。
從山腳下看上面的風景像是一眼掠過了四季。
但是快,一旦錯過就再也看不到。
你看那,蒼山真的好美,云彩像是在腳下,又像是迎面飛來,穿越在層層薄霧里。
人頓時變得渺小。
我們面對面坐著,我還是像第一次上來一樣興奮,他也像來過很多次一樣淡定。
我總是指這里那里給他看。
這里哇,那里哇。真的看到壯麗美景的時候會覺得很詞窮,只剩下哇。
他有時候會看一下外面,更多的時候是看著我笑,笑得我心里發(fā)毛。
出了索道,忽然開始下雨。
雨不大,也淅淅瀝瀝,空氣里滿是冬天的寒意,每個人都發(fā)了雨披,一時間像是早有準備,其實沒有任何防備。
高反其實是很緩慢的,剛剛上來還沒有反應。
他扯住我,不讓我走,兩個人索性就在出口的不遠處站著看風景。山上人不多,只有下面的棧道上稀稀落落的幾個人。
“呶?!彼鋈粡陌锩鰞蓚€巧克力派,單手遞給我。
“我不餓啊?!蔽姨ь^看向他。
雨還在下,細密的雨珠順著雨披的帽檐低落下來,微風斜斜,水汽有些氤氳在眼前,他的發(fā)絲上好像也帶了濕意,眼睛里像是有星星,晶瑩透亮。
他低頭看向我,“你不是說在山上一定要吃巧克力派嗎?”
我一時沒想起來,自己什么時候說過這話。
但這話我確實很熟悉,是電視劇《我叫金三順》里玄彬為了金三順去爬漢拿山的時候說的話。
他說,在山上巧克力派最好吃。
雖然我從不愛吃巧克力派,但這句話卻記了許多年。
我接過來,其實有些感動。
我自己都不記得什么時候說過的話,居然有一個人記得,還當真為你去做。
這個人還是你最最崇拜的人,簡直像在做夢。
再看向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沒在看我,而是指著很遠的地方,“你看?!?p> 他目視前方,“那邊有雪山。”
雪山不是很正常嗎,我心想,面對他的表情便是一臉不解。
他嘆口氣,重新說道:“我是想說,你可以站在更高的地方,看不同的風景。你明白嗎?”
我好像明白,但其實也不明白。
高反漸漸有些緩和,我們沿著木梯慢慢往下走。
更遠處的棧道也零零散散有幾個人,他們要去到更遠的地方。
山上的風景固然很好,但因為下雨,就顯得有些狼狽。就有一些人冒雨在山上吃泡面,明碼標價三十塊錢一碗。
他說,“你看泡面放對了地方都有這么高的價錢。”
“哦是嗎。垃圾放對了地方也是資源。你是這個意思嗎?”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我。
過了許久,他才又說,“其實你很聰明的,別浪費了你的天分?!?p> “為什么是其實?”我問。
大概我的問題出乎他的意料,他有些無奈地笑,“你的角度為什么總是這么奇怪?”
頓了一下,他看著我說,“說其實是因為你看起來總是沒心沒肺,好像傻傻的,所以我才說其實。”
其實我何嘗不明白他的意思呢,只是我心里覺得這個圈子跟我相距甚遠,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好像跟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卻又相距甚遠。
導演沒來的時候我都是去各種景點,還真沒有好好走走大理的普通街道。
景點總是相似的,普通的巷子里好像才能看到真正的大理。
原來這就是大理。
從前我一直想來大理,聽電視劇里說那里家家有水,戶戶有花,是個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
真的來了才知道,這個蒼山雪洱海月真的名不虛傳。
也才知道他真的是來錄歌的。
他有個作曲的朋友最近在這邊有工作,他跟著他來要歌的。我心想,一個網(wǎng)劇至于嘛,什么音樂還不能湊合一下。
當然這是我的想法,我就是一個得過且過的人,但導演不是。他凡事都要求完美,如果不符合自己的要求那是絕對不能通過的。
我在這其實沒有什么事情,也就是玩。導演把他上次說的那個案子發(fā)我,讓我先過一遍,找找問題。
他在錄歌,我就在隔壁看劇本,其實跟他也沒怎么交流。跟他多待了三四天的樣子,也沒見著他的助理和經(jīng)紀人。
“你真的是自己來的嗎?”我其實不大相信他會自己出門。畢竟是個在生活方面很馬馬虎虎的人。
他一聽不樂意了,“是哦,你以為我生活不能自理,處處都要帶著助理?!?p> 我忍不住笑,“那南姐之前說的,你什么事情都是交給助理做。甚至連洗衣服什么的……”
“你少聽她在那亂說,一年大概也就一兩次吧,也是很忙的時候才會。我平時都是一個人生活,哪里不能自理了?!?p> “哦,是嗎。”
“哦,是的?!彼7挛业恼Z氣,一副我誣陷他的樣子。
導演顯然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的意思,我們倆在機場就各自玩手機,他玩手機大概也是在工作吧,我猜。起身去洗手間的時候就很不拿自己當外人地偷偷看了一眼。
結果人家在玩游戲。
“挺好玩哈?!蔽夜室馇辛艘宦?,他完全沒有抬頭看我。
回來的時候看到他翹著二郎腿,像是在等我。兩手握著手機,眼神卻是盯著我的,雖然隔著不算很近,但我好像知道,他就是在看我。
果然,看我走過來,他一副等了很久的樣子。
“想說什么?”我看他一言不發(fā),只好虛張聲勢。
他說:“你真是……”
“真是什么?”我看著他問。
他沒再說話,繼續(xù)玩手機了。
飛機上我們的座位雖然挨著,他也沒再理我。有人認出他來,給他拍照,我戴著帽子口罩,像是不認識他一樣,并且打算一路都昏睡不醒。
被他叫起來的時候果然已經(jīng)要落地了。
我迷迷糊糊起來,跟著他出了機艙,感覺這一趟旅行始終有點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