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證清白(6)
王貴整天望眼欲穿地盼著太子殿下的到來,可真到人來了,又有些傻眼。
整個塞北鎮(zhèn)乃至遼州的大小文武官員全都到了,院子里都有些承裝不下,有些職位低的,就只能在院子外等著。
早就聽說太子愛排場,可這么大的陣仗卻是王貴始料未及的,局促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最讓王貴害怕的還是跟在太子殿下身后的那位大統(tǒng)帥齊嘯遠(yuǎn),也是做賊心虛,他都沒敢用正眼去看齊嘯遠(yuǎn)。
而齊嘯遠(yuǎn)卻像是沒事人一樣,非但絕口不提中毒的事,反而主動向太子介紹王貴,還說起王貴向北征軍捐贈衣服鞋子的事,弄得王貴心里更加忐忑。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那個弄丟了貢馬被送進(jìn)了死牢的馬夫陳十一會成為主角。
“已經(jīng)到地方了,你可以開始了?!?p> 齊嘯忠大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靠,沖著陳時逸招了招手。
也是擔(dān)心陳時逸‘作亂’,特意給他戴了手銬腳鐐,走起路來叮呤咣啷的。
“這就是當(dāng)時我在的地方,”陳時逸走到馬廄前指了指,“而這里擺著一壇酒,我當(dāng)時也是貪嘴,打開來喝了一口,然后就暈過去了?!?p> 人群中的南乘風(fēng)發(fā)出一聲譏笑聲。
陳時逸不為所動,繼續(xù)道:“丫鬟發(fā)現(xiàn)我睡覺,就告訴了管家,管家趕來叫我的時候,發(fā)現(xiàn)怎么叫都醒不過來,再抬頭發(fā)現(xiàn)貢馬沒了?!?p> “這中間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而這段時間沒人看見貢馬從門上出去,所以我就在想,那匹貢馬根本就沒有離開,而是還在這院子里?!?p> 王貴一愣,忽然發(fā)現(xiàn)南乘風(fēng)正在給他使眼色,立即會意,大聲道:“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殿下,管家發(fā)現(xiàn)貢馬沒了之后,立即告訴了小人,小人帶著護(hù)院家丁把整個府上找遍了,也沒看到貢馬的影子?!?p> “您可不能信他的,這賤民是想要脫罪,故意給小人栽贓?!?p> “別這么急著甩鍋,”陳時逸扯了扯嘴角,“請問王老爺,你府上有幾匹健馬?”
“……六匹吧,”
王貴不大確定,便看向管家,管家也則是很篤定,“是六匹!”
“六匹是沒錯,”陳時逸點了點頭,“可其中有一匹前幾天壞了蹄子,被我送到城西的劉獸醫(yī)那里去了,所以后院的馬廊里現(xiàn)在只有五匹?!?p> “再請問王老爺,知不知道你府上的健馬都是什么顏色?”
這一次王貴幾乎想都不用想便脫口而出,“都是棕色,正宗的遼西馬。”
齊嘯忠有些不耐煩,“說正題,扯這些沒用的做什么?”
陳時逸不慌不忙道:“我說的就是正題。王老爺買回來的貢馬通體黑色,而王家后院馬廊里的健馬卻是清一色的棕色?!?p> “盜馬賊把我迷倒之后,用顏料把貢馬通體染成了棕色。那大宛駒皮膚光潔緊密,極易上色,一炷香的時間足矣?!?p> “此時的天還是蒙蒙亮,前院沒什么人,于是盜馬賊把貢馬牽到了后院馬廊,與其他健馬栓在了一起?!?p> “管家趕來之后,發(fā)現(xiàn)貢馬不見了,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丟了,然后就是四處亂找。”
他自嘲地笑了笑,“除了我這個馬夫,也沒人清楚馬廊里到底該有幾匹馬,只是掃一眼看見顏色一樣,也就沒人起疑?!?p> “這就是貢馬丟失的過程!”
一陣嘩然。
誰也沒想到居然會是如此簡單。
王貴趕忙讓人去后院馬廄查看,陳時逸搖了搖頭,“王老爺,你還真當(dāng)盜馬賊會讓貢馬一直在你的馬廊里放著?早就牽走了。”
齊嘯忠追問道:“什么時候牽走的?怎么牽走的?”
陳時逸看向王貴,眼神揶揄,“也是要拜王老爺所賜,貢馬丟了,他生怕太子殿下怪罪,急于找人背鍋,不惜出動所有的護(hù)院,把我押送到了衙門?!?p> “盜馬賊就是趁著這個機(jī)會,從后院牽了貢馬大搖大擺從正門出去了?!?p> “這……這……這不可能啊……”
王貴擦了擦汗,有氣無力地嘟囔了一句。
“你又怎么知道貢馬是被染了顏色,放在了后院的馬廊,可有證據(jù)?”
齊嘯忠臉上陰晴不定,半天才問道。
陳時逸從馬廄的地上撿起一把沙土,“看見這些沙土了嗎?這可不是馬尿,而是顏料涂到馬身上時流下來的,如果是馬尿早就干了,就算有也絕不會是這樣的顏色?!?p> “還不光是這里有,后院馬廊的馬槽,還有拴馬樁上也有同樣的顏料?!?p> “那是因為大宛駒身上被涂了顏料很不舒服,被牽到了后院的馬廊之后,一直想要蹭掉身上的顏料才留下的。”
南乘風(fēng)眼睛一亮,自以為抓住了漏洞,立即從人群中跳了出來,大聲道:“你說你從沒有離開牢區(qū),怎么會知道的這么詳細(xì)?”
“殿下,這死囚分明是在撒謊,一定是他親自來過這里才知道的?!?p> 陳時逸嘆氣,“你閣下還真是屬王八的,咬住了就不放……”
還想諷刺兩句,卻被齊嘯遠(yuǎn)的一個眼神止住了。
也是,與這么個人頭豬腦的貨色爭論,實在是件很無趣的事。
再加上這個人頭豬腦還是太子的心腹,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于是陳時逸改了口,“剛才我已經(jīng)說過了,還是要感謝知縣和獄臣大人派人為我調(diào)查,這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p> 齊嘯忠顯然不相信,眼神看向獄臣,“當(dāng)真?”
麥子從人群的最后一排畏畏縮縮地走了出來,“啟稟殿下,那些顏料是我發(fā)現(xiàn)的。我當(dāng)時覺得奇怪,就拿了一些回去,給獄臣大人看了,他說是什么……”
“是赭石,”獄臣接過話道:“微臣讓人查過,這是一種礦石,碾成粉之后可以做顏料來用?!?p> 這兩人人一唱一和的,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齊嘯忠此時頗有些竹籃打水的感覺。
原本是想著陳時逸救了齊嘯遠(yuǎn)的命,兩人關(guān)系匪淺,只要從陳時逸的身上下手,就一定能找到齊嘯遠(yuǎn)的把柄。
勾結(jié)妖人也好,假公濟(jì)私也罷,不管是哪個罪名都能讓齊嘯遠(yuǎn)吃不了兜著走。
但事情遠(yuǎn)沒有向預(yù)期的方向發(fā)展,這個叫陳時逸的死囚居然能還原案件真相,如果再盯著這件事不放,也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于是齊嘯忠做出一副大度的樣子道:“既然已經(jīng)還原了貢馬丟失的經(jīng)過,那就要盡快破案?!?p> “至于你,”他看向陳時逸,“還是在死牢繼續(xù)羈押,等什么時候抓到了盜馬賊,找回了貢馬……聽清楚了,是抓住盜馬賊,找回貢馬,兩者缺一不可。”
“到時候本太子自當(dāng)還你清白,放你出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