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奪墓地軟硬兼施
張康聞言眉開眼笑,忙不迭地點頭,祭拜完便直接將他們帶入了村子。
十?dāng)?shù)年戰(zhàn)亂,昔日繁華的村子里,如今早已破敗不堪,人口也少了一半。
“這楊老丈并不是本地人,是后來逃難過來的,手里的兩個錢就買了點地和那塊墓地。
他孤身一人,也沒個妻子兒女什么的,平日里也很少與人來往,想說服他……只怕有些難?!?p> 張康得了現(xiàn)錢,滔滔不絕地為他介紹,顯然很不看好這次買賣。
見祖逍不以為意,心內(nèi)不由得暗自搖頭,少年人就是天真單純,以為這世上的事情,只要有錢就能解決。
一棟簡陋寒酸的低矮土屋前,張康停下了腳步,“盧郎君,就是此處,他一般都在家中沒有出來?!?p> 說著便上前為他們敲門。
咚咚咚!
“楊老丈,快些開門,有好事找你。”
敲了半晌之后,柴門才“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一名佝僂著腰的白發(fā)老者探出頭來。
他頭發(fā)蓬亂,衣衫襤褸不整,連臉都看不清楚,雙眼灼灼,戒備地盯著他們,并不做聲。
張康尷尬地一笑,“老丈,這位從東梁來的盧郎君,想找你商量下村外那塊墓地……”
“不賣?!?p> 還不等他把話說完,老者便干脆利落地蹦出了一句,看也不看他們,就直接準(zhǔn)備關(guān)門了。
“楊老丈……”
張康急了,趕緊伸手卡住木門,那老者見狀也不同他爭執(zhí),丟開門便朝屋里走去,竟然完全不再理會他們了。
祖逍笑笑,“張亭伍不用再管我們,自去忙碌,某與老丈談一談?!?p> 情況他們也都看到了,只要不怪他張康就好,反正他的錢已經(jīng)得到手了,便打了個哈哈,說了幾句客氣話。
待得張康離去,祖逍這才示意董昭幫他打開門,屋里光線昏暗,那老者自顧自地坐在破席子上喝酒。
整間房子里都彌漫著劣質(zhì)糧食酒的刺鼻味道,對于祖逍的到來他仿若未聞。
一般的富家子弟遇到他這種人,根本就不可能親自出馬,要知道魏晉時期極其講究尊卑,貴人與賤民之間,就連說話都是一種侮辱。
面對他的無視,祖逍絲毫也不覺得尷尬,“老丈,你若真的不想賣,我可以拿旁邊更大的一塊地與你置換?!?p> 老者仿若未聞,依舊慢悠悠地品著老酒,那陶醉的姿態(tài),仿佛喝的是什么瓊漿玉液一般。
“不瞞老丈,某既然看上了那塊地,便志在必得,你是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
某在此地還有些勢力,手底下也頗有幾個人,要讓一個孤苦伶仃的老人忽然消失,簡直容易得很。”
此言已經(jīng)是明晃晃的威脅,但他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態(tài),都很親切自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與老者相談甚歡。
這一次那老者終于動容,手中的酒杯一頓,目光中寒氣陡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從第一眼祖逍便覺得這老者不是常人,他乍一看十分邋遢,但衣衫雖然破爛,卻漿洗得很干凈,頭發(fā)雖然爛蓬蓬的,但手指甲居然沒有半點污垢。
這在一般的村民中很能見到,此時的鄉(xiāng)民們勞動強度很大,每日里都在土中刨食,便是個利落的家庭主婦,手指甲也很少有這么干凈的。
詭異的細節(jié),讓他開始對老者產(chǎn)生了興趣,方才這一眼,分明就是個曾經(jīng)居上位者,才能具有的凌厲眼神。
看來這老者來歷非凡,也許曾經(jīng)是個朝廷命官,因為戰(zhàn)亂流落此處。
要知道永嘉之亂時,石勒在洛陽大開殺戒,一次性便殺了投降的朝廷官員和軍民數(shù)十萬人。
也由此成就了他的殺神名號,讓那些流落在北境的官員們,噤若寒蟬。
十幾年過去了,那些漏網(wǎng)之魚們,要么逃出了北地,要么就死在了兵亂中,能夠隱姓埋名生存下來的,可謂是鳳毛麟角。
難道眼前就有這么一位嗎?
“但我平生做事并不想仗勢欺人,何況你我都是晉人,沒必要自相殘殺。
老丈有什么想法只管說,只要能將那塊地轉(zhuǎn)讓于盧某,其他的一切都好商量?!?p> 一番話下來軟硬兼施峰回路轉(zhuǎn),若對方是個平常人,心理上恐怕早就招架不住了。
那老者似乎終于對他有了些興趣,抬手指了指面前的酒壺,用一種極其嘶啞難聽的聲音說道。
“少郎君陪老夫喝完這壺酒,一切都好說?!?p> 祖逍微微一笑,只要他肯說話就行了,說明他的心理防線,終于開始動搖。
于是大大方方的走過去,一屁股跪坐于對面,毫不介意的伸手?jǐn)堖^酒壺,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姿態(tài)優(yōu)雅的一口氣喝干。
“雖然味道有些難聞,入口辛辣澀滯,倒也還有那么幾分回甘,應(yīng)該是用酒糟重新泡發(fā)出來的?!?p> 剛才他長篇大論都沒能打動老者,此時一句話卻讓對方目現(xiàn)驚訝之色。
“想不到郎君一個富家子弟,也懂得這些貧者之物?!?p> 他的聲音極其嘶啞,仿如用鐵器摩擦破鑼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刺耳,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在下懂得并不多,卻也知道老丈從前,也曾經(jīng)是個風(fēng)光之人,雖說如今落魄了,到底氣勢還在?!?p> 這等于是在當(dāng)面揭短,同時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威脅,他說話的語氣云淡風(fēng)輕,讓人感受不到半點敵意。
“少郎君恐怕看走眼了,老朽一輩子為奴為仆,幾時也沒風(fēng)光過?!?p> 他說著還自嘲地一笑,又仿佛是在嘲笑祖逍,兩人相處很近,一絲奇怪的味道鉆入鼻端,讓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
這是一股鄉(xiāng)野邋遢老者身上常有的尿騷味,但面前的老人明明頗為講究,怎么可能會有這種氣味散發(fā)出來呢?
祖逍將見到老者之后所有的畫面,在腦中重新放了一遍,一點點捋清線索。
忽然間,他眼前一亮,原來如此。
正準(zhǔn)備張口,此時門口又進來一人,卻是司馬瑕,因為要與王羲之假扮夫妻,如今她是做女裝打扮。
只是她從小到大都穿男裝習(xí)慣了,因此選擇了藏青的窄袖胡服,樣式極其簡單,頭上也只用一塊同色的巾幗直接包了起來。
“小弟,同他啰嗦什么,此事可由不得他不賣,這種旺子孫的風(fēng)水之地,他一個孤老要來何用?!?p> 原來這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讓司馬瑕故意橫插一桿子,好從心理上逼迫老者,速戰(zhàn)速決。
“你……你是誰?”
一直從容自如的老者,一手指著司馬瑕,驚駭絕倫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