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判決
午夜時分,人煙稀少。
狄奧克萊斯家的莊園里,所有人都集中在一個近似于宮殿的室內(nèi),可見狄奧克萊斯的富裕。
墻上掛著用金銀各色絲線繡著狩獵圖的帳幔,那繡工在當(dāng)時可算的上是最精致的了。大堂內(nèi),擺著一排木椅,圍成一圈,其中一個椅子尤為高聳。廳堂內(nèi)四角各擺著一盞金屬的燭臺,頂著長長的蠟燭,把全屋照得燈火通明。
現(xiàn)在,狄奧克萊斯先生端坐在那較高的椅子上,身旁侍立著蓋婭。狄奧克萊斯示意她坐下,但她堅持想要站著。
狄奧克萊斯的面前跪著兩個人,一個是約書亞,另一個是那個挑事的高壯農(nóng)奴。
“你們倆,為何要斗毆?”狄奧克萊斯面有慍色。“不知道我最討厭爭斗嗎?嗯?!”
約書亞和壯農(nóng)奴此刻的表情都是一致的,恐懼和不安寫滿在他們的臉上。剛剛還奮勇無雙的約書亞此時如霜打的茄子焉了,一聲不吭。
“好吧,我希望你們當(dāng)中,不要有人撒謊。”狄奧克萊斯猛的一拍長背椅的扶手,把兩個農(nóng)奴都嚇了一跳?!罢l先動的手?!”
“他!”幾乎同時的,兩人齊齊互相指向?qū)Ψ健?p> “他先打翻我的飯!”約書亞一臉委屈。
“他先打其他農(nóng)奴的!”壯漢惡人先告狀。
“你?!——”約書亞沒想到這個高壯農(nóng)奴臉皮這么厚,他又是一怒,咬牙切齒的盯著壯漢農(nóng)奴,壯漢農(nóng)奴下意識的往旁一躲。
“嗯——到底是誰?”狄奧克萊斯不會心理學(xué),也不懂怎么通過表情來測謊,他只看到兩個推卸責(zé)任的人,他更煩了。
“是他!”約書亞指著高壯農(nóng)奴,對其怒目而視?!八犙壅f瞎話!”
“不是我,不是我!”壯漢趕忙擺擺手,搖了搖頭,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爸魅耍憧次叶即虿贿^他,怎么可能先動手?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你放屁!”約書亞的兩眼血絲密布,恨不得當(dāng)場吃了那個高個兒農(nóng)奴。
“那你有什么證據(jù)嗎?能證明我先動的手嗎?”高個農(nóng)奴反唇相譏。
“不許吵!我剛說過,我最討厭爭端了!”狄奧克萊斯示意肅靜,他扭頭小聲對蓋婭說?!澳悻F(xiàn)在去奴舍,對農(nóng)奴們挨個問一遍,到底是誰先動的手?”
“知道了?!鄙w婭嘆了口氣,出去了。
見蓋婭走了,狄奧克萊斯眉頭一松,對約書亞無不關(guān)切的說:“約書亞,你的父母死于戰(zhàn)亂,你本該討厭戰(zhàn)爭才對,怎么能去打架呢?”
“那只是失敗了而已!”約書亞惡狠狠的說?!耙谴蜈A了,結(jié)果就不一樣了!既然能贏,我為什么不去戰(zhàn)斗?”
“啊這……你不該抱有這樣的思想……”狄奧克萊斯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這個觀點(diǎn),只是覺得這種思想很危險。
“我回來了?!鄙w婭辦事效率很高,很快便回到了狄奧克萊斯身邊。
“怎么說?”狄奧克萊斯迫切需要知道結(jié)果,他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大多數(shù)目擊者,也就是其他農(nóng)奴,都認(rèn)為是約書亞先動的手?!鄙w婭耳語道:“但我認(rèn)為,約書亞不是這樣的人,還請您自行判斷。”
狄奧克萊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約書亞和高壯農(nóng)奴都在緊張等待,等待著等待判決的結(jié)果。
“啪!”狄奧克萊斯猛地一拍椅子把手,驚醒眾人。
“戰(zhàn)爭一旦開始,那就不分誰對誰錯了!”狄奧克萊斯嚴(yán)肅的說:“來人,你們倆,各十鞭!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們送到角斗場里,和獅虎做伴!”
“什么?!”約書亞很是吃驚?!拔颐髅鳑]做錯什么,為什么……”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隸卒拖了下去。
就在他被拖下去的時候,他看到了那高壯農(nóng)奴的表情,那丑惡的嘴臉——對于高壯農(nóng)奴來說,只要約書亞挨罰,他就不虧,甚至血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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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奴舍那邊傳來一道又一道鞭子揮動的聲音,伴隨著一聲又一聲慘叫。
“這樣的判決,真的正確嗎?”蓋婭站在狄奧克萊斯身后問。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長者涅柔斯。”狄奧克萊斯愁眉苦臉的說:“我只希望能和平一點(diǎn),但愿這樣的做法能奏效,或許能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如果不能懲惡揚(yáng)善,那么這種均衡的做法,和助紂為虐沒什么兩樣!”蓋婭冷冷的拋下這句話,轉(zhuǎn)身離去。
“唉……”狄奧克萊斯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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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時分,約書亞靜靜的躺在奴舍,他徹夜未眠。
約書亞窩在草垛上,思考著今天發(fā)生的一系列事。
為什么……為什么!明明是他們先挑釁我的!為什么……
一想到這,他的背脊便隱隱作痛。雖然這鞭刑數(shù)量不大,卻鞭鞭劇痛,在他那粗實(shí)的后背肌肉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
越想越氣,約書亞心中憋著一團(tuán)火,他憤然捶地,怎么也無法入睡。
約書亞起身,他抬頭,隔著鐵窗望向夜空,月明星稀,那月光的清輝,給了他一絲慰藉。
隸卒在打著瞌睡,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約書亞的動靜。
失眠的他扶著墻,慢慢走出奴舍,一步一個腳印,悄悄的溜出莊園。
晚風(fēng)吹動著月桂樹葉,月光拉長著約書亞的身影。浮動的夜色,偶有鳥雀撲翅而過,又是一個寂靜的夜。
鄉(xiāng)村的羊腸小道上,道兩旁種著一路香桃木,白色的花瓣釋放著香甜的氣息。道路上遍布石子,約書亞赤腳踏在路上,腳底板又痛又癢。泥濘的小路邊,偶或有窸窸窣窣的響動,大概是老鼠吧。
約書亞不知向哪里走,也不知要向哪里走。他只是單純的想走一走,好散散胸中的怒氣。迷迷糊糊的走了半天,他才知道他已經(jīng)從郊外進(jìn)入城里了。
又走了一會兒,他看見一座破舊的修道院,他不禁立住了。
修道院的院門因年久失修,少了半扇,他忍不住走了進(jìn)去。
約書亞并不信仰圣教,但他是沒什么文化的人,愚昧無知的人自然會對自己不了解的神秘學(xué)層面的事物產(chǎn)生敬畏,總歸是不敢冒犯的。
他不一定要告解或懺悔,而只覺得這是個可以靜靜的坐一會兒,想一想碌碌此生的好去處。小小的修道院里空無一人,徒有四壁,四角各有一根殘破的大理石柱,給人一種屋頂搖搖欲墜的感覺。石柱旁各有一盞銀制燭臺,燭盞上的白燭短促而有熒火,為這幽深的室內(nèi)提供一絲光明。
熒火簇?fù)碇模呛髩χ醒氲囊粋€圣像,那是哪位圣者的雕像,約書亞無從得知,但莫名的神圣感和恢宏感,自雕像中溢出。
好黑啊……好冷啊……
約書亞向前漫步著,心中只有這兩個感受。
羅馬人是愛洗澡、愛干凈的,此地雖然荒涼凄慘,卻異常干凈。這使約書亞舒服了一些,他雖然不是羅馬人,卻也喜歡潔凈。
就在他東張西望的時候,從圣像旁的里間里,走出來一個人。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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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書中的封建主狄奧克萊斯是罕見的個例,他是那種偏善良的封建主。
歷史上的封建主絕大多數(shù)都是殘暴的(至少對農(nóng)奴而言),羅馬封建主大都將農(nóng)奴視若仇敵。處處提防他們,實(shí)行嚴(yán)厲的管制。
所以古羅馬時常爆發(fā)奴隸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