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糾結(jié)了一番,君子殊則出去了一趟,回來時身后還跟了個尾巴。
是個蛇妖。
左祈韞盯著那黑色鱗片,心里多少有點發(fā)怵,同為妖,他能感受出這是個雌性,不由自主聯(lián)想到那一閃而過的畫面。
“這就是左家的后人?”
蛇妖直著半截身體,吐了吐舌信子,豎瞳直勾勾地盯著他。
左祈韞被她盯得直立汗毛,生怕她下一秒就撲了過來。
“嘖,是個啞巴?”
“你才是啞巴!”
“原來是個沒禮貌的?!鄙哐肯铝祟^,不理會他的跳腳,直到實在受不了他那又慫又怒的聲音,才幽幽地掃過去一眼,左祈韞頓時噤聲。
君子殊見他們這一架吵完了,便收了地上的席子,拍了拍縮在自己身旁的左祈韞,原本半人高的蛇縮成手臂長短,掛在了她的肩膀上。
“單狐山上的草木又枯了些,還和前幾次一樣,數(shù)里都倒了一片?!?p> “嗯,來的時候看到了?!?p> 左祈韞回想起那一片散發(fā)著腐朽之氣的土地,腦海中出現(xiàn)了一個神色懨懨的人。
“自由……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過這個詞了。
你去吧,趕在崩塌前回來便可。”
正走神,一雙豎瞳便閃到了眼前,他嚇得退了幾步,看著支起身子的小蛇,話死死地堵在嗓子眼。
“這種地方你也敢走神?”蛇妖吐著舌信子,“那邊就是一目國了,繞著點走吧,不然被他們看到,也麻煩。”
左祈韞順著她的腦袋看去,只能看見百里之外,一處還算平坦的土地上坐落著幾處原始的村莊。
“看你的樣子,好像有些震驚,倒也正常,一般人或妖可沒這個契機來到這。”
“所以,那邊就是傳說中的鐘山?”左祈韞望著村莊西邊那座即使相距甚遠也可見其巍峨的高山,口中喃喃道。
“是了?!本邮鈶?yīng)道。
他回想起那惡靈打著的名號,就是燭九陰。
怎么會有人這么瘋狂!
拆穿謊言有很多種方式,可她偏偏選擇了這種,幾乎不可接觸,可以說是飄渺的法子。
……
不,不一定。
他望著遠處的村莊,定了定心神,連一目國都出現(xiàn)了,說不定此行還真能見到傳說中的山神。
黑蛇欣賞完他的表情,才重新盤在君子殊的肩膀上,“不過你打算就這樣過去?”
“自然?!?p> “那怕是會像無頭蒼蠅一樣繞圈子?!鄙哳^湊在了她的耳邊,“他一直在‘沉睡’,怕是并不愿意見你?!?p> 君子殊表情依舊未變,靴子陷入雪地,一陣風(fēng)刮過,又抹去了痕跡。
他們并沒有花多長時間,鐘山腳下,左祈韞將散發(fā)著熱源的珠子捧在胸前,整個人猶如驚弓之鳥,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嚇到他。
這性子,倒像極了云誰思,難怪能玩到一塊去。
她嘆了口氣,她踏入被籬笆圍著的風(fēng)雪中顯得有些脆弱的院子,木門大開,風(fēng)夾雜著雪花灌入屋子。
主人像是早有預(yù)料,桌上擺著三杯熱茶,他手里也捏著一杯。
秉持著先禮后兵的原則,她握著劍朝他拱了拱手。
“汝為何而來?”
蛇妖呆了呆,這個眉眼堅毅的男人身上散發(fā)著令人臣服的威壓,她說不出一句話,甚至只是匆匆的一對視,呼吸便有些困難。
直到一只溫涼的手拂過她的頭,蛇妖這才感覺到活過來了。
“自然是有人打著鐘山山神燭九陰的名號,在我冥界作威作福,這才來拜見本尊,看看那些人所言是否屬實。”
男人頓了頓,隨即否認道:“吾自創(chuàng)世起,除萬年前那場浩劫,便再無離開鐘山?!?p> 君子殊坐在了他的對面,唇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我自然是相信山神的,只是外界可就不一定了,那場浩劫過后,那群飛升的新神可想盡了辦法打壓創(chuàng)世神,你猜他們會不會放棄這次機會?”
“汝在威脅吾?”
蛇妖忍不住打了個抖,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她,突然想起少了個人,一回頭,左祈韞還躲在屋外,忐忑地看著屋內(nèi)地情景。
“非也。”她絲毫沒有被他看似發(fā)怒的語氣嚇到,冷冶的紅瞳中充斥著野心,“只是我們或許有共同的敵人,何不聯(lián)手,鬧他個天翻地覆?!?p> 一瞬間,左祈韞和蛇妖齊齊一震,燭九陰盯著她好一會兒,率先移開了視線,“你倒是還和以前一樣?!?p> “不擺山神架子了?”她笑了笑,像是同舊友調(diào)侃般道。
“……沒有必要?!睜T九陰神色平和,掃了一眼左祈韞。
下一秒,左祈韞便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拽了過來,被凍得僵硬的手中驀然多了一杯尚且溫?zé)岬牟杷?p> “你來此,是為了草木凋零之事,還是渡劫之事,又或是那墮神出世之事?”
“都有?!?p> 燭九陰毫不意外地嘆息一聲,“這么貪心,你打算付出什么代價?”
“如果說,”君子殊攤開了手,掌心赫然躺著一枚紅到發(fā)黑的血珠,“我有那半份地契的下落呢?!?p> “地契”,是靈山孕育山神后自然之力賦予山神的身份象征。
地契不僅關(guān)系山神的力量,也關(guān)乎靈山的興亡,一個失去地契、力量微弱的山神,又談何庇護整座山上的森林?
燭九陰緊緊盯著那顆血珠。
萬年前的浩劫過后,他失去了半張地契,但所幸不在那群偽君子手中,可那時他重傷未愈,也不敢保證剩下的半張是否會被奪走。
自此封山,等待那個所謂的時機。
直到后來,一個墨衣女子闖入其中,如蒼茫中的暈染開來的一點墨色,紅眸中帶著饒有興味的神色,看著他盤踞在山腳的真身,緩緩坐下。
他的目光緩緩從血珠上移開,“那你就藏好,只是半張地契罷了?!?p> “藏不了了?!本邮夥畔卵?,“即使只是半張地契,離開山神太久,又少了其他力量的遮掩,那一處的異象也早晚被發(fā)現(xiàn)?!?p> “還有誰牽扯其中?”燭九陰察覺到話中的不對勁。
“一個消失已久的神?!?p> 這數(shù)年間,消失已久的神多的數(shù)不過來,有的是因為是人的遺忘,有的則是那群新神的絞殺,還有少部分則是隱匿了起來。
“是誰?”
君子殊搖了搖頭,一道無形的力量震蕩開來,密不透風(fēng)的結(jié)界將他們圍在其中,旁人不得窺探。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股腐朽的力量正侵蝕著土地,我隱約察覺到那應(yīng)當(dāng)是歸屬自然之力,可不知為何沾染上了惡念?!?p> 燭九陰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們可曾聽說過那位墮神?”
左祈韞的眸光閃爍了一瞬,似是有些不安。
她像是沒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對燭九陰道:“愿聞其詳?!?p> “曾有一位春之神,萬年前的浩劫滋生了惡念,冥界主貪婪,妖界主懶惰,人界主暴怒,天界主傲慢……這萬千惡念侵蝕了春之神的神格,吞噬了她原本蘊含蓬勃生機的神力,最后被鎮(zhèn)壓了起來,多年沒有動靜。
只是最近,那封印似乎隱隱有些松動,象征著毀滅與死亡的力量溢出來了部分?!闭f著,他看向了君子殊。
“所以單狐山封印著一位墮神?”
“……有比它更早發(fā)生異象的地方?!?p> “看來山神也不是全然對外界一無所知啊。”
“……”燭九陰又嘆息了一口氣,“你不必再試探我,現(xiàn)在天界的那群人已然將我與你綁在了一起,不是先解決我,就是先解決你,欺騙對你我都沒有好處?!?p> 君子殊尷尬似地笑了笑,隨即又正色道:“妖界的禁地里封印了一位墮神,萬年前的妖王竟然也同意。”
“新妖王是天界的人,不過后來被白虎一族推翻了,好像也就差不多一千年前。
我聽說幾百年前新上任的妖王為你破了例,第一次讓除妖王之外的人進出禁地,里面情況如何?”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禁地變成了懲罰罪妖的煉獄,有不少被怨氣或是輕微的惡念所影響,喪失心智,形態(tài)也有一定程度的異化。我醒來之后解決了八成左右?!?p> 燭九陰點了點頭,收起血珠,“先替你護法,之后的事再論?!?p> “當(dāng)然?!本邮馄鹕?,拍了拍還有些呆愣的左祈韞,走向遠處灰茫的天地。
離開燭九陰布下的陣,那股令人不適的窺探感愈加明顯,君子殊制止了左祈韞和蛇妖的動作,轉(zhuǎn)頭朝燭九陰頷首。
寒風(fēng)似乎凝滯了一瞬。
君子殊緩緩釋放壓制的靈力,雷刑洗滌過的脈絡(luò)充盈著凜冽的靈氣,運轉(zhuǎn)間上方凝聚起大片黑云,手腕粗細的紫電劈了下來,卻在半空中緩緩成為一道細流,鉆入她的身體中,化為她靈力的一部分。
接二連三,黑云緩緩散去。
順利得有些不像話。
“所以,這是成神了?”燭九陰又感慨道,“有的時候我真的不理解如今的標(biāo)準(zhǔn),萬年前飛升便是成神,萬年后,卻將仙貶在神之下?!?p> “得舉辦個儀式才算?!本邮廪D(zhuǎn)了轉(zhuǎn)手腕,“走,先去妖界,再不去,估計某些人會覺得我跑了?!?p> “你不用休整休整?”
“我一個挨雷劈的都不需要,你也就在那站了幾個時辰?!?p> “劈到你了?”
路漫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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