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聽我解釋

　　周一。

　　專業(yè)課，一進教室季悅悅就被空氣中無形沉冷的壓抑氣氛包圍，她幾乎一眼就看見角落的絕美少年。凌韓川一身灰色運動裝，眉目邪冷透著痞氣。他的眼對著季悅悅掃來，幾乎帶著森寒入骨的氣息。

　　季悅悅走過去。

　　“凌韓川，我們可以談一談嗎?！?p>　　少年的瞳仁漆黑濃郁，帶著嗤笑抬眼看她，“談？你也配？”

　　語氣慵慵懶懶的，竟與往常一般無二，若不是眼神比之以往更加駭人，邪意冰冷，她都要恍惚覺得前天飯局上少年的暴戾陰沉皆為錯覺。

　　“關(guān)于訂婚，我想我可以解釋一下......”

　　“不必?！绷桧n川冰冷截斷她的話語，“趁我現(xiàn)在對你容有仁慈，以后離爺遠(yuǎn)點?！?p>　　看著少年一臉沉色，季悅悅有些愧疚，她直覺錯過這次機會之后再難和小閻王搭上話。

　　“我們假訂婚吧?！奔緪倫偼蝗徽嬲\道。

　　聞言凌韓川果然神色有了變化，他瞇眼看她，“你想玩什么把戲？”

　　“現(xiàn)在的局勢你也知道，季凌兩家聯(lián)姻已然無法輕易更改，生在這樣的家庭，我們的命運聯(lián)姻對象就算不是對方，也會是其他家族?！奔緪倫傆挠牡溃凹热蝗绱?，就讓我們彼此訂婚又如何，我們私下協(xié)議互不干擾不就好了？”

　　凌韓川冷凝她，諷刺道，“那你知道下個月訂婚宴一旦舉辦，我們余生都將捆綁在一起？你這個想法，可真是幼稚?！?p>　　“我知道啊，我并不在意?！鄙倥厩逄鸬穆曇敉蝗坏讼聛?，宛若飄渺的煙霧。

　　這里的一切對她來說，不過一場虛無夢境而已。

　　凌韓川看著季悅悅一臉無所謂的態(tài)度，不知該嘲還是該笑。

　　“呵，若是以后遇到喜歡的人呢？”少年好心提醒。他想想這個方案對他來說也無太所謂，他這一生都不會相信愛情，但眼前的少女顯然不同。

　　不知在她身上發(fā)生了什么，她變得越來越像溫室迎陽生長的花朵，帶著一切美和希望的期盼。而這樣的人，渴求愛和追尋愛是骨子里的天性。

　　不同于他。生長在不透陽光黝黑黏稠的惡心淤泥里。

　　“不會?！奔緪倫偦貞?yīng)的含含糊糊，“就說行不行嘛這個方案，我們互不干涉，你要想想就算沒了我還可能是李小姐張小姐，而且還說不定有我這么好說話呢。”

　　少年冷淡睥睨她，隨即輕勾邪氣笑容，懶散答道，“行啊?！?p>　　他沒有所謂。愛情、婚姻，皆是他視若無物的東西。

　　況且，有這么個奇怪的人在眼皮下偶爾轉(zhuǎn)轉(zhuǎn)，好像也是極有意思的事呢。

　　談判有了好的結(jié)果，季悅悅心情輕松了不少。

　　“那我們現(xiàn)在是朋友嗎？”季悅悅聲音輕快問道。

　　“看心情吧?！绷桧n川懶散舒展了眉目，一手撐起額頭一手開始在畫紙上畫了起來。

　　季悅悅見他神色漸漸認(rèn)真，倒也沒有再打擾。身邊那壓抑冰冷的氣息已經(jīng)隨剛才的那番對話散去。

　　下了課，季悅悅吃完飯就朝上次琴房排練室的方向趕去，昨天和席煜約好了今天下午要練琴。

　　因為路癡，她繞了幾個小圈才找到上次的教學(xué)樓，按著席煜剛剛發(fā)來的琴房編號找到了目的地。

　　此時里面已然傳來激烈急切的琴音，赫然彈的是十級曲目《月光奏鳴曲》第三章，琴音如同狂風(fēng)驟雨風(fēng)暴浪濤，一波強過一波，一浪高過一浪。

　　季悅悅靜立在門口未動，感受琴音之中的憤怒、沸騰、焦躁、不安等情緒。這曲目原本所要表達的感情似在彈奏者的指尖下，一個個音符凝成了凄烈又不甘的靈魂。

　　而在結(jié)尾的韻律中，暴風(fēng)雨般的節(jié)奏中陡然在最激烈的頂點突然沉寂成陰郁疲憊的絕望。

　　房里正在彈奏的男人表情幾乎淡成一個光暈，與激烈的琴聲翻飛的指尖鮮明反差，淡冷的眉眼因金絲鏡框顯得斯文書卷，不帶任何表情，僅有那雙宛若初雪稍霽的桃花眼半垂著，眼里神情竟然像一層紗霧繚繞，令人無法知悉。

　　這樣的他，幾乎接近真實的他。

　　一曲畢，席煜淡淡抬眼向她看來。

　　那雙瀲滟似水的眼眸此時完全睜開，有什么一層層綻放開來，仿佛枝滿初桃，夜色睡蓮，秋霜寒露，初雪紛飛，皆匯聚在那雙眼里，竟灼灼光華，里面仿佛墜落著世間最清澈的靈魂。直至多年以后，季悅悅?cè)匀荒苡浧疬@一幕。

　　仿若歲月暮去驚白首，光影交錯，男人流光溢彩的眸子仿若琥珀，在倚疊如山的歲月中依然鐫刻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