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你的棋下得好生霸道”,雖是在書院掛了個閑職,但水凌月本著干一行愛一行的原則,每隔五天就會去書院一次,帶著蘭苑的十幾個小家伙一起談天說地,做做游戲,而一直跟著她的墨白憑借著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也很快和這群小家伙打成了一片,他性子開朗,懂得又多,十分招人喜歡,就連粘著她的南弦也時時被他吸引,最近天寒地凍,能玩的少了,他便找了一間大屋子,和景七一起教他們些基礎的拳腳功夫。
眼下,有景七看著,她們兩個忙里偷閑,擺上了棋盤,準備切磋切磋,沒想到這人的棋風跟人可是大相徑庭。步步緊逼,將她的棋子殺得片甲不留,眼前的困境她已經(jīng)想了好久,掂量再三猶猶豫豫地放下,又覺得不妥,剛想捏起,就被一根手指壓住了:“美人,落子無悔,可不能耍賴?!?p> 墨白的手長的很漂亮,保養(yǎng)得也很好,壓在她的兩根手指上,雖沒用力,可水凌月還是感受到了他指尖的涼意。
“咳,不下了,不下了,”水凌月輕咳一聲,快速抽回了自己的手,墨白看著她略有些慌亂的動作,心情頗好地揚起一個大大的笑,不等他接茬兒,隔壁突然傳來一陣騷亂之聲。
兩人相視一眼,連忙起身,來到便發(fā)現(xiàn)里面除了蘭苑的人,還多了幾個其他的小孩,景七兩只手提著兩個又踢又打的小孩領子,腿上還掛著一個,另一邊幾個膽小的已經(jīng)躲到了一旁,而南弦和一個小胖子滾成了一團,南羽在旁努力地想將兩人分開。
“住手,”都是些半大孩子,自然不能直接動手,水凌月只好喊了一聲,奈何作用不大,根本沒人將她放在眼里,墨白身形一閃,快速來到扭成一團的兩人跟前,微微一用力便將兩人分開。
“弦兒,”水凌月彎下腰查看南弦臉上的傷,好在只是嘴角有些淤青,都是些皮外傷,墨白提著另一個鼻青臉腫的小胖子上前,水凌月才看出這人是誰,南王府的次子南潯。
雖然被墨白治住,可南潯依舊在叫囂著要與他拼命,他娘被奪了掌家之權,他被自己的父王又打又關,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個月被放出來,結果,府里最好的東西都歸了南弦,來了書院,還有人明里暗里地嘲笑他,他越想越氣,便糾結了幾個與他交好的子弟來找茬兒。
“安靜點,”水凌月一掌拍碎了一旁的一個練習樁,不停叫囂的那幾個少年都被嚇得愣在了原地,不再出聲,生怕下一秒被劈了的就是自己。
“弦兒,能群毆為什么要單打獨斗,”蘭苑到底人多勢眾,雖然有幾個膽小怕事的,但大多數(shù)還是很團結,既然沒打成一片,顯然是南弦不許,水凌月掏出帕子,為南弦擦了擦嘴角的血,哪怕動作極輕,還是疼得他齜牙咧嘴。
“你這個賤女人,就是你救了這個小崽子,”別看南潯年紀不大,說話卻極為難聽,不等水凌月發(fā)作,他突然覺得一道冷冷的目光落在身上,一抬頭正好與面帶微笑的墨白四目相對,他雖笑著,可南潯卻覺得那笑十分瘆人,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南王世子,你要打我,我父王不會饒了你的?!蹦姿浪赖貕褐扑募绨颍硪恢皇衷谒^上拍了一巴掌:“道歉”。
“我不”,許是料定他不敢有所動作,南潯掙扎著,就是不吐口,“道歉,”又是一巴掌,而且力度明顯大了不少,景七在一旁,將墨白眼中的冷意看在眼里,不由得心驚,生怕他一巴掌拍死了南潯,只好道:“墨白,手下留情?!?p> 墨白抬頭回給他一個微笑,隨即另一只手捏了捏南潯的肩膀,看似沒用力,南潯卻是殺豬般嚎叫起來,隨即他壓低聲音在南潯耳邊道:“是道歉還是不要這胳膊了,你自己選”。
南潯被他這簡單粗暴的方式嚇到了,他自來嬌生慣養(yǎng),哪受得住這個,終于撐不住,連忙道:“我我道歉,對對不起凌,凌夫子?!?p> 正在這時,孔,莊兩位太傅帶著菊苑的劉夫子姍姍來遲,一見這架勢,瞬間明白了,南潯向來是書院里的小霸王,以前都是看在南王的面子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眼下時過境遷,哪怕是書院這樣的地方,說白了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地方:“怎么回事?你們不知道在書院里打架,是要被開除的么?”
其余的學生一見他們來,紛紛起身整理儀容,行禮問安,“太傅,凌夫子縱容她的屬下欺負我,捏碎了我的胳膊,你看……”南潯跌跌撞撞地從墨白手下逃開,搶先一步告狀,明顯還當自己是以前的地位。
水凌月瞥了一眼那位劉夫子,心里了然,南潯和其余人不見了,身為菊苑主管她怎會不知,怕是有意放水,如今事情鬧大,她又不得已請出兩位院士來平息,被她冷眼一掃,劉夫子有些心虛地低了頭:“我倒想問問你,課休時間,你不老實地在菊苑呆著,跑到我蘭苑做什么?上門找打么?”
“我,我……”南潯一時語塞,孔老與莊老一見,大概也能猜到事情的來龍去脈:“來人,去請南王爺”。
南城和下了朝回府,屁股還沒坐熱,就聽說此事,聞訊趕來,看到南弦兩個人的模樣,又驚又怒。
“南王爺,事關您家兩位公子,老朽不敢擅作主張,所以特請你來處理?!笨桌祥_門見山,直接將皮球踢給了南城和,言下之意,反正都是你兒子,你要怎么處置隨你便。
“怎么回事?”南城和的臉色極不好看,本來他就是看重面子的人,兩個兒子在書院打架,傳出去成何體統(tǒng),“景七,你來說”,南弦兩人側開身子,南城和才看清身后椅子坐著的那人,以及他身后一個站的歪歪扭扭的少年,本就不好看的臉色微微震驚:“水姑娘,怎么在這里?”
“王爺有所不知,凌月姑娘是我們書院新招來的夫子,蘭苑由她負責,她很受學生們的喜歡”,莊老搶先一步介紹道。
“哦?”南城和嘴角一抽,卻是將信將疑,難怪連日來,都不見這女子與南弦有往來,何著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偷偷混到身邊了,“南王爺,如果我沒記錯,您親口承認,南弦才是世子,不知他算什么東西,張口閉口以南王世子自居?!彼柙轮噶酥改蠞〉馈?p> 她話音剛落,南潯一股不妙的預感頓生,他被放出來的時候,林姨娘就囑咐過他,最近南弦正討南王喜歡,讓他按捺一點,不要找麻煩,若是被他父王知道,這事是他惹得,恐怕又要被關了,趕緊上前拉著南城和的袖子辯解:“父王,我沒有,我沒有”。
“你有,我們都聽到了,”蘭苑的其他小同學七嘴八舌地跳出來作證,“我沒有,你們血口噴人”,南潯激動地一吼,卻明顯底氣不足。
“皇伯父,我也聽到了,”一直默不作聲地南羽忽然開口道:“今日我們練功練得好好的,是南潯闖進來,無故找事,他辱罵已故的南王妃和凌夫子,還說南弦是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野種,南弦氣不過這才動了手”。
“南羽,你胡說八道”,南潯一見眾人都針對自己,霎時怒火攻心,“混賬東西,”南城和啪地一聲給了南潯一巴掌,呵斥道:“十三殿下的名諱也是你叫的?”哪怕南羽在不受寵,卻也是名正言順的皇子,哪有被一個庶子指著鼻子罵的道理。
“孔老,莊老,凌夫子,是本王教子無方,見笑了”,南城和又是好一頓教訓南潯,才帶著兩人準備離開,當然面子功夫得做足了,孔、莊兩人連呼不敢,“凌夫子改日若是有空,可來府上小住,本王也好盡地主之誼”。
“不敢叨擾王爺”,水凌月淡淡一笑,她可不認為南王會誠心請她吃飯,“你是弦兒的救命恩人,何來叨擾”,南城和又道,臉上依舊掛著慈和的笑,從善如流地離去……
好不容易送走這一波人,景七指揮著剩下的人打掃練功房,雖說只是小孩打架,這破壞力卻是不容小覷,
“還生氣呢?你跟一個小孩那么較真做什么?”墨白光潔的手背上赫然有幾道血口子,那是南潯趁其不備逃脫時抓的,“我從來都不信什么童言無忌,更何況他都十一歲了,我十一歲時都已經(jīng)……”
“已經(jīng)怎么了?”水凌月在他身邊坐下,歪著頭問,在說漏嘴的前一刻,墨白果斷住了嘴,輕飄飄地甩了一句話,水凌月也不再追問,從懷里摸出一瓶藥,拉過他的手,一點點將藥涂在傷口上,還輕輕呼氣吹了吹,心里卻在念叨,可不要留疤才好。
感受到手背上的絲絲涼意,墨白渾身一怔,可手卻是舍不得縮回,感受到另一邊景七的目光看過來,他才抽回了自己的手,溫聲道:“沒事了,皮肉傷而已,過幾天就好了……”若是此時有面鏡子,他一定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耳朵已經(jīng)紅了……
南王府里,鼻青臉腫的南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地上,林姨娘尖叫著跑了過來:“兒呀,誰把你打成這樣?”
“姨娘,疼”,南潯委屈巴巴地道,南城和卻是一拍桌子:“你還有臉哭,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關了你一個月,你還是不知悔改?!?p> “義父,息怒?!卑讉b在一旁一言難盡,但還是出聲提醒,自從南弦回來,南王府的平靜也蕩然無存,“滾下去,最近給我消停點”,南城和看了他一眼,呵退了林姨娘兩人。
“義父,查到了,水凌月入皇家書院,是賀蘭公子的手筆”,待他們走后,白俠才蹙眉道。
“賀蘭棋?”南城和手里把玩著一串上好的珠串,他喜歡盤東西,是朝廷里外公知的秘密,所以不少人會投其所好,聽聞這個消息,他轉手串的動作一頓:“她怎么又和他們攪和到一起了?”聯(lián)想到壽宴時,沈奕舟幾人一反常態(tài)的前來,他總覺得這里好像有點貓膩。
“她身邊那個黑衣少年有線索么?”今日在書院他見墨白的眉眼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見過,便也讓白俠順便查查,“查不到,”白俠搖了搖頭,不知何時,這盛京城里竟然涌入了這么多無法查明來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