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雨下得綿延,第二日的天陰沉沉的,仿佛并不歡迎摩紇王子的到來,后宮照舊是死氣沉沉,前朝卻是吵開了鍋,原來盛京只下了一夜的雨,而在他處已經(jīng)下了四五日,連日大雨,沖毀了堤壩,百姓受災(zāi)嚴(yán)重,奉陽雖不是重災(zāi)區(qū),卻也在倒霉之列,洪水沖垮的家園可以重建,最可怕的是洪水過后很容易滋生疫病。
堤壩被毀,雖是天災(zāi),也可能是人禍,畢竟建橋修路都是費(fèi)銀子的大工程,也是有利可圖的地方,明仁帝大怒,一邊安排人賑災(zāi),一邊徹查是否有貪官污吏,一時之間,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還有便是默哆進(jìn)京,這個時候,出了這樣的事,明仁帝難免覺得丟面子,一個早朝發(fā)了不少火。不過不管怎樣,默哆還是順利地住進(jìn)了城中皇家專門接待外使的官驛。
默哆長得還算端正,身上穿著異族服飾,頭發(fā)編成了許多根小辮子在腦后束起,上面墜著一些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陌l(fā)飾,一雙鷹眼下是兩片烏青,眼下哪怕來了盛京,身邊也是左擁右抱,隨他一同而來的是摩紇的大臣吉利:“王子,明日就要進(jìn)宮面見皇帝,今晚要好好休息”,其實他很想說,今晚不可在縱欲過度。
“知道了”,默哆很不耐煩地應(yīng)了一聲,他雖是摩紇的長子,但是除了聲色犬馬,一無是處,奈何摩紇可汗愛屋及烏,因為喜歡他母親,對他也是百般縱容。
“王子,這和親一事是大事,馬虎不得,還請王子重視”,吉利又再三提點(diǎn),這王子爛泥扶不上墻,可代表的還是摩紇部洲的顏面,“不是說朝中有位傾國傾城的公主叫南樰么?本王子還真想見見”,默哆摸了一把身邊的美人臉,輕佻地說道。
“南樰”,吉利念叨了一下這個名字,忽然想起了什么,拱手道:“王子,這玉瀟公主萬萬不可”。默哆見狀,皺起了眉頭:“怎么不可?”進(jìn)了京,他收到了一封信和一幅畫像,不知道是誰送來的,上面細(xì)數(shù)了明仁帝的幾位適齡公主,尤其把玉瀟公主夸的個天花爛墜,與世無雙,還附上了畫像,光看那畫中人,他已是心癢癢,沒想到,吉利卻告誡他不可肖想。
“玉瀟公主不僅是鳳闕奕王未過門的王妃,更重要的是,當(dāng)年她和凌相如的兒子本該一起墜崖死了,現(xiàn)在兩人都死而復(fù)生了,而她是凌楚歌養(yǎng)大的”,吉利看著他,眸中神色嚴(yán)肅了不少,默哆聽見這話,頓時一個激靈,凌相如這個名字,他可是知道的,沒想到,他看上的美人竟然跟凌家有淵源。
看著他后怕的樣子,吉利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不過色字頭上一把刀,默哆在宮宴上見到水凌月的剎那,就忘記了他全部的告誡。
摩紇雖然戰(zhàn)敗,但已經(jīng)交了降書,明仁帝也不好過分苛責(zé),覲見過后便安排了一場宮宴,水凌月本來想稱病不去,但又想看看默哆王子是個什么樣的人,有沒有可能套話,便還是隨意地收拾了一下出席,在一眾打扮亮眼的公主宮妃堆里,她的裝扮過于簡單,但憑她那張臉,又多了些清新脫俗的感覺,乃至照舊是眾人的焦點(diǎn)。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被洪水波及的州縣百姓還處在水深火熱,可為官為君者還在聲色犬馬,當(dāng)真是諷刺至極,想著她便勾唇自嘲一笑,不料這清冷一笑,默哆看去,竟是看癡了。
宮宴兩排,左邊是默哆和隨他而來的使臣,右側(cè)順次坐著的是太子南櫟、齊王南錫和沈奕舟,而沈奕舟旁邊的便是水凌月的位子,沈奕舟察覺到默哆的眼神,眉宇間盡是厭惡,然而又不能發(fā)作,只好微微直起身來,往前挪了挪了,將水凌月?lián)踝×?,同時略帶警告地看了默哆一眼。
南櫟和南錫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微微一笑,沒有說話,而南錦瑟看到沈奕舟的維護(hù),心中的妒火卻是蹭蹭蹭的上冒,連忙給身邊的八公主南錦畫使眼色,她雖然想算計水凌月,卻也不會很蠢的自己動手,便找了個毫無存在感的幫手。
南錦畫膽小怕事,時常被南錦瑟欺負(fù),眼下見她拼命地給自己示意,可她又不敢冒然站起來,只好假裝看不到,南錦瑟面上閃過憤恨,恰在此時,默哆說話了:“陛下,默哆此次前來除了稱臣,還奉可汗之命,求娶一位鳳闕公主,不知您可否讓默哆自己選一位良人,以示您對摩紇的恩賜呢?”這話說得巧,若是明仁帝不答應(yīng),難免會落不給面子的口實,然而答應(yīng)了,誰知道這位默哆會選誰。
水凌月聞言卻是冷哼一聲,戰(zhàn)敗之人還能如此囂張,不知收斂,難怪會被南城和利用,明仁帝猶豫了一下,如今四大部洲臨浦歸治,好不容易又收了個摩紇,眼下還是安撫為上,道:“好啊,不知默哆王子想怎么選?”
“久聞鳳闕乃是天朝上國,可汗說定要娶一位貌美賢良多才多藝的公主方可為正妃,所以默哆斗膽,可否請公主小露才藝?”
“看來本王的鐵騎還不夠厲害,默哆王子還沒欣賞夠?”南錫冷冷開口道,這話說得極其不客氣,摩紇的一眾人等臉色瞬間都不好看了,吉利更甚,他就知道,派這個廢物來準(zhǔn)得壞事,可眼下說都說了,也只能死磕到底,畢竟摩紇也是要臉的。
“齊王不得無禮,既如此就問問朕的女兒們的意見吧”,明仁帝呵斥了一聲,言語間絲毫沒有責(zé)備的意思,而這話意在問詢,只要沒人起來,便也就過了,然而,“父皇,女兒來吧”,南錦畫突然開口道,她想的是,眼下正是劍拔弩張的時候,她自告奮勇不僅是為明仁帝解圍,還能完成南錦瑟的囑托,一舉兩得,可是水凌月卻在心里送了她兩個字蠢貨。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明仁帝黑了臉,但沒辦法只好應(yīng)下,南錦畫上前跳了一段舞,開了口子不好回絕,明仁帝只好又隨便點(diǎn)了幾位公主上場,就連南錦瑟也沒能幸免,比起其他人的不情不愿,她雖然也應(yīng)付了一下,但是只要想到自己大計將成,難免開心。
默哆一見水凌月始終垂眸不語,并未有半點(diǎn)上場的意思,忍不住皺起眉頭。這個女人清冷高貴,可比畫像上的美多了,于是明知故問地道:“這位公主瞧著與其他公主一般大,怎得不上場表演一番,可是不給默哆這個面子?”
此話一出,吉利頓時心涼半截,人要作死,真是攔也攔不住,明仁帝心里也惱怒不已,這人還真是得寸進(jìn)尺,但他身為帝王,此刻需得沉著,沈奕舟冷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道:“本王的王妃不需要給別人面子”,南櫟也緊隨其后道:“吾妹早有婚約,王子還請自重”。
這兩句話一出,無疑在默哆的臉上啪啪打了兩耳光,一時間氣氛略顯尷尬,默哆一時語塞,狠狠地瞪向了南櫟幾人,倒是吉利不得不出來解圍:“陛下、太子殿下、奕王殿下莫怪,默哆王子無意冒犯玉瀟公主,只是聽聞鳳闕有一位才貌智勇的嫡公主,顧想見識一番,絕無越矩之意,還請玉瀟公主見諒”,說完竟真的對著水凌月這邊拜了拜,這話看似解圍,但又說的極為刁鉆,先是說人家無冒犯的意思,后又將她夸上了天,倒是讓她進(jìn)退兩難,不得不露一手了,看來摩紇王子雖然膿包,這個大臣倒是不錯。
“大人過獎了,既然如此,本宮身為嫡公主若是不露一手,倒讓外人說,我們鳳闕誠心不敬外臣了”,水凌月道,然后站起身,小聲跟沈奕舟說了兩句話,然后便往中間走去:“父皇,妹妹們的歌舞都已經(jīng)是頂好的了,兒臣就不獻(xiàn)丑了,久聞摩紇的人都善騎射,那我入鄉(xiāng)隨俗,就表演個射箭吧”。
“好,來人準(zhǔn)備”,明仁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等孫公公去準(zhǔn)備,就見沈奕舟已經(jīng)從身后人那接過一副弓箭遞給了她:“小心點(diǎn)”,他一向是冷面王爺,鮮少有這么溫柔繾綣的時候,看在眾人眼里,紛紛變了樣。
“默哆王子,能否麻煩你幫我頂個蘋果呢,也好有個準(zhǔn)頭”,水凌月早就暗中查過,這位王子小時候曾遭遇過刺殺,差點(diǎn)被箭射成篩子,從那以后便很害怕箭,也成了摩紇王族里唯一不會弓箭的王子,她不喜歡找茬兒,但更不喜歡忍氣吞聲。
果不其然,在水凌月要表演射箭的時候,默哆王子的臉就白了又白,結(jié)果現(xiàn)在他又要自己幫她頂蘋果,不答應(yīng),顯得他弱,答應(yīng)了可他也是真怕。
“怎么,王子不肯么?”水凌月又道,“好”,默哆心一橫,在桌上拿起一個蘋果,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往上走去,“王子”,吉利著急喊出了聲,都怪自己讓一步好了,誰知這位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燈,還真就較上勁了。
看見默哆明明雙腿都在打顫,卻還是一步步地往前挪,水凌月心里好笑:“王子,您不用先放,一會兒我叫你放,你在放,聽皇兄說這樣難度比較大,我想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