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司晨第二天才知道,昨天他走后兩人大吵一架的事,一時之間還沒反應(yīng)過來:“合著凌月不知道這事?”墨白坐在小榻前,單手托腮,滿臉寫著都寫著一句話:要知道我還在這么?一大早他就去了照影閣,卻吃了閉門羹,水凌月根本就不見他,他又不敢硬闖,生怕弄巧成拙,只好來了容府。
“那你活該,明明受委屈的是凌月,你凄凄慘慘的干什么?你呀你,就是前二十年過得太順了”,容司晨嘲笑了他一聲,搖了搖頭,含著金湯匙出生,所有人都敬著寵著,甚至連他和水凌月在一起都是緣分來了,水到渠成,可是他還是沒明白,比起得到這份感情,更重要的是如何呵護(hù)它,彼此陪伴走到最后。
“我跟她解釋了,她不聽呀,她寧可相信沈奕舟,都不信我”,墨白平日里水光瀲滟的桃花眼徹底黯淡了下去,容司晨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憑什么就相信你啊?這事是不是你先瞞著她的?”
“是,可是……”,墨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容司晨卻不給他辯解的機(jī)會:“可是什么呀可是,墨白,你是不是忘了,咱們認(rèn)識的時候,就是因為我以為你是個癡情種子,你編的那段故事連我聽了都動容,覺得你非青梅不娶,何況是她呢?兩個人走到一起,如果連信任和坦白都做不到,你們又何必在一起呢?”
“那不是我編的,是西風(fēng)從話本子上抄的”,墨白道,“那我問你,西風(fēng)是誰的手下?”容司晨抱著胳膊倚在桌子旁,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是藏都藏不住。
“我……”
“這事是誰授意,人又是替誰尋得?”
“我……”
“這不得了,你的手下,為你辦事,如果我是凌月,我肯定也信沈奕舟”,容司晨兩手一攤,墨白抓起桌上的一個蘋果扔了過去:“我是來問你怎么辦的,不是讓你來看我笑話的?!?p> “這下完了,沈奕舟正愁沒法離間你們呢”,容司晨想起最近沈奕舟的一系列動作,再這樣下去恐怕這門婚事要為期不遠(yuǎn)了,然而不提這事還好,一提墨白更是一肚子氣:“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沒安好心”。
容司晨嘆了口氣,將那個蘋果嘎吱咬了一口,悠閑道:“你別管人家安的什么心,關(guān)鍵是你的小美人不理你了”。果然,提到這,墨白的臉再次垮了,可容司晨卻覺得這是件讓他長記性的好事……
照影閣里,顧驚鴻來到,就看到某個倒茶的人又在走神:“小心燙”,然而已經(jīng)晚了,滾燙的茶水已經(jīng)澆到了手上,水凌月一激靈,趕緊放下:“怎么樣?”
“沒事”,水凌月?lián)u了搖頭,“怎么舍不得了?”顧驚鴻看著她微微泛紅的手指,打趣道,一大早墨白就上門來,被他攔在了門外,還說了不少戳心窩的話,“怎么可能”,水凌月蹙眉道。
顧驚鴻半晌一笑,轉(zhuǎn)身去藥箱子里找燙傷的藥,水凌月是個什么性子,他很清楚,嘴硬心軟,若是他們不替她好好把關(guān),將來還不得被墨白那廝欺負(fù)了去,這絕對使不得。
水凌月舉著剛剛燙過的右手,忽然陷入了沉思,安嬤嬤總是說她的手腕會在陰雨天隱隱作痛,可她好像從來沒有這種感覺:“驚鴻,我記得你會些醫(yī)術(shù)是不是?”
顧驚鴻還在翻箱倒柜的找藥,聽見她問,隨意答道:“嗯,混江湖的人,多少學(xué)過點皮毛,怎么了?這點小傷抹點藥就行”,刀尖上行走的人,難免磕磕碰碰,有時還要防著仇家追殺,尤其他是劫富濟(jì)貧的俠盜,更是惹下了不少有錢有勢的仇家,所以醫(yī)、毒他都學(xué)過一些。
“如果一個人小時候摔斷了手腕,那么長大后練武用劍會有影響么?”水凌月翻著右手腕,靈活有力,沒有絲毫的不適,“這個不好說,可能會有吧,怎么了?”顧驚鴻被她問得一頭霧水:“你糾結(jié)這個做什么?”
“公主,你這手腕太醫(yī)說得好好注意,下雨陰天會又疼又癢,敷一敷會好受點……”
“你怎么確定凌景嵐一定不會再騙你呢?”
……
幾個零散的片段在腦海里交織,連顧驚鴻給她涂藥都沒回神:“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他看著她的眼神由疑惑忽然變得擔(dān)憂恐懼,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問。
“那受過傷的手腕在陰雨天會疼么?”水凌月愣了一下,又問,“這個有可能,傷了骨頭,若是養(yǎng)不好,是會這樣的,就像受了刀傷劍傷,你老糾結(jié)這個干什么?”顧驚鴻見她神色不對,也嚴(yán)肅了起來。
水凌月的腦海中涌起一個大膽的想法,可是需要證據(jù),她心中忐忑,慢慢地伸出手:“那你幫我看看,我這右手腕可有舊傷?”
“舊傷?我看看”,顧驚鴻將一旁的絲帕蓋在她手腕上,動了動看了看,有些疑惑:“你確定你這手腕有傷?”
“怎么?”水凌月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這一句怎么隱隱都在顫抖,“我看沒有,也許是我學(xué)藝不濟(jì),要不我這就去給你找城里最好的看骨的大夫來?”顧驚鴻的話讓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不要聲張。”
“放心”,顧驚鴻點了點頭,立刻起身去辦,半炷香后,他塞了一百兩銀票,叮囑了幾句,送走了最后一個有名的看骨大夫:“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看手腕的舊傷,關(guān)鍵是所有人都斷定,她的手沒受過傷,而且他見過她用劍,那般靈活,一點也不像從小摔斷過的樣子。
小榻上的水凌月卻完全像入定了一樣,整個人安靜得讓人恐懼,顧驚鴻也不敢再多問,只好安靜地坐了下來,他也不知突然發(fā)生了什么事,忽然前院的掌柜來報,說奕王府的人來問水凌月何時回去,沈奕舟要來接她,他打發(fā)了掌柜,正想著該怎么開口問,就聽水凌月說話了:“驚鴻,能不能陪我去個地方?”
“好啊,你,他本來想說,要不找上墨白一起?”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還是聽話為好,“后天我來這找你,這幾天你去做這幾件事,不準(zhǔn)告訴任何人,”水凌月一掃之前和墨白的冷戰(zhàn)委屈模樣,目光也變得尖銳凌厲,整個人的氣場瞬間就變了,匆匆寫下了要顧驚鴻去辦的事,她才回了奕王府。
“殿下,公主回來了,心情好像不太好”,長青來報,沈奕舟正在書房處理公文,聞言立刻抬頭:“怎么樣,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么?”
“準(zhǔn)備好了在后花園,公主一定喜歡”,長青點了點頭,沈奕舟取下了掛著的簫,淡然起身:“走吧,去看看她”,水凌月回到房間,整個人還在一種緊繃的狀態(tài),五臟六腑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攪合在一起,糟心得很,正想著,外頭響起了敲門聲,沈奕舟的聲音傳來,為了不讓他發(fā)現(xiàn)端倪,她趕緊深吸了一口氣,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才叫人進(jìn)來。
沈奕舟笑意盈盈地進(jìn)來,只是簡單地關(guān)心了幾句,兩人很有默契地都閉口未談墨白的事,小坐了一會兒,他提議有驚喜給她,帶她去了后花園,已近八月,天氣涼了,花園里的花落了不少,但仍生機(jī)不斷,這里的整個設(shè)計就像這座王府的主人一般清雅幽靜,兩人并肩而走,與園中之景相得益彰,遠(yuǎn)遠(yuǎn)地,水凌月就看到了前面草地上有幾個蠕動的白色絨球:“小兔子”,她眼前一亮,快步走了過去。
沈奕舟落后一截,看著她的身影一笑,果然她也喜歡,水凌月喜歡兔子,楓月山莊里還養(yǎng)了一些,自從來了京城,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了,撈起一只小兔子索性一屁股坐了下來,抱在懷里揉啊揉,沈奕舟也走到她身邊,不顧形象地坐了下來,還伸手戳了戳她手里的兔子:“喜歡么?”
“多謝殿下,”水凌月點頭,可注意力全在兔子身上,沈奕舟臉上再次流露出一絲難過神色,垂眸不語,卻又在心里安慰自己來日方長,取下那短簫,放在嘴邊吹了起來,簫聲悠揚婉轉(zhuǎn),她記得這個調(diào)子,每當(dāng)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凌景嵐也會彈給她聽,想到他,水凌月摸兔子的手猛地一怔,一曲完畢,沈奕舟歪頭問:“如何?可有景嵐吹得好?”
“我……哥也會吹簫?”水凌月有些詫異,這個她從來不知,她只知他會彈琴,但又很少彈,有時想聽一曲,不知要撒多少嬌才可以如愿以償,“他笛子吹得極好,不過若是他愿意,就是一片樹葉也能吹出一曲小調(diào),”沈奕舟點了點頭。
“殿下的簫也吹的很好”,不得不說,沈奕舟的一舉一動都帶著極好的修養(yǎng),不似墨白那樣漫不經(jīng)心,萬事一笑而過,本也是高高在上的王,卻依舊有著獨屬他的率性瀟灑,無懼無畏,前者就像芝蘭玉樹,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而后者卻是驚才絕艷,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怎么又發(fā)呆了?”沈奕舟問,水凌月?lián)u了搖頭,怎么又想到那個討厭鬼了:“只是忽然想到了一句話,鶴舞樓頭,玉笛弄殘仙子月,鳳翔臺上,紫簫吹斷美人風(fēng),不知何時,能有幸聽到殿下和哥哥合奏一曲”。
這話一出,顯然取悅了沈奕舟,他微微一笑:“凌月都給了我們這么高的評價,那有何難,你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到時候叫上你皇兄一起”,水凌月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兔子,心里卻已是思緒紛飛,身邊再一次響起了簫聲,離得遠(yuǎn)無人能瞧見她臉上的憂心神色,可這一幕在外人看來,簡直是一副無比美好的畫面,比如伏在遠(yuǎn)處的西風(fēng),為了將功贖罪,他主動提出來奕王府探聽消息,以往的奕王府防的像個鐵桶,最近倒是有所松懈,按墨白的話說,沈奕舟肯定是故意的,結(jié)果一語中的,果不其然躲在暗處的西風(fēng)就瞧見了這樣郎才女貌的畫面,這要是告訴了他家少主,估計得氣死吧,不管了無論如何還是得回去,西風(fēng)又看了一會兒,一溜煙兒的撤了,吹簫的沈奕舟若有所思地往他藏身的方向看了看,唇角一勾,不做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