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時針指向凌晨一點時,秦知聽到外頭傳來車子熄火的聲音,但外頭的人并沒有進來,足有大半個小時過去,門口才傳來響動。
項意喝得微醺,被他的助理關洲攙扶進來。
“阿意!”
秦知迎上去,艱難地從關洲手上把項意接了過來,童媽也在另一邊幫忙扶著。
幾人把項意扶到沙發(fā)上躺下后,關洲有些抱歉地解釋:“二少夫人,項總今天心情不佳,多喝了幾杯,就麻煩您照顧了?!?p> 重物忽然離身,秦知下意識地松了口氣,她看向關洲,淡笑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送他回來,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關洲看著這位半是清冷半溫柔的二少夫人,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轉身離開了。
童媽已經(jīng)去煮醒酒湯了,秦知半蹲在沙發(fā)前,替項意解開領帶和襯衣扣子,動作緩慢而輕柔。
忽然間,項意抬手抓住了秦知的手腕,似醉似醒,像是抓住了什么夢里抓不到的東西,溫柔到極致地摩挲著。
秦知沉默盯著他,她知道,他會說出什么來。
果然,這個想法剛落下,就聽見項意呢喃了聲:“云璇......”
項意這個人,是有些近視的,以前他還會戴眼鏡,自從和秦知結婚后,秦知就沒見過他戴眼鏡了。
因為他說,有些東西沒有必要看得太清。
秦知知道,他是不想看自己看得太清楚,這樣才能才某些時候把她當成霍云璇,給他帶來一些慰藉。
比如此刻。
童媽端著醒酒湯出來,正好看見項意抓著秦知的手腕連聲喊著那個人的名字,而秦知只是盯著他,他喊一聲,她就應一聲,全然沒有因為項意喊的名字不是她而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唉。
童媽雖然是項家宅院那邊派來照顧新婚夫妻二人的,但不免還是有些心疼秦知。
項家誰都知道,家里夫人自小把娘家那邊遠得不知道超出了幾代的親戚女兒養(yǎng)在家里,那小姑娘和項家兩個少爺青梅竹馬,從小到大都是一塊兒吃喝上學,生出情愫來好像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原本家里先生夫人都看出來了,甚至所有人都默認他們的關系,乃至都覺得他們將來會結婚。
誰知道一年前的某一天,項家兩老忽然就決定讓項意和秦家的女兒秦知結婚聯(lián)姻,更令人震驚的是,那位小姐對這門親事也沒有驚駭,難過,乃至無法接受,甚至是支持的。
反而項意從頭到尾的反對,只是最后還是徒勞,在項家兩老,那位小姐,乃至秦知的施壓下,他才同意了這門婚事。
誰也不知道,在項意點頭同意之前,秦知就去見過他,并且與他發(fā)生了一些...難以啟齒的事情。
當時霍云璇已經(jīng)決定跟著項夫人前往m國求學深造,項意留不住她,秦知去見他的時候,他喝得爛醉。
項意這個人,是個十足的笑面虎,對誰都是一副淺淡而又處處挑不出毛病的笑容,給人以如沐春風的錯覺,但實際他任職項氏亞太地區(qū)總裁以來,手段凌厲狠辣又是眾所周知的事。
他那張臉上看似永不消逝的淺淡笑意,就好像是一種先禮后兵的征兆。
在商場上,他對一個人笑得越和善,下手便會是更加的狠辣,以至于后來,他的笑讓人聞風喪膽。
但秦知是喜歡他笑的,他一笑,那張臉便會與記憶中的重疊。
那個晚上,項意就是那么沖著秦知笑,一個醉一個癡,最后兩人都昏了頭。
那是秦知這么多年最荒唐的一個晚上,荒唐到...和項意耳鬢廝磨的時候,他一聲一聲的云璇,她一聲一聲的我在。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項意的熱情不復存在,只對她說:“我同意結婚了?!?p> 他說完這話之后,便就遞給秦知一粒白色的藥片,“吃了它?!?p> 秦知知道那是什么藥,但她沒有說什么,直接取出來扔進嘴里吞下去,連水都沒有送。
藥片的濃烈苦味在喉間漫開,那個時候起,秦知就知道,即便同意結婚,項意也不會愛她。
但是沒關系,不管項意愛不愛她,她都會和項意結婚,只要和他在一起,什么都好。
兩人結婚一年來,私底下項意冷淡到了極致,時常讓秦知覺得,他是一塊捂不熱的石頭,然而明面上兩人又相敬如賓到了極致,時常讓人覺得兩人好似老夫老妻了。
有時候秦知會忍不住在想,面前這個冷漠如斯,極致疏離,對她全然沒有愛意的人,怎么會是她想找的那個人?
可若不是,又怎么會......
秦知覺得心頭有些難受,忍不住低嘆了聲。
這時,項意的手機從西裝口袋滑落,正正落在秦知的膝蓋邊。
手機屏幕是亮著的,他好像...剛跟人打完電話不久。
童媽走近恰好看見,手機屏幕上是項意和霍云璇的聊天頁面。
她年紀大了,看不太清,但秦知看清了。
項意精心給霍云璇準備了生日禮物,詢問她合不合心意,霍云璇的回答模棱兩可,或許是喝了酒,項意撥了電話過去。
通話時長長達半個小時,在他進門的前兩分鐘結束。
伸出去的手停頓在半空,秦知偏頭,看見童媽正盯著她,眼色不明。
秦知抿唇,朝她一笑:“童媽,幫我把阿意扶上去吧?!?p> 她滿不在意似的,掐滅了屏幕,把手機收回項意西裝口袋里,像是把她丈夫和別人的溫情封起來,滲著血絲的傷口也能就此閉合,她的狼狽川劇變臉一般地帶過去了。
童媽哎了聲,趕緊放下手頭的東西去幫忙。
兩人合力把項意扶到二樓。
一年以來,項意進婚房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大多數(shù)時候是睡書房。
秦知覺得,項意不論做什么事,好像都時刻在提醒著,他不愛她。
秦知是在意的,但她無可奈何。
童媽折回去端著醒酒湯上來,看了看秦知:“二少夫人...”
“我來吧?!鼻刂幻嬲f著,一面伸手接過醒酒湯。
童媽看著,項意似乎也不算醉得很徹底的樣子,也就暗暗嘆了聲,轉身離開了。
秦知給項意墊了兩個枕頭,撐起他的頭部后,舀了一勺遞到他的唇邊。
意料之外,預料之中的,男人微微張唇,秦知送來的湯藥他一滴不漏地喝了進去。
他沒有睜眼,也沒有停,秦知自然也沒有停下動作,直至碗中見底,她抽了張紙巾給項意擦拭唇角。
項意只是微醺,沒有醉,他也不會輕易醉,秦知知道的。
秦知也知道,項意今天為什么會這樣。
也許因為今天是霍云璇的生日吧,白天她看到項夫人發(fā)的朋友圈,項意也點贊了。
一張生日蛋糕圖片,沒有附文,但知道的都知道,是霍云璇生日。
秦知盯著床上雙眼緊閉的男人,鬼迷心竅一般伸手要去撫摸男人的面頰,但男人卻像是有所察覺一樣,一個抬手打掉了她伸過去的手。
秦知微怔片刻,手還僵在半空,而床上項意像是什么都不知道,拿手抵著額頭,似乎因為有光,他很不適。
項意不喜歡光亮,只要他在,他們的房間一貫是暗黃色的燈,并不會給人造成不適感。
秦知斂了眸,收回手,起身準備去拿熱毛巾給項意擦拭。
然而剛起身,她的手腕便被人一把握住,不給她絲毫掙脫的空間。
秦知很瘦,身材纖細,一米六稍稍出頭,不是很高,但是那種典型的南方女子的纖美,前后起伏不大,但和纖細的肢體相搭起來,卻很是剛好,任誰看一眼都會夸贊一句這身材沒少下功夫吧。
而此時,秦知的手腕被項意寬大修長的手握住,肉眼可見手掌心還有很多富余空間。
她腳步微頓,回眸看去,只見項意緩慢撩起眼皮,那張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五官分明,那雙湛黑的眼里,此刻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涌動。
這是項意情動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