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見的人總在不期而遇。
該來的人總在路口出現(xiàn)。
三日后,在本市的維多利廣場地下商城里,安慶陽與他已有多年未見的初戀張靈露在滾梯處邂逅。
正站在下樓滾梯的安慶陽率先看到了另一側上樓滾梯的張靈露,她此刻正在和身旁的朋友交流著。那種交談給安慶陽的感覺并不像正常的朋友,反而更像是在一起工作的同事。
安慶陽在下樓的過程中思量了許久,在想到底該不該再重新與她交談一遍,只像普通朋友或是曾經(jīng)的同學那樣交流一下。
晃神的安慶陽險些在滾梯到最后一個臺階時摔了出去。被閃了一下的安慶陽站在下面直直的望著往樓上去的張靈露的背影,此刻的他心底依舊是無比惆悵與糾結。
“想去就去吧!有些人就是見一面少一回,說一句少一次。更何況她不是在你心底最想見的那十個人里面嘛?!卑矐c陽的內心開始給予其指引。
安慶陽的大腦被其內心說服了,從側面的樓梯飛奔而上,攔住正在向外走去的張靈露及她的朋友。
“對···不···起···!可能···有點···冒昧···和唐突,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安慶陽氣喘吁吁地說。
“我們認識嗎?”張靈露像個陌生人一般看著安慶陽,似乎她與安慶陽從未有過任何交集。
一時間安慶陽開始手足無措,瞠目結舌,在這一刻他似乎忘了自己是誰,自己在做什么,這種冷漠的百分百暴擊使得其自己都有點產(chǎn)生懷疑了,難道是自己認錯人了?我上來做什么?我為什么要上來?
“你不要產(chǎn)生任何消極的念頭,她就是你的初戀張靈露,那個你在六年級時就已經(jīng)接觸的張靈露。”
內心的反復強調促使安慶陽開始強裝鎮(zhèn)定:“張靈露同學,麻煩你不要把事和話都弄得那么決絕,有些關系你可以不說,也可以不用承認,但你不能裝作沒有過。就算最終的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我們不還是有同學這一層身份。至少我們還做了六年的同學,這是我們誰也無法更改的事實??!”
“然后呢?”張靈露雙手抱臂,滿臉不屑的問。
“沒有然后,今天既然在這里碰到了,我就是想請你吃個飯,順便好好聊聊?!?p> “聊聊?還聊什么?該聊的我們早都聊過了,我們還能說些什么?”
“過去我們的身份和現(xiàn)在不是不一樣嗎,今天我就是想以一個普通同學的身份和你好好聊聊?!?p> “你看不到我這里還有朋友嗎?”
“我不介意多一個人聽聽我們的過往的故事?!?p> “算了,我可沒那個癖好。小露你就先好好陪陪你這個朋友吧,正好我男朋友一會兒下班也約了我一起吃飯,你在場我也怕他尷尬?!睆堨`露的朋友隨便找了個理由溜了。
“喂······你男朋友約你吃飯,你為什么要加個也?”張靈露的聲音愈來愈小,說到最后倒更像是自言自語。
安慶陽與張靈露對坐在一家開在地下商城里的連鎖餐廳里。
須臾,服務員拿著菜單過來點餐。
“兩位好,請問,就您兩位用餐是嗎?”
“是的?!卑矐c陽點點頭。
“那我建議您二位來這款情侶套餐,這里面主食和小吃及飲品都包含了,而且最主要的是這款套餐比單點要優(yōu)惠好多的?!?p> “給她看吧!”安慶陽示意服務員遞給張靈露。
張靈露在服務員的手里接過菜單,板著臉問:“你們是不是給每個一男一女來吃飯的都推薦這個套餐?”
“也并不是,譬如那桌、還有那桌來的,我們就會給他們推薦另外的套餐。”服務員指向了靠在窗邊的兩張桌子。
張靈露不看還好,看完以后險些暴跳如雷。在窗邊的兩桌一個是父親帶著閨女、一個是母親帶著兒子。
安慶陽見張靈露的臉都快變色了,急忙對服務員說:“就要剛才你說的那個套餐吧,謝謝!”
“好的,您一共消費一百二十五元。請問您是現(xiàn)金,還是微信?”
“刷卡?!卑矐c陽遞給服務員一張銀行卡。
服務員接過卡后,轉身便去了吧臺。
“誰讓你點那個套餐的,我說要吃那個了嗎?”張靈露把剛才在服務員那兒受的氣撒到了安慶陽的身上。
“吃個飯而已,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不就是一個套餐名字的問題,你把它當做親子套餐、同學套餐、朋友套餐不就行了?!?p> “什么叫我能不能不要這樣?是你非要死纏爛打叫我一起吃飯的,好嗎?還有,那是套餐名字的問題嗎?我告訴你,我介意的不是情侶套餐里的‘情侶’那兩個字;我介意的是這個情侶套餐坐在我對面的人?!?p> 安慶陽再次變得啞口無言。
服務員過來打破了沉默不語、略顯尷尬的局面:“先生您好,這是您的銀行卡和收據(jù),您的餐大約還有五分鐘,請稍等?!?p> 安慶陽微笑著點點頭,接過銀行卡。
“呵,這么多年,難得再次見你這么笑。我記得原來你這么笑的時候也就只有在筱雪兒面前才會如此。”張靈露的語氣略帶幾分譏諷。
“你這話什么意思,我這只不過是最為普通的禮貌的微笑罷了?!?p> “那你原來為什么從來沒對我這么禮貌的微笑過?”
“你要是想看,我現(xiàn)在就可以笑給你看?!?p> “算了,我現(xiàn)在可沒那個雅致?!?p> 在吃飯的過程中,安慶陽總是想一次次忍不住的去提及過往,卻都被張靈露一次次殘忍的扼殺在嗓子里了。
“過去的事,你就不要再提了,你也沒資格再提了。當初你說在一起的,我同意了;你說分開,我也同意了;初中畢業(yè)分手以后,你承諾說會等我七年,可最終結果呢?你處了多少個你自己心里清楚,甚至還有一個孩子都有了。你是怎么想的,今天竟然有臉見我,邀我吃飯?”
“你后來不也有了別人嗎?”
“你是怎么好意思和我說這個的?初中畢業(yè)以后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吧,在高中和大學期間我分別見過你一回,可是你呢?你知道我什么時候對你徹底寒心的嗎?你那天突然聯(lián)系我,和我說這些那些,然后問我電話號碼時,我告訴你還是原來那個,你說忘了。我為了等你,這些年一直連電話號碼都沒敢換,結果你一句忘了就什么都沒了。一個連我電話號碼都不記在心上的人,我有什么理由去相信他會把我記在心上?賭嗎?拿我的青春去賭嗎?可我的青春就短短那幾年,我賭不起?!?p> “對不起,我們之間,我最不該的就是說出那句:我會等你七年。”
吃的差不多的張靈露站起身準備離去,臨走前最后對安慶陽說了一句:“我們之間,你最不該的就是說出——那三個字?!?p> 安慶陽站起身,從餐廳的另一側門走出。
背道而馳的兩人從此漸行漸遠,再無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