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道黃褐色的土墻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時,孫秀榮才意識到他已經(jīng)帶著哥舒迷奴的左營殺了一個對穿!
沒多久,前營的楊守瑜、南弓熏也殺出來了,等納倫曉風、李進才以及南弓黑夫的部族騎兵也出現(xiàn)后,場中的形勢大變!
三千突騎施騎兵在唐軍的沖擊下已經(jīng)七零八落了,少量逃向了大營,大量的人則向四周奔逃!
隨著突騎施人的奔逃,原本還有些忐忑的少年兵頓時信心大增,但對于孫秀榮來說眼下卻面臨著極為急迫的選擇。
是將部隊化整為零去追擊四散奔逃的突騎施人,還是跟著逃向大營的騎兵進入突騎施大營?
此時,若是從外面觀察,大營的外墻盡頭只是影影綽綽的,可見大營非常遼闊,里面肯定還有更多的敵人,自己這點人馬冒然進去了,被敵人困在里面包了圓又當如何?
可一旦讓敵人全部逃入大營,而自己與大營的敵人對峙起來,自己這一日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按照夫蒙靈察的籌劃,自己就是一個誘餌,一個炮灰,在既定的時間,既定的地點將突騎施人引出來,從而為主力將其殲滅創(chuàng)造條件,但由于自己的特意安排(或許還有夫蒙靈察沒有想到自己一個晚上就攻下了碎葉川源頭的石堡),自己雖然沒有將敵人的主力引出來,但至少將一部分主力引出來了!
“大郎!”
楊守瑜就算在騎戰(zhàn)中也更加喜歡弓箭,雖然他的騎槍技術(shù)也非常了得,他單手拎著他那張力數(shù)高達五石的角弓,一臉通紅地朝著孫秀榮喊道。
這是在催促自己趕緊下達新的命令了。
必須盡快做出決定了。
“二郎,立即通知黑夫,讓他的人跟隨敵人進入大營!”
“大郎,這……”
“少廢話,趕緊去,再遲就來不及了!”
此時,一直跟在孫秀榮身邊的錄事參軍宇文邕奴眼睛一亮,“司馬此計甚好,南弓部的人面目雖然與突騎施人不同,但裝束卻差不多,若是黑夫能夠跟著敵人突入大營,并占據(jù)一座營門,然后司馬的少年兵再突入,還真有一戰(zhàn)而定乾坤的可能”
在孫秀榮等人的后面,黑夫也是一臉既興奮又疑惑的模樣。
“咱南弓部是從弓月部里面分化出來的,而弓月部卻是依附于原本屬于西突厥右翼五部之一的胡祿居部落的,后來號稱突騎施別部,而人家突騎施卻是取代西突厥的強部、大部,可眼下司馬的一千娃娃兵、自己的一千南弓兵就將彼等幾千精銳打敗了?”
不過,當他接到孫秀榮的命令后,這心里不禁猶豫起來,一旁的楊守瑜不禁大急,向他喊道:“你個狗奴賊,若是怕了,就將部隊交給我!”
黑夫是南弓曉月的奴仆,聽了這話倒也惱了,一股悍勇也從內(nèi)里升騰起來,“狗羌奴,你敢同我一起去嗎?”
“有何不敢?”
剛才,楊守瑜神乎其技的箭術(shù)著實將黑夫嚇了一跳,他雖然被他所激,但涉及到身家性命的大事,也由不得他不猶豫,但若是有楊二郎在一旁協(xié)助他,他就不怕了。
“好!”
黑夫聽了爽快,帶著南弓部族騎兵就朝著大營南門沖了上去。
此時,為了加劇逃入大營突騎施士兵的混亂,孫秀榮讓已經(jīng)下馬操控單弓弩的中營掩護,自己帶著前營、左營對著那些慌亂的士兵展開了射擊!
“轟!”
沒多久,原本就是窄窄一道土墻中間用十幾根木頭釘在一起的大門轟然倒塌,連帶著兩側(cè)的土墻也倒了一片!
……
大營正中間,高高的望樓上。
以此時的條件,就算你視力再好,想要看清約莫兩里路外的戰(zhàn)斗情形完全沒有可能,對于旗幟稀少的游牧部族來說更是如此,故此,一直到賀蘭蘇尼戰(zhàn)敗乃至退卻這一幕發(fā)生,大營中望樓上的突騎施黑姓可汗爾微特勒依舊不明所以,直到士兵們開始瘋了似的涌進南門!
是的,是涌進南門,因為當賀蘭蘇尼帶著三千騎兵出營時,各處大門自然都關(guān)上了,而當潰兵逃回到這里是,守門的士兵需要向大營正中間的爾微特勒稟報后才能開門,但潰逃至此的士兵已經(jīng)等不及了,在他們的推搡下,沒有等到爾微特勒的答復(fù)大門連帶著一段土墻便應(yīng)聲而倒!
此時,就算再笨,黑夫也知道戰(zhàn)機到了,他帶著約莫八百南弓部族騎兵沖了進去!
此時的爾微特勒才明白了一個事情。
自己深為信任的賀蘭蘇尼敗了,不但如此,敵人還尾隨著敗軍進入到了大營!
爾微特勒雖然是庶長子,但蘇祿上位后發(fā)生的每一場大的對外戰(zhàn)斗,比如南邊的大食,東邊的大唐,北邊的基馬克(此時占據(jù)后世哈薩克斯坦北部大草原的強大部落)他都參加了,作為庶長子,沒有別的,只能立下赫赫戰(zhàn)功來增強自己的地位,故此,他并不是庸才,至少是汗國里有著中人之姿的貴族子弟。
但他卻被眼前的一幕愣住了。
“怎么回事?賀蘭蘇尼怎會敗在一群娃娃兵手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實際上大營里還有五千整裝待發(fā)的精銳奇兵,若是他還處于冷靜狀態(tài),將從各個大門潰逃回來慌不擇道的士兵斬殺立威的話,主動權(quán)依舊在他掌握之中,但眼下卻不同了,他不是優(yōu)秀的將領(lǐng),否則也不會被他弟弟骨啜奪走了汗位,而他只能自立為汗。
也不會在歷史上占據(jù)著高大堅固的怛邏斯城卻被疏勒鎮(zhèn)的幾千唐軍“偷襲”成功,夫蒙靈察在大唐算得上優(yōu)秀將領(lǐng),但絕對算不上名將,但他依舊奇襲成功,雖然眼下孫秀榮對夫蒙靈察是如何“奇襲”成功的依舊懵懵懂懂,但他畢竟成功了!
帶著幾千軍力,穿行在異域,突然抵達怛邏斯城下,無論如何,夫蒙靈察的統(tǒng)兵能力還是值得稱道的。
閑話少說,就在爾微特勒愣神的功夫,黑夫已經(jīng)帶著南弓騎兵驅(qū)趕著潰兵沖到了爾微特勒身后“整裝待發(fā)”了許久的突騎施騎兵!
不過對于黑夫以及跟隨著他進入大營的少年兵來說,想要憑借他們的力量一舉將大營里的七千精銳殲滅實在力有未逮,但對于爾微特勒與他的騎兵來說,發(fā)生了眼前這一幕唯一的解釋就是:大唐的主力來了!
爾微特勒踉踉蹌蹌跌下了高臺,在親兵的扶持下哆哆嗦嗦上了馬,混在潰兵當中逃出了大營!
當你奔逃時,就算你有再高的武技也無濟于事,一個小兵也能將你擊殺,故此,孫秀榮的少年兵、黑夫的部族騎兵在今日可算體會到了什么叫“酣暢淋漓”的殺敵。
大約半個時辰后,孫秀榮攻占了大營!
……
盤腿坐在爾微特勒的大帳里,身邊還有兩個胡姬小心翼翼伺候著,孫秀榮正在聽取楊守瑜的匯報。
“二郎,清點了一下,今日一戰(zhàn),我軍擊殺、俘虜敵兵接近兩千,經(jīng)過審訊,知曉大多數(shù)人還是逃出去了,他們都逃回了怛邏斯城,我軍少年兵、南弓兵各損失了約莫兩百人”
孫秀榮的眼神一凜,暗忖:“這還是在局勢大為占優(yōu)的情形下達到的戰(zhàn)績,若是面對面硬抗,自己這兩千人馬絕對不是爾微特勒的對手,恐怕連賀蘭蘇尼的對手也不是,時也命也,兩百少年兵一死,自己自然不能再進行戰(zhàn)斗了,只有依托大營與敵人周旋了”
又想到,“今日之戰(zhàn)實在太過倉促,相信爾微特勒逃回怛邏斯城后很快會意識到這一點,最快今晚,他應(yīng)該會糾集人馬前來攻打大營,由于顧忌到我軍的援軍,這一波的攻擊肯定是暴風驟雨”
“援軍啊援軍,你在哪里?”
面上卻是一派肅然,“繳獲如何?”
“嘿嘿”,楊守瑜一張黑臉上露出了志得意滿的憨笑,“爾微特勒應(yīng)該是將怛邏斯城主要的糧草全部搬到這里來了,此人不知怎地,竟然舍棄堅城不用,巴巴地跑到城外的大營駐扎,根據(jù)俘虜提供的消息,他搬到大營之后,將怛邏斯城的六成糧草也搬了過來,可滿足一萬騎兵三個月的需要”
“大郎,我等放發(fā)財了”
“哦?”,前世見過太多繳獲的孫秀榮卻波瀾不驚,“除了糧草就沒有其它的東西?”
“自然有的,在一間庫房里,發(fā)現(xiàn)了爾微特勒的私人財物,有金銀物品和瑟瑟石,大郎,你猜有多少?”
“上萬貫?”
楊守瑜搖搖頭,孫秀榮此時也來了精神,“難道有十幾萬貫?”
“嘿嘿,那倒沒有,大郎,鑄成金錠的大約有一百斤,這便是一萬貫,銀錠、銀幣約一千斤,這又是一萬貫,還有十個木頭柜子,每個里面都裝著五顏六色的上品瑟瑟石,不知價格幾何,不說瑟瑟石,就是這些金銀都有兩萬貫,兩萬貫啊,大郎”
“看你那個窮樣兒,好像沒見過錢似的”,孫秀榮撇撇嘴,區(qū)區(qū)兩萬兩銀子的財物就讓他激動成這個樣子?
楊守瑜一愣,心想:“大郎你也從來沒有闊綽過啊,兩萬貫難道不是一大筆錢?”
“還有什么?”
“再有的就是棉布、綢布了,有幾千匹,上好的烏茲鋼刀有一百把,多半是爾微特勒用來賞賜手下人的,倒是便宜我等了”
“想要守住這些財物嗎?”
楊守瑜再次愣住了,“大郎,難道爾微特勒還想奪回這處大營?”
“廢話,他在怛邏斯河這里一共有一萬五千人馬,這次在我等手里只折損了兩千多,今日是事發(fā)突然,被我等抓住了機會而已,事后他一定后悔的要命,以我估計,最早今晚,最遲明早,他一定會帶領(lǐng)大軍前來奪營!”
“那……”
“莫慌,對了,大營里發(fā)現(xiàn)了草袋子沒有?”
“有,不過都裝著糧食”
“嗯,離天黑還有多久?”
“最多半個時辰”
“嗯,我等少年兵每人攜帶了五個草袋子,如今可算派上用場了,立即通知各部,其一,馬上用草袋子裝填泥土,在大營里面再建一道矮墻,矮墻以能滿足兩千人駐扎為宜,我等人手少,爾微特勒若是全力進攻,大營四周圍墻太長,必定抵擋不住”
“若是草袋子不夠,就用裝糧食的,若是在矮墻建好之后爾微特勒還沒有進攻,就連夜行動,將外面的圍墻推倒!”
“大郎!”
“趕緊行動,敵人人多,若是占住外營進攻我等,若是圍墻還在,還可以擋住我軍的援軍,那時候我等就徒呼奈何了,推倒圍墻后他們就必須顧忌一下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