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白丁那日在官府吃了板子,被打得屁滾尿流,還被罰了五百兩銀子,心中很是憤恨,恨著王平多事害了自己挨打,又白白損失了銀子,嘴里罵夠了王平十八代先人,也不去管死在比武臺上的白輝。下人把他抬回白府,請郎中來看了傷敷了藥,養(yǎng)了兩日,能下床來,他便迫不及待的安排起白府的人事,拿出千兩銀子去購置了家具,買來七八個丫頭,又雇了一干家丁,把老婆孩子和家人搬進(jìn)了白府。冷清的白府頓時熱鬧起來,白丁腰身一變,從一個下人變成了老爺。白府沒人了,這偌大的宅子還不是自己說了算,自此便成了白府老爺,心中多年的心愿總算成了,聽著下人一口一聲的老爺叫著,好不歡喜。白府的田契房契都被他截留下來,只是那些珠寶玉器多半被賣了干凈。他心中最不舍的玉如意也被青紅樓的云姐設(shè)了局勾了去,不免耿耿于懷,轉(zhuǎn)日聽說青紅樓遭了匪,云姐被殺,不由哈哈大笑,心中一口惡氣出了,只可惜那玉如意也沒了,派人暗地打探,若那玉如意出現(xiàn)在市面上立即通知他。
白丁查驗房契和田契,那些在永昌府的商鋪他都截留下來,東鄉(xiāng)的良田賣出去多半,自己只留下了兩百畝。于是便安排家丁分派兩路去收商鋪租金和田地的租子,強(qiáng)行提了價格。他想著開銷大,又舍不得變賣那些貪下的珠寶,便挑著幾塊田忍著心痛賣給了幾個鄉(xiāng)紳大戶。永昌府上幾家門面到了期,他讓管家?guī)еo(hù)院家丁去提價,那些不愿意提價的商戶便被強(qiáng)行趕了出去,一時鬧得滿街的怨言。
新任管家白二帶著新雇來的家丁走進(jìn)大廳,白丁正和媳婦吃著午飯。家丁站成一排,白二給白丁請安說道,“老爺,這是奴才昨日買下的外宅人手,請您吩咐。”
白丁正在啃吃一個豬蹄,滿嘴的油膩,手上也沾著油葷,他抬起肥臉,望著廳外站著一排二十上下的年輕男子,滿意的點點頭,高聲說道,“從此你們便是我白府的人了,來我白府便要守規(guī)矩,要忠心,如有哪個敢忤逆主子,敢手腳不干不凈,在我白府做出些不干不凈的事情來,立時便要棍棒打死!扔去后山喂了狗?!?p> 旁邊媳婦白了他一眼,啐了他一口,說道,“好好吃著飯,便要說這樣的渾話,倒我胃口?!?p> 白丁忙堆著臉說,“夫人啊,我這是要給他們立規(guī)矩,馬虎不得?!?p> 白夫人起身道,“自封個老爺便要端起架勢,作威作福起來,瞧你那熊樣兒,要不是我娘家?guī)鸵r著,你哪里來的今天?立規(guī)矩也該我來立,我只是懶得討人嫌,你要立便立,只是不該這個時候?!闭f著轉(zhuǎn)身離開,兩個貼身的丫鬟跟著離開。白丁敢怒不敢言,因為媳婦家是永昌府大戶人家,自己還是管家的時候成的親,白府沒落,自己也跟著低了身份,自然要矮了一截,說話也不敢硬氣,如今自己剛當(dāng)了老爺,還沒有習(xí)慣自己的身份,在媳婦面前也還是唯唯諾諾。
白丁一臉尷尬,待媳婦走了,緩了臉色,看著那些新來的家丁,見一個家丁眉清目秀的,心中有些喜歡,上前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想那家丁便是捕快劉三瞞了身份混進(jìn)來,是趙捕頭安排來暗查他的。劉三垂頭回道,“老爺,小的名字叫張順。”
白丁又問,“哪里人氏?家里還有什么人?抬起頭來回話。”
劉三仰頭回道,“老爺,小的本是黔州府鄉(xiāng)下人,家里遭了災(zāi),沒得活路,流落來永昌府街頭討飯吃,見管家找伙計,有了活路,自愿賣身來府里,家里已經(jīng)沒人了,都餓死了?!边呎f邊抹了抹眼淚。
白丁見他模樣清秀,越看越喜歡,轉(zhuǎn)頭看著管家白二,白二會意,說,“老爺,已經(jīng)查實的,確實如此,干凈?!卑锥↑c點頭說,“來我白府是你的福分,以后便是白府的人了。其他人都去外宅,這個張順嘛就跟著我做個長隨吧,此后便叫白順?!?p> 白二忙對劉三道,“還不快快謝老爺大恩。”
劉三喜笑顏開,拱手彎腰回道,“謝謝老爺抬舉,謝謝老爺抬舉?!?p> 白二上前一腳把他踢跪地上,劉三猛然醒悟自己已經(jīng)是下人了,沒了身份,只能卑躬屈膝的討白丁的歡心,忙磕頭謝恩,心中卻恨得咬牙切齒。
那白丁好色,不僅是沾著花流連青樓的常客,也好著男風(fēng),見劉三清秀,故意安排在身邊,慢慢熟絡(luò)了,便好下手。他拿眼勾著劉三,伸著肥手在他身上亂摸,說道,“老爺抬舉你呢,你可要好好報恩才是?!?p> 劉三是個會來事的人,見他眼神撲朔,便明白了幾分,心中怒氣上來,卻強(qiáng)自壓著,想著日后不把你收拾了,便辱沒了先人。
劉三回道,“小的以后便是白順,生是白家的人,死是白家的鬼,從此便是老爺身邊的一條狗。”
白丁哈哈一笑,對著白二說道,“管家,其他人你自行安排,讓白順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來?!?p> 白二領(lǐng)著人下去,白丁坐回飯桌繼續(xù)啃吃豬蹄。
又過了五日,白府上下煥然一新,新購置的家具,新翻修著院子,收上來的銀子也多了許多。白丁在原先的書房里安置了一個藏寶柜,把歷年來侵吞的契約文書和珠寶銀子放進(jìn)了柜子里。那柜子嵌在墻壁里,外邊用銅鎖鎖著,鑰匙隨身系著,從不離身。柜子外是一個書架擋著,外人根本看不出書架后邊有個柜子。每日晚上,白丁睡覺前都要去書房,說是看書,卻是要看他的銀子。推開書架,打開鎖,數(shù)著銀子偷著樂,銀子漸漸多了,數(shù)不過來,就看著那堆著小山的銀子金子笑。這個世界上只有這黃白物件是他的最愛,只有看到這些屬于自己的財寶,他才能安然入睡。銀子越來越多,他越來越不放心,便找了個理由,對媳婦說是每晚要查賬目,搬進(jìn)書房來睡。媳婦嫌著他已經(jīng)多年,巴不得他分房去睡。
白丁白天經(jīng)營家業(yè),晚上數(shù)著銀子睡覺,安安生生的過了近十日。那晚睡下,很快鼾聲如雷,房梁上偷偷竄下一個黑影,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的走到白丁身邊,手法嫻熟的解下白丁腰間系著的鑰匙,然后去抬開書架,打開藏寶的柜子,從懷里取出一個物件放進(jìn)柜子里,然后上了鎖,抬回書架,反身回到白丁身邊,把鑰匙系回白丁腰間。黑衣人迅疾竄上屋頂,從屋頂上飛躍出去,重新擺好瓦,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白丁醒來,根本沒發(fā)現(xiàn)有任何異樣,照常出門,晚上回來打開柜子,驚得目瞪口呆,只見一個玉如意橫在一堆銀子面上,他清楚自己的柜子里不曾有玉如意,忙拿起玉如意仔細(xì)看來,不由驚喜,認(rèn)出這便是自己抵押給青紅樓云姐的寶貝,那如意背面一條血絲清晰可見。他手中撫摸著玉如意,心中狐疑亂猜,他聽說這如意已經(jīng)被匪人搶走,如何出現(xiàn)在自己的柜子里?難道有人放進(jìn)來的?不會啊,這個柜子只有一把鑰匙,這個地方只有自己知道,每天白天外邊有人守著,晚上自己睡在這里不曾耽擱一天。說家里進(jìn)了賊,如何那賊不偷自己的東西,還貼著往財寶箱里放東西?這不合道理啊。轉(zhuǎn)念一想莫非這寶貝已經(jīng)有靈氣,自己會飛了回來?這玉如意在白府藏了近百年,乃洪武爺御賜的寶物,自然不是凡品,古話說玉乃石頭成精,是通了靈的,想來是在白府呆久了,自然是戀家的,被那賊人擄了去,定然嫌棄,自己顯靈飛了回來,越這么想,越覺得只有如此才有道理。他哪里去想有人要栽贓嫁禍,以為是神鬼恩賜,瞞得世人的一樁奇異事情,心中暗喜,老天看來真是照顧我白丁,失去的寶貝自己都能回來,我白丁不發(fā)財那就是天理難容。他把玉如意拿出來,親了個夠,歡喜的撫弄著,抱著睡覺,天一亮就鎖回柜子里。
又過了兩天,白丁見風(fēng)平浪靜,懸著的心便落下了,美滋滋的就惦記起白順來,只是沒機(jī)會,想著只有在書房里下手。那化身白順的劉三跟了白丁十多天,早摸清了他的規(guī)律,白天跟著他在永昌府到處活動,晚上站在門外偷看到白丁的秘密,正愁沒機(jī)會下手。那晚,白丁興致很高,就叫白順去安排些酒菜,要在書房宵夜。白順端來酒菜擺好,裝著要轉(zhuǎn)身出去,白丁一把拉住,摟著他腰便要親嘴。
白順扭頭躲開,慌慌的說道,“老爺,千萬不敢如此。”
白丁嬉笑著說,“怕什么,我是老爺,這府上我說了算。你若從了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由著你。若不從,即刻打死?!?p> 白順心想暗罵,臉上卻只是無奈,嘆道,“老爺,小子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以后全憑老爺做主了,進(jìn)了白府自然是老爺?shù)娜?,只是我從來不曾有這樣的念想,還請老爺讓小的緩緩神,適應(yīng)適應(yīng)才好?!?p> 白丁捏了把他的臉,笑道,“果然懂事,是老爺心急了,嚇著了你。如此,我們坐下喝幾杯酒壓壓驚再說?!辈挥煞终f,拉著白順坐在自己身邊,斟著酒要灌白順。
白順早有準(zhǔn)備,在酒里下了蒙汗藥,忙攔著白丁,說,“哪有老爺給小的斟酒的道理,還不折煞小的了?!闭f著,起身給白丁斟了酒。
白丁端起酒杯,嬉笑著說道,“你我今晚成了好事,必須喝個交杯,從此便是老爺?shù)娜肆?。?p> 白順和他勾著手,喝了酒,把酒含在嘴里,等他喝下,佯裝不會喝酒,咳嗽著把酒噴了出來,紅著臉說道,“不好意思,小的喝不來酒,掃了老爺?shù)呐d致,只好再陪老爺喝一杯?!?p> 白丁哈哈笑著說,“無妨無妨,好事成雙,本該再喝一杯?!卑醉樥辶司?,遞給白丁,故意裝了些媚態(tài),迷得白丁魂五魂六的亂轉(zhuǎn),一仰脖子喝了酒,白順乘他眼睛轉(zhuǎn)開,把酒倒在地上。白丁回過頭來,見他酒杯空了,以為他喝了酒,心下歡喜,便要拉他。
白順扭著身子說,“老爺只顧喝酒,還是吃些菜,怕傷了脾胃?!?p> 白丁道,“可人的奴才,你便是老爺?shù)南戮撇恕?次也怀粤四恪!闭f著便覺頭暈眼花起來,嘟囔著,“今兒這酒如此上頭呢?!?p> 白順說道,“想來是白天老爺辛苦,又陪著幾個大戶喝了一席,只這兩杯便是極限了?!毙南旅靼资撬幜ι蟻砹恕?p> 白丁哪里想到被下了藥,很快便暈了過去,倒在了地上。
白順這才松了口氣,站直身子,罵道,“狗娘養(yǎng)的畜生,居然敢惦記俺的身子,亂了性的狗……”邊罵邊用力踢了白丁幾腳,踢得自己腳生痛,白丁肥碩的身子晃蕩了幾下,挺尸般昏昏睡著。
劉三取下鑰匙,去推開書架,打開柜子,看到柜子里滿滿的銀子和金子,不由眼睛直了,看到一個玉如意,忙拿起來細(xì)致看了,湊在燈下,看到玉如意背后一根血絲的印記,心下狂喜,盤算道,“這下可算交了差。事不宜遲,要連夜去報給趙頭才是?!比缓蟀延袢缫夥呕毓褡永?,順手取了幾錠銀子和金子,鎖了柜子,搬回書架。把鑰匙系回白丁腰間,又踢了幾腳,在他臉上吐了口唾沫,“狗東西,你算是到頭了。”然后起身出了門,帶上門,門外往常都是他值守,所以沒有其他人。
劉三去馬廄牽了一匹馬,連夜離了白府,返回永昌府衙門,向趙捕頭通報。趙捕頭正等得心急,眼看知府的限期就要到了,劉三通報回來,落實那玉如意就在白府,大喜過望,等不及天亮,派值守的衙役去挨家喚醒一眾捕快,等兄弟們都到齊了,騎著馬,領(lǐng)著十幾個捕快直奔東鄉(xiāng)白府。
白丁一早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地上,渾身僵硬疼痛,心下暗叫不好,依稀記得自己喝了兩杯酒就暈天黑地了,之后便沒了記憶,想來是遭了白順的道,摸摸腰間的鑰匙還在,忍著痛爬起來,慌忙去打開柜子,見柜子里玉如意還在,細(xì)細(xì)數(shù)了一遍,少了五錠銀子和兩錠金子,心疼得直跺腳,忙關(guān)了柜子,幾步跑到門口,打開門,高喊,“來人,來人!”
管家白二從中院跑出來,問,“老爺,何事???”
白丁一臉怒容,問道,“白順那狗奴才呢?”
白二回道,“一早養(yǎng)馬的老倌就來給我說白順昨晚牽了馬出去,說是老爺讓他去永昌府辦事,一早要趕回來的。想來是回來的路上?!?p> 白丁氣得跺腳,“那狗奴才偷了銀子跑了,還回來個屁!趕緊派人去官府報案抓他!”
白二一驚,慌著轉(zhuǎn)身準(zhǔn)備出門,就看到一個門房家丁慌著跑了進(jìn)來,邊跑邊叫,“老爺不好了,老爺不好了!”白二上去就是一腳,把家丁踢到地上,罵道,“該死的奴才,一早就吼叫個啥?老爺好好的,如何不好了?”
那家丁滾在地上,忍著痛說道,“管家,老爺,白順引著一群官府的人,正往這里來呢?!?p> 白丁一驚,叫道,“那混蛋奴才偷了我的銀子還敢報官?這是什么道理?。课业你y子都是本本分分掙來的,又不是臟錢,怕他不成?”正說著話,一群如狼似虎的捕快沖了進(jìn)來,拿著刀槍迅速圍住了白丁和管家。
白丁認(rèn)出白順,見他穿著官服,更是一驚,叫道,“白順,原來你是官家人!你這是為何???老爺我并沒有動過你吧?”
劉三上前掄起胳膊抽了白丁一個耳光,罵道,“攪屎亂倫的畜生,死到臨頭還不自知,還敢在我面前自稱老爺,聽好了,爺是永昌府捕快劉三,是來查你的,如今查得你便是血洗青紅樓的主犯,回稟了趙捕頭前來拿你?!?p> 白丁一聽,嚇得臉色慘白,叫道,“哪來來的案情?我如何成了主犯?冤枉??!冤枉啊!劉爺,劉老爺,冤枉?。 ?p> 趙巖大喝一聲,“綁了!”四個捕頭沖上來,兩個抓著白丁胳膊,壓著他肩頭,兩個拿著拇指粗的麻繩熟練的把白丁捆了個結(jié)實。劉三扯下他腰間的鑰匙,引著眾人進(jìn)了書房,推倒書架,打開柜子,見了滿柜子的金銀,都喜笑顏開,趙巖抓起玉如意,哈哈一笑,說道,“果然是這廝做的案,如今贓物在此,看他有何話說。你們把這些金銀裝了,知道該怎么做吧?”手下捕快都是懂事的精細(xì)人,如何不知起贓的規(guī)矩。一時應(yīng)下,取來兩個麻袋,把那些金銀分做兩份,一份要作為贓物呈堂,一份要截留做兄弟們的車馬費,都心照不宣的取了三分之一和那些契約文書包成贓物,三分之二的錢財裝在另一個麻袋里。
趙巖拿著玉如意出了門,遞在白丁面前,厲聲問道,“好個膽大包天的賊人白丁,你殺人越貨,搶了青紅樓老鴇的玉如意,如今贓物查實,你還有何話說?”
白丁知道那玉如意來歷不明,心下發(fā)虛,但不是自己做的案,如何肯認(rèn)?扯著脖子嚷道,“大人啊,冤枉啊,我白丁哪里有那樣大的膽子殺人越貨?”
趙巖冷笑道,“如此說,你是知道這是贓物了?”
白丁一愣,說,“大人,青紅樓大血案傳得永昌府哪個不知哪個不曉?這玉如意確實是多年前我抵押給云姐的。只是,只是前幾日它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柜子里,想來是玉有靈性的,自己跑回來的,哪里是我殺人越貨來的?”
趙巖冷哼一聲,說,“天下哪有如此荒誕的事情,玉能自己飛回來?你倒讓它飛一個我看看?抓賊抓贓,如今抓了現(xiàn)行,你還抵賴不成?”
白丁嚷道,“大人,確實是這東西自己到我柜子里來的,我沒有殺人啊?!?p> 趙巖說道,“你是不曾殺人,只是會派人去殺,你便是主犯,如何逃脫罪責(zé)?來人,押去大牢慢慢審出那六個殺手。把白府封啦,一干人等都押往大牢!”
那白府上下百多號人,有機(jī)靈的早早跑掉躲了起來。趙巖也不細(xì)查,只是沖著白丁來的,胡亂抓了十幾個男家丁押回了永昌府。白府的夫人見狀,嚇得暈了過去,手下丫鬟跑了幾個,兩個老媽子見過世面,幫著弄醒夫人,合計著把白夫人送回了娘家。白府人作鳥獸散,一時只剩下空蕩蕩的宅院,官府的封條貼上了大門。
楊知府得知趙捕頭破了案,起了贓,心下歡喜,堂上問了情形,見了玉如意,便認(rèn)作鐵證。
楊知府即刻升堂,提審白丁。公堂上,衙役捕快兩邊精神抖擻的站好,起了白丁的贓,個個都有好處油水,如何不精神抖擻。兩邊威武聲一片,白丁被兩個膀大腰圓的牢頭插著帶進(jìn)了公堂。那白丁見了這般陣勢,早嚇得魂魄散了。牢頭把白丁扔到公堂中間,退了出去。
楊知府端然上座,師爺站立一邊,下首文案書記拿著紙筆準(zhǔn)備記錄。楊知府一拍驚堂木,大吼一聲,“呔!大膽刁民白丁,做下如此驚天大案,殺人越貨,喪盡天良,而今人贓并獲,你還有甚話說?”
那白丁趴在地上,哀哀哭道,“大老爺明鑒啊,小人就算有天大的膽兒也不敢去殺人啊,小人冤枉,定是有賊人陷害,請大老爺明察?!?p> 楊知府怒道,“好個刁民,死到臨頭還敢抵賴不成?我來問你,你可知這玉如意的來歷?”楊知府揮揮手,衙役捧著玉如意走到堂下,拿給白丁看了看。
白丁道,“回稟老爺,這玉如意原先確實是白府的寶物,是俺欠了青紅樓的銀子,拿去抵了債。前些日飛回了我白府,委實不是俺去搶奪來的呀。”
楊知府一愣,旁邊邵師爺忍不住捂嘴笑了笑。
楊知府氣得哭笑不得,說道,“白丁啊白丁,你這是抵賴不過,編出些鬼話來糊弄本官嗎?你倒是說說,這物件如何飛回你白府的?不說飛了,就讓它顯靈立起來我看看,本官也就當(dāng)你說的是真話,你可做到?”
白丁愣住,不知如何是好。下邊衙役把玉如意放在他面前地上,催著他,讓他把那玉飛起來。
白丁硬著頭皮,跪拜玉如意,口中念念有詞道,“菩薩保佑,我白丁是清白的,菩薩證明俺的清白,就讓這玉飛起來吧,往后俺白丁吃齋念佛,日日供奉比那親生父母還要勤些。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念了半柱香的功夫,那玉如意紋絲不動,白丁急得滿頭大汗,渾身發(fā)抖,趴在地上嘟著肥嘴去吹,哪里有絲毫動靜。
旁邊衙役看著笑,上邊楊知府和邵師爺也暗笑。見那白丁弄得沒名堂,楊知府大吼一聲,“大膽刁民,竟敢作弄本官,來啊,先打他三十大板!”
白丁氣急敗壞的喊道,“該死的東西,你倒是飛啊,你倒是飛啊,莫不是你也要陷害俺不成!大老爺,我錯了,這物件不會平白無故飛回來的,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一定是有人要陷害俺,把這物件偷偷放進(jìn)我白府的呀……”
話沒說完,幾個衙役如狼似虎的撲上前,摁住白丁噼里啪啦的一頓亂打。趙巖已經(jīng)給眾人通了氣,他們心中清楚要認(rèn)定白丁是主犯,那手上便不留情,十幾棍子下去,把白丁打了個半死。
上邊師爺見了,忙叫住手,下來摸了摸白丁的鼻息,還能喘氣,對著楊知府回道,“老爺,白丁已經(jīng)暈過去,可不能打死了,還得讓他招供后等朝廷發(fā)落才是。”
楊知府冷哼一聲,“叵耐這廝嘴硬,他若不招,如何做得鐵案?”
邵師爺對著一旁的趙巖使了個眼色,趙巖會意,轉(zhuǎn)到公堂中間,拱手道,“大人,如此驚天大案,這主犯定然是死咬著不認(rèn)的,若棍棒打死,也拿不到口供。還不如寬限屬下幾日,讓屬下好好審他,定然能辦成鐵案。”
楊知府哪里有心思去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只一心要結(jié)案,想了想,便依了趙巖,點頭道,“趙捕頭辦案神速,想來審案也是在行的,白丁便交給你,務(wù)必盡快結(jié)案!”
趙巖心下暗喜,拱手領(lǐng)命。楊知府起身退堂。趙巖讓牢頭上來抬白丁去了牢房看管。那牢房里刑具俱全,他要慢慢招呼這白丁,何愁辦不成鐵案。
楊知府在那堆房契里找到白府的御賜文書,一并交給師爺處理。那些贓銀扣押庫里,吩咐師爺?shù)戎鴮懽嗾律蠄蟮臅r候瞞下贓銀,就說藏銀被賊人揮霍一空,只把玉如意呈上去便是。
趙捕頭得了大量錢財,分派給各個兄弟們,上下一心要把白丁辦了鐵案。白丁在大牢里被皮鞭棍棒亂招呼,打得不成人樣,痛得沒了知覺,只剩得一口氣沒斷。文書捏造了供詞,牢頭拿著白丁的手摁了手印。趙巖嫌拿牢里的死囚冒充行兇歹人手續(xù)繁瑣,做不好還要露出馬腳,便叫劉三在白府家丁里確認(rèn)了六個沒家人親戚的苦主關(guān)進(jìn)了死牢,其他人敲詐了些銀子,家人來交了銀子便放了出去。趙捕頭結(jié)了案,終于松了口氣。
邵師爺寫好奏章,說明是白府管家白丁侵占主家產(chǎn)業(yè),因玉如意抵押給青紅樓做嫖資,懷恨在心,便派人血洗青紅樓,殺了老鴇和龜奴并十四人,搶奪玉如意,燒了青紅樓掩蓋現(xiàn)場,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本府捕頭趙巖在楊知府的督促指引下快速破案,尋得贓物玉如意,其他銀錢已被賊人白丁揮霍一空,如今捕獲主犯白丁和行兇人犯六人,翦除地方匪患。楊知府看過,滿意的點點頭,蓋上官印,六百里加急把奏章和口供一并報送朝廷。一個月后朝廷回文力贊楊知府辦案得力,并囑咐要力保西南一方平安,不可大意。白丁一眾人犯被判秋后問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