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追尋笑緒，皆成悲端

　　如此，李氏一門，四個(gè)子女，人人稱羨。李左相與夫人臉上也是比貼了十層金箔還有光。

　　李杳杳曾經(jīng)也如此想。

　　爹爹官至左相，哥哥們——一個(gè)在地方任州牧，一個(gè)在皇子身邊，一個(gè)在中書省，自己家這官場布局，若是再加上一個(gè)軍中的職位，那真是比泰山還穩(wěn)了。

　　可誰想，就在四年后，自己以為的泰山般安穩(wěn)的家，像被蟲蟻駐透了的高塔一樣，轟然倒塌。

　　她知道，父親被貶官，李家被抄家，并不是全然無辜。

　　按時(shí)間推算——

　　當(dāng)時(shí)的罪書上的一些罪名，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生了。

　　縱使如此，她一定要盡自己所能，為李家挽回一二，就算官職注定要丟，但是，父母哥哥的性命，她一定要拼死保住。

　　李母看著自己女兒眼下的黑眼圈，心疼道：“你最近到底是有什么心事啊，這憔悴的。我都聽你身邊的丫頭們說了，你最近是睡得不好，吃得也不好。我中剛剛吩咐廚房做了山楂糕，你嘗嘗，開開胃，吃得也多一些?！?p>　　“讓母親費(fèi)心了?！崩铊描媚闷鹨黄介?，木然的吃了下去。

　　她這是心病，不是什么食物藥物就可以治好的。

　　“你是不是——”李母湊近李杳杳，小聲說道：“不喜歡你父親前一一陣子跟你提過的黃公子，又不好向我和你父母明說，所以，自己愁得吃不下，睡不著的？”

　　“母親多想了，不是因?yàn)檫@個(gè)。”

　　母親口里的黃公子，她知道。

　　前幾天，父親提起，忠杰候黃家，派人來為他們家的嫡子說親。

　　忠杰侯府的嫡子，為人也很是端方正派，只是天資一般，讀書不成。

　　作為夫君，不是什么糟糕的選擇。

　　上輩子，是為了什么拒絕他的求親的呢？

　　哦，是了。當(dāng)年，是父親說，“黃家那個(gè)兒子，太直，死心眼，這人，沒什么前途，如果杳杳跟了他，這輩子，就沒有什么前程了?！?p>　　因此，她與黃公子，便如此錯(cuò)過。

　　可黃公子，真真是良善之人。

　　說起來，上輩子，直到在她死之前，也沒聽到黃公子娶親的消息。

　　而且，黃公子為人，還真是寬厚正直。

　　若是放到旁人身上，被拒婚，可能直接就心生記恨?？牲S公子還真沒記恨她們家拒婚一事。

　　那年，在她被奚貴妃和月知恩聯(lián)手賊喊捉賊的陷害，被冠上謀害貴妃皇嗣的罪名，被囚禁于皇宮，那真是“身不免于幽縶，命不期于旦夕”。

　　就在她萬念俱灰，一籌莫展之時(shí)，還是黃公子不計(jì)前嫌，幫助她逃出生天，賺得一命。

　　此等大恩，她今生，必會報(bào)答。

　　上輩子，黃公子婚姻不順，李杳杳不敢說和自家拒婚一點(diǎn)干系也沒有。

　　畢竟，被據(jù)婚過，不是什么臉上增光的事。

　　她李杳杳不是白素貞，可能沒辦法通過以身相許來報(bào)恩，但是最起碼，她想這輩子，拒絕過黃公子的姑娘的名單里，李杳杳這個(gè)名字不再出現(xiàn)。

　　她不能做這個(gè)讓黃公子面上無光的那個(gè)人。

　　李杳杳十五歲開始，便有不少人家上門說親。

　　只是，出于種種考量，一個(gè)都沒成。

　　直到直到十六歲那年，桓羽生的母親帶著稀世奇珍只身入左相府，為他兒子說親。

　　當(dāng)時(shí)，所有人都不相信，一個(gè)身上沒有功名，祖上也沒什么家財(cái)?shù)钠胀ㄉ倌辏@么輕易，就可以與安國的左相結(jié)親。

　　但是，最終的結(jié)果，驚呆了所有人的眼睛。

　　左相府都沒怎么考慮，三天后，就與桓家互換庚帖，說定了親事。

　　外界都道，桓家到底是獻(xiàn)上了什么稀世奇珍，讓見慣了世間寶物的左相，都為之將女兒下嫁。

　　其實(shí)，他們都不知道，其實(shí)，在桓母上門說親之前，李杳杳，就與桓羽生有一面之緣了。

　　那時(shí)，李杳杳被二哥李昂帶出去玩。途徑正在進(jìn)行武試的校場。

　　那時(shí)，桓羽生在校場上拼盡全力比試的身影，就這么闖進(jìn)了李杳杳的眼中。

　　這身影太過耀眼，在她的心里，落了地，生了根。

　　十六歲那年的四月十三，她的順?biāo)烊松?，因?yàn)榛赣鹕?，出現(xiàn)轉(zhuǎn)折。

　　桓羽生，就是一切的開始。

　　今生，她李杳杳的日子里沒有桓羽生，也就不會有酷似桓羽生的月知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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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李杳杳抬頭，看著自己的母親，“父親現(xiàn)在對忠杰侯府，怎么個(gè)說法？”

　　“你父親這幾日忙，估計(jì)是還沒顧得上，不過，我前日聽他說了。過不了幾天，他要親自帶著你二哥去忠杰侯府拜訪，回絕了他們。你父親說，他家這兒子，頭腦不甚活泛，文不成武不就，不是什么有大出息之人，但是，侯府畢竟地位尊貴，就算拒親，面上也要彼此過得去——”

　　“先不要回絕。”李杳杳低下頭，“女兒，聽聞，這黃公子，是個(gè)心思純真之人，雖然讀書不若他的其他同窗，但也不像父親說的那么不值得嫁。女兒，想請父母再慎加考慮?！?p>　　聽了這話，李母嘴里的山楂糕瞬間不香了。

　　“你，莫不是，對那個(gè)那個(gè)快十七歲了連篇像樣的文章都寫不出來的呆——”

　　“母親，慎言。”李杳杳正色道，“女兒，只是覺得，不能只聽市井傳言，女兒，想要親自見那黃公子一面，再做定奪。”

　　“畢竟，這是女兒終身大事，不能只被流言左右。”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月半了?？煲剿c桓羽生相遇的那一天了。

　　桓羽生，這輩子，我們不會再相遇了。

　　希望，你會有不一樣的際遇。

　　就算，沒有左相府的相助，我相信，你也會憑著自己的能力，打拼出一片天地的。

　　下朝回家的左相大人聽了自己妻子對他的轉(zhuǎn)述，氣得吹胡子瞪眼，就差直接沖進(jìn)女兒的蜜紫苑對她耳提面命，讓她少同情心泛濫，別想著當(dāng)那圣母心泛濫的扶智少女。

　　劉夫人忙安撫丈夫，“杳杳也不是說非他不嫁，只是說耳聽為虛，還是親自見見妥當(dāng)些。你與忠杰侯爺同朝為官，人家主動(dòng)來說親，你一口回絕，到底是有點(diǎn)不顧及同僚臉面，讓著兩個(gè)孩子互相相看一番，到時(shí)候再推拒，咱們也占理啊。讓他們看看咱們家杳杳多好，讓他自慚形穢，知難而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