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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夢人

第14回:二十年師徒共謀,一輩子姐妹齊心

擎夢人 北堂澤萱 4758 2021-06-14 11:04:22

  第14回:二十年師徒共謀,一輩子姐妹齊心

  南京,總統(tǒng)府,露天院壩上。

  天下著鵝毛大雪,十個精挑細(xì)選出來的身材魁梧槍法精準(zhǔn)的鬼子士兵,他們的腳站成一條筆直的線,身子列成一個筆直的面,手中的槍,端成一條筆直的線,槍上的刺刀在雪中,發(fā)出一道筆直的寒光,使本來就凜冽的南京冬天更凜冽。

  喊“預(yù)備”時,璇子像谷壽夫一樣用兩個手指輕輕勾動下達(dá)指令,不知是因為當(dāng)間諜當(dāng)久了不習(xí)慣,還是天氣太冷,有一個手指不由自主往手心里縮。

  預(yù)備已經(jīng)喊出,槍栓已經(jīng)拉上,子彈已經(jīng)上膛,空氣越來越凝固,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如果璇子不把握好時間,這空氣似乎能夠凝固到天空飄落的雪花不再飄落,甚至子彈從槍膛里出來,也會被凝固在空中。

  璇子既然要學(xué)谷壽夫,在喊“預(yù)備”時有一個手指不爭氣,學(xué)得不夠像,接下來她就要彌補,要在下一聲指令發(fā)出之前,再次把右手的兩個手指伸出來,她要爭取做好這個動作,甚至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要比谷壽夫更有威風(fēng),這是她作為一個長期潛伏的日本間諜該有的雄心壯志,她要證明自己不比日本這些所謂的軍人差,不僅如此,還能夠更勝一籌。

  璇子的胳膊再次舉起來,手指已經(jīng)伸出,最后就差一聲令下,她特意地咽一下口水,以避免喉嚨里有什么東西阻擋了她證明自己作為一個日本間諜的威嚴(yán)。

  喉嚨里一切順暢,接下來就看十顆子彈隨自己的一聲令下從槍膛里出來,同時射入傅金陵的胸膛里。

  璇子笑了,這笑是無聲的,是得意忘形的,是大功告成的笑,潛伏在中國這么多年,也許就為了今天這一笑。

  沒想到,璇子的笑被凝固了,她想不到這里的冬天最先凝固的是自己的笑容,笑到一半的時候,有一個柔弱的清脆的聲音穿過雪花進(jìn)入她的耳朵,她更想不到這柔弱的聲音有一種自己抗拒不了的穿透力,而這個聲音簡短如一朵空中的雪花,因為簡短,反而有力:“等一下?!备氖?,這一句話不是命令,是商量的口氣,她有理由當(dāng)作是耳邊風(fēng)。

  過來站在璇子面前的是一個穿和服的日本女孩,一肩秀發(fā)如順流直下的瀑布,她挪了兩步,站直身子,面朝被捆的傅金陵,微微一笑,只這一笑,傅金陵突然明白今天為什么會下雪,因為這場雪里蘊藏著一個明媚溫暖的春天。

  女孩說話了,她的聲音還是柔弱,清脆,簡潔,而且甜美:“這是傅金陵嗎?”

  璇子沒有回答,她覺得是明知故問,就喊一聲:“黛子?!摈熳愚D(zhuǎn)過身面對璇子,輕輕地嗨了一下,傅金陵不知道的是,日本人說“嗨”這個字的時候也可以這么溫柔,這么動情。

  黛子在說“嗨”的時候,接著:“璇子姐,傅金陵犯了什么罪?你要槍斃他?”璇子覺得黛子不可理喻,日本人對待中國人還講什么犯不犯罪?還問槍斃有什么理由?

  但是璇子居然在解釋:“死罪?!摈熳硬幻靼祝蛦枺骸笆裁此雷??”璇子不想解釋,就轉(zhuǎn)移話題:“你父親還好嗎?”

  黛子說:“好,好著呢,不然我也不會來這里,來這里找傅金陵?!边@話聽起來很平淡,但是璇子聽了恨不得給面前的黛子一個耳光,黛子是在借說來南京的目的,實際上是借自己父親也就是璇子的老師的威嚴(yán)來威脅她璇子,意思就是:我既然來了,你就別想動傅金陵一根頭發(fā)。

  璇子很知趣,她揮手,手指都沒伸,命令還沒剛才那聲“預(yù)備”有力度,她恨不得“收隊”這兩個字只有這十個士兵聽到。

  十個士兵收了槍,排著隊依次走開,傅金陵看到黛子朝自己過來,看到傅金陵手上的鐵銬,再看一眼腳上的鐵鏈,手足無措起來,就問:“傅金陵你沒事吧?”傅金陵笑一下:“我沒事。”

  黛子才放心一點,回頭喊一聲:“來人,解開?!彼穆曇暨€是柔弱,柔弱地讓人感到心疼,過來兩個士兵,將傅金陵手上的手銬和腳上的鐵鏈一開,黛子就過來取,奈何這手銬和鐵鏈很重,傅金陵就自己取下來,見手銬和鐵鏈都取了,黛子主動靠上去,把頭靠在傅金陵胸膛里,喊了一聲:“傅金陵?!备到鹆昕吹缴砩嫌譂裼峙K,就沒忍心抱黛子,就說:“還有她?!摈熳泳驼酒饋?,剛才她已經(jīng)看到了這里不只是傅金陵戴手銬和鐵鏈,但是黛子不著急了,就問一句:“她是誰?”

  傅金陵心想,現(xiàn)在還不能說如玉是我妻子,黛子可能會接受不了,就說:“她叫如玉?!摈熳勇犃耍腥私忾_。

  如玉解開了手銬和鐵鏈,居然站著不動,剛才她已經(jīng)看出來了,這黛子跟傅金陵不一般,她不想傅金陵為難,傅金陵似乎明白如玉的想法,突然心疼起如玉來,就過去抱了她,說:“沒事了?!?p>  這黛子馬上看出端倪,剛剛他可是沒抱自己,卻抱了眼前這女人,就又問一句,卻直接問如玉,用中國話:“你是如玉嗎?你跟傅金陵是什么關(guān)系?”如玉見黛子這么敏感,覺得黛子不像其他日本人一樣壞,但是多一個敵人不是好事,就說:“我們都是中國人?!边@話說得可巧了,剛才的情景已經(jīng)讓黛子對她和傅金陵產(chǎn)生了同情,這樣說還可以避免黛子的敵意,巧妙避開了自己跟傅金陵的讓黛子不能接受的夫妻關(guān)系。

  黛子信了,就拉傅金陵的手,說:“我可想你了?!庇谑牵到鹆旰腿缬?,跟著黛子去了黛子早已經(jīng)找好的酒店,傅金陵想不到,現(xiàn)在的南京還有這么舒服的地方。

  到酒店,黛子給了傅金陵兩套軍服,肩上都有勛章,黛子說:“這套軍裝在日本是上將軍銜,你現(xiàn)在就是我的大將軍啦。”也給了如玉幾套和服,說:“我們的士兵都是魔鬼,不管在哪里遇到他們,說你認(rèn)識我就行啦?!闭f著讓傅金陵和如玉各自去沐浴,換了衣服,居然有人做了飯菜,黛子吩咐他們端上來,都是中國菜,黛子說:“我怕你們吃不慣,就讓他們做了你們的中國菜,這菜可是不好找,我托人在我們的軍營里拿的,以后你們盡管放心,有我在,想吃什么都可以?!?p>  傅金陵和如玉都感激不盡,黛子吩咐他們,說你們一定餓了趕緊吃,傅金陵和如玉都不再客氣,就吃起來,黛子看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打住了,她顯然是想到了現(xiàn)在的南京。

  這璇子放了傅金陵和如玉,還讓他們跟黛子一走了之,有些不可思議,她到自己平時的“辦公室”,開始打電話,電話通了,她先是“嗨”了一聲,身子站得筆直,兩腳也并攏,完全是立正的姿勢,先匯報情況:“黛子已到南京,請伊藤老師指示?!?p>  伊藤就在電話里,跟璇子說了起來,伊藤說的是一個驚天陰謀,璇子才知道,自己只不過是老師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還記得二十年前的金陵嗎?對你們所占領(lǐng)的那座城市,我還是想叫金陵這個名字,因為‘金陵’這兩個字對我來說,是二十年的中國情結(jié)。璇子,你是我的第一屆畢業(yè)生,是那一屆學(xué)生中我最得意的學(xué)生?!?p>  璇子聽著老師夸自己,很激動,但是還是說一個字:“嗨?!币撂倬屠^續(xù)說:“我當(dāng)時讓你潛入中國,是因為我早已預(yù)料到我們和中國人之間,會有一場真正的你死我活的戰(zhàn)爭,作為一個老師,一個日本的知識分子,我只想比別人更了解中國人,而了解中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讀他們的著作,從他們的著作里面了解他們的精神狀態(tài),我覺得最接近中國人精神狀態(tài)的著作就是清朝曹雪芹的《石頭記》,可是這本書太深奧,能夠窺探出作者本意的就是脂硯齋的評本,比較齊全也比較權(quán)威。二十年前的那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就是我一心要找的書,想不到你毒死了兩個人還是沒得到那本書。還好,我有另一手準(zhǔn)備,當(dāng)時,你在劉家順利生下一對雙胞胎,姐姐取名叫劉殘夢,妹妹叫劉殘荷,你還記得吧?妹妹劉殘荷就是我?guī)Т蟮镊熳?,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中,劉家沒想到你當(dāng)時生下的是雙胞胎,你很及時地將你的殘荷托人轉(zhuǎn)送到我手里,當(dāng)時的劉家和傅家是世交,傅家是兩兄弟,哥哥重武,弟弟重文,哥哥很早外出當(dāng)兵,傅金陵跟劉殘夢青梅竹馬就是上天安排,傅金陵到日本讀軍校遇到黛子也是順理成章。現(xiàn)在,雙胞胎姐妹會為了一個男人,為傅金陵而爭風(fēng)吃醋。璇子,你記住,他們要什么你們給他們什么,你要乘機從他們手上拿到那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你曾經(jīng)毒死的你的丈夫,是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的重要活動人員,他曾在那本書里面隱藏過籌建中國共產(chǎn)黨的重要人員,有些人現(xiàn)在還在活著,而且是他們黨內(nèi)的骨干,你拿到那本書以后,就能給我們挖掘中共內(nèi)部的情報人員提供線索,要真正占領(lǐng)全中國,就必須徹底瓦解勢頭漸盛的中共。拿到書以后,對于你的兩個女兒,你看她們的行動,如果她們有反日傾向,就不能手下留情,她們是半個日本人,你是真正的大和民族,哪怕你在中國待上一輩子,你也不能忘了你的使命?!?p>  璇子聽著,又嗨了一聲,從身上取下一塊玉,這塊玉跟劉殘夢身上的玉是一對,當(dāng)時璇子只給姐姐戴上,姐姐的玉上面有一個“夢”字,妹妹的沒戴,上面有一個“荷”字,璇子當(dāng)時以為可以回日本了,有的是時間,但是事出有因,她將黛子往日本一送,就是二十年。

  掛了電話,璇子喊來一個手下,說把這個東西拿去給黛子小姐,就將玉拿給手下。

  黛子和傅金陵他們吃好飯,外面有人喊報告,黛子讓進(jìn)來,那人對黛子很是恭敬,說:“黛子小姐,你的玉。”

  黛子沒明白,拿過來,看見上面有一個“荷”字,更加莫名其妙。傅金陵沒看清,就打趣黛子說:“這是璇子討好你呢?我見她就帶過一塊玉,她肯定是把她戴的那玉給你了。”

  黛子說:“她干嘛要討好我?”傅金陵把玉拿過去了,一看就很是驚喜:“黛子你知道嗎?有一塊玉跟你這個一模一樣,真的,不過,上面的字不一樣,你的這上面是‘荷’,另一塊上面是‘夢’?!?p>  黛子也好奇起來:“那塊玉在哪?”傅金陵猶豫了,如玉說:“在劉殘夢那里?!?p>  黛子沒聽懂:“劉殘夢是誰?”問的時候才想起來以前傅金陵跟她提起過這個人,傅金陵現(xiàn)在仔細(xì)地端詳黛子,突然說:“很像,真的很像?!?p>  黛子又不明白,就問:“像什么?”傅金陵像在自言自語:“劉殘夢,夢,她戴的玉上面是一個‘夢’字……”傅金陵說著一下子抓過黛子手中的玉來看,看一會叫起來:“你跟劉殘夢是雙胞胎!”

  黛子越加莫名其妙了,傅金陵回憶著:“劉殘夢說過,她的母親叫什么來著?叫何夢。對,就叫何夢。”

  傅金陵接著:“黛子,你一開始不叫黛子,你姓劉,名字里面有一個‘荷’字,跟劉殘夢是姐妹,是不是雙胞胎我不敢保證,但是你不是日本人,你是中國人?!?p>  黛子驚訝得坐不住了,沒想傅金陵接著:“你是共產(chǎn)黨?”黛子承認(rèn)了,我兩年前加入的共產(chǎn)黨,我剛加入,共產(chǎn)黨就解散了。”傅金陵奇怪上了,這共產(chǎn)黨沒解散呀,不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你說的是日本共產(chǎn)黨?”黛子點頭,說:“1935年,不僅日本共產(chǎn)黨被解散,我們的《赤旗報》也在那年的2月20日被迫??驗槲覀兎磳?***和戰(zhàn)爭。”

  傅金陵聽著,豁然開朗:原來這黛子就是要接頭的水中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但是為了小心謹(jǐn)慎,就說:“你攜了這蠢物,意欲何在?”黛子就笑了,對答說:“你放心,如今現(xiàn)有一段風(fēng)流公案正該了結(jié),這一干風(fēng)流冤家,尚未投胎轉(zhuǎn)世。趁此機會,就將此蠢物夾帶于中,使他去經(jīng)歷經(jīng)歷。”

  如玉聽著,完全聽不懂,心想這兩人說什么風(fēng)流,怕是關(guān)系不一般。

  傅金陵繼續(xù):“原來近日風(fēng)流冤孽又將造此劫不成?但不知落于何方何處?”

  黛子又笑:“此事說來好笑,竟是千古未聞的罕事。只因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絳珠草一株,時有赤瑕宮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這絳珠草便得久延歲月。后來既受天地精華,復(fù)得雨露滋養(yǎng),遂得脫卻草胎木質(zhì),得換人形,僅修成個女體……”

  “打??!”傅金陵打斷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你是水中月?!摈熳映姓J(rèn)了,她問:“那鏡中花是誰?”

  傅金陵如實說:“劉殘夢?!?p>  如玉聽著這傅金陵和黛子一唱一和,還提到劉殘夢,就是沒說自己,覺得有點多余,就跟黛子說:“黛子,我想休息?!?p>  黛子就讓如玉去休息,傅金陵說:“如玉,好好睡一覺?!比缬窬驼酒饋?,往另一個屋子去,黛子見如玉出去了,一下子跳過來,雙手墜在傅金陵的脖子上,主動吻住傅金陵,傅金陵愣了一下,咬住黛子,把她放在沙發(fā)上去。

  如玉沒走遠(yuǎn),從半開的門里看到了這一切,她潸然淚下,跑到另一間房里,用被子捂住頭,哭起來。

  這黛子跟劉殘夢原來是雙胞胎姐妹,傅金陵見了黛子已經(jīng)舊情復(fù)燃,跟黛子纏綿起來,這雙胞胎姐妹后面卻是伊藤籌劃二十年的一個驚天陰謀,他想借此瓦解中國共產(chǎn)黨,而如玉雖然說現(xiàn)在跟傅金陵他們在一起,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卻被冷落一邊痛徹心扉。

  預(yù)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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