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鐵柱一行共赴南海市,以商后話,那么自然就有前話。
一周之前,六月初一,夜。
我們的前話上岸了。
提腳,下船,踩岸。
火浪迭起的七丈高船,光是接近岸邊便已經(jīng)足夠?qū)⒑谝谷镜某嗉t,岸上石板生長的苔蘚迅速碳化,再化作飛灰,給這個本就騷亂的夜晚再添一縷混沌的氣息,熾灼碳化的味道,讓人只覺得苦澀。
四周紛亂異常,圍觀熱鬧者眾,趕忙撲火者眾,四下逃命者眾,收拾財務(wù)者眾,奉命勘察者寡。
北市一逆著人流,踏出腰間佩刀指引的腳步,襤褸的衣物隨風(fēng)搖擺,蝴蝶般的起舞,腳鐐帶起空靈的回響,與每一個人擦肩而過,帶起一次次回首,卻淡忘于火焰。
待北市一走上南海市旁的山峰,回首凝望,人影都已不見,碼頭上只能看見在對自己微笑的滾滾黑煙。
“你是對的,戀い,只有毀滅才會帶來新生。”
宛若褪去愛人的衣物,輕柔的提劍出鞘,絲縷的紅色光芒從中散發(fā),將皎潔的月光勾兌成櫻桃的猩紅,北市一癡迷的望著劍,仿佛沉醉其中。
“我們已經(jīng)獲得了新生,你這么溫柔,一定不會希望別人還在痛苦中沉淪。”
北市一淡藍色的眼瞳在紅光之下散發(fā)些許紫氣,是宛若星空般夢幻的色彩。
“要讓異鄉(xiāng)的朋友獲得新生,如我一樣?!?p> “如你一樣?!?p> 歸劍入鞘的聲音仿佛愛人的輕語,訴說著對自己的支持。
于是北市一出發(fā)了,踏上了愛的旅程。
六天,五地,二十三劍。
在不到一周的時間里,北市一走遍了南海市的每一處,他失敗了,并沒有人在劍刃下獲得新生,冰冷的刀鋒與炙熱的鮮血只能換來永久的沉默。
當(dāng)然,也不止沉默,還有南海捕快的追殺。
自第三日起,奔走逃殺,北市一一刻也不曾停息。
將戀い收入鞘中,北市一抱者劍躲入一個小巷。
待追兵散去,才從垃圾桶下用手刨出的坑中爬起,雜草般的頭發(fā)剛好遮住眼眶,襤褸的用相對干凈的手肘抱著戀い,靠墻而坐,以獲得一絲喘息。
這份窘迫的狀態(tài),北市一并不陌生,反而有一絲親切。
“踏,踏。。?!?p> 忽然,巷外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北市一的神經(jīng)瞬間繃緊,來不及遁去身形,將戀い護在身后,巷中卻再重歸于寂寥。
“買花嗎,大哥哥,聽說喜歡花的大哥哥更容易受小姐姐歡迎哦?!?p> “今天天氣真好,買花嗎,小姐姐,您像這花一樣,在這艷陽下更加映照出您的美麗?!?p> 孩童幼稚的聲音于巷口經(jīng)過,是一個賣花的小孩。
本該只是普通的經(jīng)過,孩子卻莫名的引起了北市一的注意。
神經(jīng)稍稍放松,沒有第一時間辨認,他難得的徹底甩開了追兵,還不至于為一件小事所動。
然而,一雙赤著的小腳站在了北市一低垂的視線里。
小孩發(fā)現(xiàn)了他。
“叔叔,你好。”
北市一低下頭,讓雜亂蓬松的卷發(fā)蓋住眼睛,抱作一團,塵土混雜。
“這束花送給你,愿你的明天如同這花一樣溫馨。”
背對著巷子的孩子并沒有被北市一看清正臉,恍惚間,卻讓他似乎追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北市一恍惚了。
不知多久,北市一被照進巷子的光線刺痛了雙眼,夕陽落晚,滿是紅霞天。
巷口也沒有了任何人。
轉(zhuǎn)換心情,北市一還要繼續(xù),因此不會為一個過客停留。
首先,他需要改變形象。
北市一的運氣不錯,斗朝本著物競天擇的原則,并沒有推行垃圾分類。
因此,他可以用垃圾桶翻到的殘破鐵器當(dāng)?shù)度袛亻_鐐銬,將還算干凈的廢舊床單幾番折疊拼湊,在身上竟然顯得如同羽織一般,在戀い的刀鞘映襯下墮落而迷醉。
將前額可以歌唱檸檬的劉海用同樣從廢品堆里翻找出的小小發(fā)卡卡住,露出他嬌小的臉龐,是一張與其頹靡氣質(zhì)不匹配的,很清新,很溫柔的臉,是一位仿佛桔子花一般的女孩的臉。
對著翻找出的被鏡子微微一笑,宛若清晨的陽光,潔白而喜悅。
輕撫戀い,身上塵土如波浪般四散,擊打于地,發(fā)出悶響。
走出巷子,步入清晨的涼風(fēng),垃圾拼湊出的集合體竟然沒有散發(fā)出酸敗的異味,反而有一絲花瓣的清香,若即若離。
雖然與當(dāng)?shù)厝擞行┰S出入,但在聯(lián)通各地的南海市卻并沒有太過突出,相反,北市一與通緝令上大相徑庭的形象恰恰成為了最完美的偽裝。
漫步于南海的商業(yè)街道,一排卷門還緊緊扣住,呼吸著陌生而冷徹的空氣,樹葉的芬芳是如此清冽,恣意的撕扯著干枯的喉嚨。
如同命運的指引,就在這本該無人的街道上,北市一又一次聽到了那個讓自己格外在意的聲音。
少女的聲音。
“大姐姐,早上好,您就像這束鳶尾花一樣美麗?!?p> 小女孩顯然沒有認出北市一就是昨天巷子里的“乞丐”,熱情的開始向他推薦自己的商品。
看著眼前小女孩皸裂的嘴唇,手掌,和通紅的腳跟,蓬松的頭發(fā)上甚至有一點水霧。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二丫,郁家的第二個丫頭,所以叫二丫?!?p> “二丫,真好聽?!?p> 伸手撣去二丫頭上的水霧,北市一那死寂而瘋狂的眼神似乎都柔和起來。
“哥哥身上沒有帶錢,也不想白拿你的花,那讓哥哥幫你賣花怎么樣?!?p> “那這朵花就送給哥哥了,我還能采到很多好看的花,下次肯定有更漂亮的給哥哥。”
雖然根據(jù)聲音分辨出北市一的性別,二丫仍處于驚訝之中,但北市一這份莫名其妙的熱情,成功讓郁二丫的眼神警惕起來,下意識的后退半步,如果一般人再多聊半句,她就可以憑借自己的小體型穿過對方襠下逃走,再根據(jù)自己竄巷子的經(jīng)驗甩開對方。
“看來是被當(dāng)成壞人了,雖然本來就是。”
北市一微微一笑,也難怪二丫警惕,畢竟,人販子什么的,可是沒有形象要求和工作地點的,只怪自己太過突兀。
不過,郁二丫的逃跑路線是針對普通人而已,而北市一,則不是普通人。
赤足輕踏,了跡無塵。
紅花轉(zhuǎn)落,郁二丫和她的花都到了北市一的手中。
“好了好了,放心我不是壞人。”
在其叫喊之前把她輕輕放下,北市一無奈的舉著花束苦笑。
“我小時候也干過這些事,所以心疼你,想幫幫忙而已?!?p> 嘟起嘴,迅速又癟了回去,郁二丫雖然更相信自己的直覺,現(xiàn)實卻是根本逃不出北市一的“魔掌”,只能無奈答應(yīng)下來。
于是乎,日過天中,南海市的商業(yè)街上一直賣花的小娃娃身邊,多了一個一直笑著調(diào)侃小孩,腰間別著一件華麗的配飾,跟花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