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不斷下墜,周圍的生機(jī)愈發(fā)濃郁。到后來甚至變得粘稠,若不是那一層層枝條隔絕,恐怕已經(jīng)被這生機(jī)撐爆肉身。
樹枝在湖底散開,巨大的阻力,二人感覺自己是身處在泥沼之中。身體周遭的壓力與體內(nèi)經(jīng)脈的膨脹相互排斥,血水將四周的碧綠染成了紅色。
強(qiáng)烈的痛楚席卷全身,五臟六腑仿佛都攪在了一起。如果此時他們能保持清醒,就會發(fā)現(xiàn)那血水被什么東西牽引著,編織成了一個紅色的大繭。
可能是這血繭之能,二人的肉身在撕裂與恢復(fù)中循環(huán),但始終保持在崩潰的邊緣。
血繭之外,數(shù)千枚翡翠質(zhì)感的種子爭先恐后的疾馳而來,目標(biāo)正是血繭中的肉體。
就在第一枚種子穿過血繭,想要鉆入少年眉心寄生的瞬間。
胸前的長命鎖忽然膨脹了一圈,其上的獸紋活靈活現(xiàn)。大嘴一張,這數(shù)千枚想要寄生的種子,被它通通吸了進(jìn)去。
沉寂了片刻,那鎖竟然擠出四條小腿兒。跳出血繭,邁著螃蟹步在湖里飛奔,一頭扎進(jìn)了粘稠的生機(jī)中,不見了蹤影。
“大伙兒都聽說了嗎?徐家家主帶著數(shù)十個徐家少年精英進(jìn)了橫斷山脈,一有二三十日,至今沒歸,了無音訊?!?p> “嗨,你這算什么?我聽說那徐家主和徐家后生已經(jīng)是死在了山脈中,而且死狀怪異,尸體皆是沒了頭顱,而且還都是焦尸。”
“呵,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你們可知慕天家的小少爺也在山脈中失蹤了?!?p> “就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過是個少爺,怎能比得上金丹修士隕命深山來的刺激,散了,散了。”
“別介,我還沒說完呢。慕天家老祖親自發(fā)了一道懸賞令,只要有人能找到小少爺或其侍女,便會贈他一顆元嬰丹!”
“嘶——元嬰丹,大手筆呀!連侍女都有份兒,如果能有一顆元嬰丹,此生金丹有望啊。不過慕天家什么時候有個小少爺?”
“就是那個一身白衣又聾又瞎,身邊還跟著一個——誒,道友,你這是要?”
“諸位道兄在下酒足飯飽,想進(jìn)山活動活動,就先告辭了。”
“我等想起家中還有急事,告辭。”
慕天家族,墨磷蛟居所。
巨大的身軀躺在湖面上,從頭到尾成s形。目光呆滯的望著天空,整只獸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素兒丫頭,你可不要有事,道一白死就死了,但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涼亭內(nèi),慕天海端起茶杯,小嘬了一口。茶還是當(dāng)日的茶,但這滋味兒……
“消息都放出去了?放心,魂燈沒滅,他們二人還活著?!痹捯魟偮?,湖中巨獸已化作清風(fēng),消逝而去。
“這是第幾次了。”慕天瀾端起不知何時被掉包的海碗,小飲一口。
“不過是一套飲具而已,您老至于嗎?”說罷,從懷中拿出一把折扇,小心翼翼的攤開,只是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如今這心病,已經(jīng)成了你的心魔,長此以往,可能會要了你的命?!?p> 可那人已經(jīng)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慕天海抿了一口茶水。思考著怎樣轉(zhuǎn)移他的注意,不然真怕這家伙走火入魔。
“天瀾,你可知世上有四種馬?”
“嗯,您且說我聽著就是?!?p> 見他雙眼依舊渾濁,慕天海也長嘆一聲。
道一白失蹤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打擊,平日他這個父親雖然嚴(yán)厲,甚至有些神經(jīng)。
但從未讓道一白離開過自己的視線,這么些年,二人分離的時間最長沒有超過三天。大風(fēng)大浪他都闖過,可在這件事上男人慌了。
但他不只是個父親,還是一族之長。他有權(quán)利停下來,卻不能太久。
老祖的聲音不斷,他也仔細(xì)的聽著,調(diào)整了自己的思緒。
“這第一種是良馬,主人為它配好馬具,它能日行千里,快若閃電。主人抬鞭便能知其意,緩急進(jìn)退,恰到好處?!?p> “第二種好馬,主人抬鞭它不能領(lǐng)會。不過鞭子碰到馬尾,也能明白主人的意思。奔躍飛騰,靈活矯健。”
“第三種庸馬,不管主人幾度揚(yáng)鞭,他都視若無睹,皮鞭結(jié)實(shí)的打在皮肉上,它才會察覺,發(fā)足狂奔?!?p> “第四種駑馬,無論主人如何抽打。它都一動不動,需夾緊馬鞍兩側(cè)的鐵錐,痛入骨髓,他才如夢初醒?!闭f完,臉上掛些許玩味,看著慕天瀾。
“你覺得,一白是哪種馬?”
“這?”慕天瀾遲疑了一會兒,這還真不好判斷。一白這孩子向來是多一分事不做,多一分懶不偷。就像是有一根線攔著他,多一步他也邁不出去。
“那孩子!應(yīng)算一匹好馬?”語氣肯定,又有著一絲不確定,但還是選擇了第二的好馬,畢竟那是自己的兒子,不能扁的太低了。
“好馬?老頭子,我倒是希望他成為一種馬?!?p> “何種?”面對慕天瀾的疑問,老祖抿茶潤喉一字一頓的說道。
“就是一,種馬?!蹦教鞛戙读艘粫海胚€轉(zhuǎn)過彎來,明白了老祖話中的意思,伏案大笑。
“我慕天家確實(shí)急需那種馬?!睗釟庖严褵o大礙,慕天海將目光轉(zhuǎn)向天空。
“希望這次能有好消息?!?p> 一壺清茶,從漫天紅霞喝到明月高照,又至金雞報曉。
云端之上,黑蛟不斷的翻騰,發(fā)泄著心中的憤怒。這一夜不僅一無所獲,還被人偷襲,險些受了重傷。
“還是沒找到嗎?”佝僂的身軀逐漸挺拔,一股驚人的氣勢直沖云霄。金丹中期的修為,在短短幾個呼吸就沖到了金丹后期。
“老頭子,我只想找人,沒想到總是有老鬼給我使絆子。徐家老狗!今日我定要打的你滿地找牙!”這吼聲響徹全城,空中的黑蛟不明所以。
“偷襲我的是妖族,關(guān)徐家什么事?”
徐家老祖更是被這吼聲震到,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對不起他慕天家的事。可除了三十年前的那場仇怨,兩家就沒了往來。
今日這是怎么了?橫斷山脈之事他已經(jīng)忙的焦頭爛額,慕天海還來找他的麻煩。吃飽了撐的,他們家不也是丟了個大少爺嗎!
一切來不及他多想,如驚雷般的破空聲已在頭頂炸開。
“徐家老鬼,老子不發(fā)威,你當(dāng)老子是泥捏的。”慕天海來勢洶洶,徐家老祖非但沒有與其對峙,反而趕忙陪笑。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慕天兄,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徐家這些年來對你慕天家退避三舍,究竟是何處惹的你如此大動肝火。”
這套操作,將在場的徐家人驚得目瞪口呆。自家老祖何時變得,這么慫。
其中緣由,只有徐家老祖自己知曉。二人同為金的后期,他在這個境界更是沉積多年??伤睦锴宄?,慕天海這金丹后期跟自己完全就是兩回事。
慕天家的修煉化龍?jiān)E開篇第一句,“為凝氣,先煉體。鍛體成,一氣出。”
在凝出第一縷先天氣之前,就要開始鍛體,等到鍛體十層才可運(yùn)氣。之后每次提升,肉身都要比修為高出一個大境界。
如今慕天海已是金丹后期,那他這肉身就是元嬰境。對方站著不動讓他轟,他也未必打的動。
若是再有幾件護(hù)體靈寶,想到這兒動手的念頭便徹底打消了。只是他想不通,慕天海從哪搞來如此多的生機(jī)。才過了十年,就將肉身錘煉到了元嬰。
此時,湖底的血繭已變?yōu)楹谏O中的二人已經(jīng)消失,只留下兩道一黑一白的蒼龍?zhí)撚啊?p> 在其中交錯盤旋,強(qiáng)納四周生機(jī),那如泥沼般粘稠的液體已經(jīng)開始緩緩旋轉(zhuǎn)。
巨樹感受到了下方異動,靈智不高的它,將自身生機(jī)向湖中散去,補(bǔ)充著下方的消耗,可它不知那些種子已經(jīng)全軍覆沒了。
它所作的一切,都是為別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