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紈绔下了定金便歡天喜地的走了,尉遲明拿著賬冊的手都在發(fā)抖,“閻兄他們總共訂了七千多冊,這可是近十六萬貫的進(jìn)賬,我們要發(fā)財(cái)了!”
張不二一臉心疼的道:“阿郎若是把生意都攬下來只會賺的更多,實(shí)在是便宜了他們!”
尉遲明道:“若是沒有他們,一百冊也難賣得出去。鳳來樓背后的東家絕不是普通的商賈,長安有他的買賣,揚(yáng)州八成也有,此人定有些權(quán)勢,我們無權(quán)無職如何與其糾纏,借這幫世家子弟的手把畫賣的滿天飛,鳳來樓也只能干跳腳?!?p> “正是此意,咱們掙得已是夠多,你有那功夫心疼錢,不如去找些可靠的人手,畢竟有八千多冊呢,指望咱們幾人是不成的。”
“阿郎要什么樣的人手,俺明天到南市上去雇幾個(gè)?!?p> “大可不必,就找閑來無事街坊鄰舍就成,比起外人街坊還是靠得住的?!?p> 坊市制度的建立是統(tǒng)治者為了方便管理百姓而設(shè),眾人在同一坊住上幾代,日積月累的往來自是有深厚的感情沉淀,甚至有不少就在坊內(nèi)通婚繁衍的。
大伙平時(shí)難免有齟齬,可是互助幫扶才是主流價(jià)值,小孩子們打架都知道要幫本坊的人,若是做了對不起街坊的事是要被戳脊梁骨的,甚至待不下去。
就比如閻維從前那般討人嫌,可當(dāng)他“中了邪”街坊們依舊過來幫忙爭相的給他灌尿,可見民心淳樸可用。
一聽說閻維要招人做事,每日給一百文的工錢,街坊便蜂擁而至。閻維只選了好口碑的男子和年長的婦人,并告訴他們給這么多工錢為了要求他們保密。
眾人滿口子的答應(yīng),可等見了要做的事情,那些老婦就挨個(gè)的吐口水,這丟人喪德的活計(jì)就算不給錢也不會到外面亂說,眾人口嫌體正沒有哪個(gè)要走的,畢竟一百文可是不少。
為這一百文錢,坊正老馮連門都不看了,忙前忙后給閻維打下手。老馮在街坊中有威信組織能力也不錯(cuò),弄明白了印書的流程,沒兩日功夫就將把工作捋順,根本無需閻維過問,閻維為此還多給了他一百文工錢。
“剛剛印好的五百冊書,已是給王公子和竇公子送去了,收來的錢就在馬車?yán)铮@是賬目請公子清點(diǎn)過目!”
“什么,連錢都收回來了!我有什么信不過你的,先坐下來喝口酒歇上一會兒!”閻維給老馮倒了一碗酒,“老馮以你的才干做一個(gè)坊正實(shí)在是屈才了,給你一日兩百文錢我都有點(diǎn)不好意思?!?p> “公子莫要打趣我了,朝廷每月給我四百文,我還不是起早貪黑當(dāng)牛做馬!”
尉遲明道:“閻兄沒有打趣你,姓王那小子還好,姓竇的做事向來不爽快,你一趟就能把錢帶回來,自是算你能耐?!?p> “兩位謬贊了,我還不清楚自己的斤兩,王、竇兩位公子這般痛快的結(jié)賬,還不是因?yàn)檫@畫冊好賣。不瞞兩位公子,這一趟我還得了賞錢,王竇兩位公子都囑咐我要先印他們的,說還要再追加幾百冊哩?!?p> 尉遲明道:“他們給你錢就拿著,至于他們的話就當(dāng)屁放了,咱們做事要公道!小粥你到南市上買一只羊腿回來,讓婉娘燉了給大伙加菜。”
小粥接過錢袋前腳剛走院門就響了起來,正在喂馬的張不二放下草料就去開門,他跟來人嘀咕了兩句就回來稟道:“外頭來了個(gè)人說是來求畫的。”
閻維道:“不是說過了,咱們這里不往外賣畫,讓他去南市的翰墨軒去買?!?p> 張不二道:“俺也是這般說的,可他說自己就是從翰墨軒來的,那里已經(jīng)賣完了,他還說自己是個(gè)官,在中書省任‘十姨’,可有這種官嗎?”
老馮輕蔑一笑,“拾遺算個(gè)屁,在洛陽城里還不如我一個(gè)坊正說話好使,你只管把他罵出去就好?!?p> 老馮并非是在吹牛,武則天即位后到處搜羅人才封官許愿,既為收買人心又為打擊異己,只是她封的官實(shí)在太多了,多到衙門里都沒處落腳,御史、拾遺滿大街的瞎溜達(dá)。
為此有官員作詩諷刺,“補(bǔ)闕連車載,拾遺憑斗量。把推侍御史,碗脫校書郎?!?p> 前些時(shí)候上林坊抓了四個(gè)偷酒賊,有一個(gè)御史、兩個(gè)拾遺、一個(gè)補(bǔ)闕,全都是高端人才,讓武則天大失顏面,一口氣清理了好些人。
張不二去了很快又回來稟道:“那人不走,他說自己是控鶴監(jiān)的,咱們?nèi)遣黄鹚?!?p> “控鶴監(jiān)!快請他進(jìn)來!我親自去請!”
尉遲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從胡床上跳起來,腳步匆匆的到了門外,回來時(shí)身邊已經(jīng)多了一人。
只見這人青簪束發(fā),面白無須,五官俊秀,只是他兩眼無神厚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黑眼眶,活脫脫的一個(gè)空虛公子。
“閻兄,這是中書省的余拾遺,單諱一個(gè)秀字!”尉遲明熱情的介紹閻維認(rèn)識,對方卻一副倨傲的神情,似在等著閻維上來奉承。
閻維本不想搭理他,尉遲明卻狂打眼色,只好硬著頭皮說了一堆的違心的奉承話。
“余拾遺這邊坐!老馮快起開!”尉遲明拉著余秀在胡床上坐下,又是遞酒水又是拿點(diǎn)心,估計(jì)他待親爺老子都沒有這般殷勤過。
余秀直接開門見山的道:“尉遲公子不必忙活了,我來此不過是想求一冊《百鳥朝鳳圖》?!?p> “自是有的!”尉遲明到里間取了一冊剛剛縫好的畫冊雙手奉上,“請余拾遺品鑒!”
余秀接過來隨手翻了翻道:“多謝了!我還有事這便告辭了!”
張不二伸出胳膊將他攔住,“你還沒給錢哩,這就想走嗎?”
尉遲明打掉張不二的胳膊,“不得對余拾遺無禮,一本畫冊而已值什么!余拾遺且不著急走,小可有要事請教!”
余秀冷冷的道:“自是不能叫尉遲公子白白贈我一本畫冊,有什么話盡管問就是!”
尉遲明試探的問道:“余拾遺剛才對仆役說在控鶴監(jiān)兼職可是真的?”
余秀直言道:“尉遲公子該不是想讓我舉薦你進(jìn)控鶴監(jiān)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