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維預(yù)料前來處置這樁事的定是太平公主的心腹,能否擺平公主此人很關(guān)鍵,為了套近乎閻維下血本準備了厚禮,顧忌到來的可能是個女人,還準備了兩分。
和朝廷指派的男性官員不同,這些女官本質(zhì)上不過是婢女奴仆,雖是公主心腹可看她穿戴打扮十分素凈,便知道她沒什么家當。
沒有女人能夠抵御得住珠寶的誘惑,這盧司丞也不例外,只是她滿臉遲疑似在猶豫該不該接受,她是識貨之人,這支簪子太貴重了,就是拿來獻給公主也足夠了。
閻維拉過她袖子里面不停抓握的小手,將簪子放在她的手心笑道:“司丞拿好,切莫再丟了?!?p> 閻維忽然感覺一根指頭在他手心撓了撓,只見盧司丞兩眼含春嘴角帶笑,恬淡之色已是化作一縷風騷,口中柔聲道:“我有幾句話要和公子單獨說。”
尉遲明沖了閻維擠了擠眼就轉(zhuǎn)身就出了屋子,就在房門關(guān)閉的那一瞬間,這位盧司丞突然身子一歪就撲倒閻維的懷里。
閻維起先還以為她有什么不適,可當兩只胳膊緊緊的抱住他的腰腹立刻覺出不對,這是要使什么陰謀詭計?
難道是要碰瓷我非禮她?就在閻維疑惑時耳邊有個聲音呢喃道:“閻郎你真好!從未有人如你這般厚待我!”
啵,的一聲輕響,兩片柔軟溫熱的雙唇,重重的印在閻維的面頰上。
什么鬼?這一刻閻維有些恍惚,仿佛剛才不是在行賄,那簪子不過是一件男女間的定情信物。
閻維下意識伸出雙臂環(huán)住盧司丞的腰身輕輕撫摸著她的后背,“盧司丞……”
“沒有旁人的時候,閻郎就叫我歡兒!”盧歡兒小腦袋貼在閻維的頸項間輕輕的摩挲著,鼻子一抽一抽的,“閻郎身上真好聞,和那些臭男人不一樣?!?p> 倒不是閻維多么整潔,實在是古人太邋遢,三個月不洗頭半年不洗澡的實屬正常,若是仔細的去聞大多數(shù)人身上都有一股騷臭味兒,洗澡對普通百姓來說實在是一件費錢費力的事情。
即使是有錢有閑的權(quán)貴也是十天半月的才洗上一回,要么就拼命的往身上撒香粉,或者用昂貴檀香熏衣裳。相比之下四五天就要沐浴一回,每次還要用上半盒澡豆的閻維體味兒實在好聞太多。
閻維緊緊的露出盧歡兒的后頸,“你喜歡什么時候都可以聞,只是眼下你我不適合談情說愛,我擔心因為生意的事惹惱了公主?!?p> 盧歡兒拍拍的閻維的后背,“閻郎毀了府中的生意公主自然不悅,麗娘在公主面前更是說了不少詆毀公子的話,公主對你已是十分不滿?!?p> “那該如何是好?”
“閻郎勿憂,在公主面前我的話可比麗娘好用十倍。”
“這樣我就放心了,真不知如何謝你?!?p> “來日方長,不急在一時!”盧歡兒的腰臀突然貼了上來緩緩的扭動著嬌笑道:“我現(xiàn)下確定閻郎是棟梁之才,難怪會作那些羞人的畫,定請公主好生栽培你?!?p> “栽培我作甚?”
“咳咳咳……”
門外突然響起尉遲明的輕咳,接著就聽一人稟道:“盧司丞那幾人都押上馬車了?!?p> “知道了!”盧歡兒應(yīng)了一聲松開閻維,從袖子里面抽出一張請?zhí)旁陂惥S手中,“我回府了,閻郎明日只管準時到公主府?!?p> 盧歡兒整了整衣衫又踮著腳尖在閻維嘴上輕輕啄了一下,而后轉(zhuǎn)身開門淡淡的吩咐道:“走吧!”
閻維目送盧歡兒出了門,伸出二指摸了摸嘴唇,似乎那里仍有一絲芬芳停駐,“有點意思?!?p> “意思大了!”的尉遲明搶過閻維手中的請?zhí)屑毜目戳丝吹溃骸伴愋郑阏嬉l(fā)達了!”
閻維拿過請?zhí)戳丝词窃賹こ2贿^的請?zhí)?,“一張請?zhí)?,又不是皇帝敕封的詔書,何談發(fā)達?”
尉遲明指著請?zhí)厦娴睦婊▓D案道:“這叫梨花貼,收到這個便意味著你有機會成為公主的入幕之賓?!?p> “入幕之賓?可別胡說!”
“騙你作甚,此事市井中人人皆知,張昌宗就是收到梨花貼進了公主府不久就宮侍候皇帝的。你相貌英俊,技藝精湛,只要叫公主滿意侍候圣人也是早晚的事。”
張不二點頭附和道:“尉遲公子說的沒錯,這事俺也知道。”
尉遲明抓著閻維的雙手懇切的求道:“閻兄,入了控鶴監(jiān)可別忘了舉薦我,屆時你我就是圣人身邊的臥龍鳳雛,哪里還有張氏兄弟的鳥事!”
尉遲明不知道他的一番話讓閻維一夜沒合眼,到四更方才迷迷糊糊睡著,張不二把他叫醒時已是天光大亮。
從睜開眼的那一刻,閻維就被摁在鏡子前梳洗打扮,那陣勢猶如他要娶親一般。
婉娘親自上陣把脂粉在閻維臉上抹了一層又一層,兩腮涂的如同猴屁股一樣,還在鬢角插了一朵紅艷艷的絹花,怎么看怎么惡心。
“尉遲兄,公主會喜歡這種裝扮?”
“怎不喜歡,天不亮我就出門打聽了,張昌宗入公主府前就是常常這副裝扮?!?p> 閻維心中有些不屑,看來這金枝玉葉的品味也是庸俗的很。
用完了一頓豐盛的早餐,尉遲明就忙著為牽馬駕車要親自送閻維去公主府,那架勢像極了要送兒女進考場的父母。
閻維勸道:“你這般做叫我壓力很大,你知道心里有了負擔就放不開手腳,尤其對方還是個公主。”
尉遲明一副深有體會的樣子道:“我怎會不明白,我第一次在平康坊睡花魁也是露了怯,你不喜歡我便不送你,這件玉如意你拿上當做給公主的禮物,這是太宗皇帝當年賞的絕對拿得出手?!?p> 閻維安步當車出了章善坊,走了不遠就對張不二道:“你知道哪里有賣那種藥的?”
張不二自是明白閻維指的什么藥,“還是阿郎想得周到,南市長春堂賣九轉(zhuǎn)丹阿郎從前就常用?!?p> 兩人徑直的去了南市,閻維把張不二留在藥鋪外,獨自一人進了去過半柱香的功夫才出來,只是他臉上的妝容沒有了,鬢角大大的簪花也不見了。
“阿郎的妝怎的沒了?”
“膩的慌,洗了。哪里有賣黃酒的我要買些做藥引?!?p> 張不二奇怪道:“阿郎別不是弄錯了,俺記得九轉(zhuǎn)丹不用藥引的?!?p> “我這是十轉(zhuǎn)丹,比九轉(zhuǎn)丹還要厲害?!?p> 張不二笑道:“那阿郎以后豈不是要叫‘閻十郎’了?!?p> 閻維尋了個酒館買了碗黃酒將碩大的藥丸整個吞下,而后兩人出了南市沿著定鼎大街直奔正平坊。
正平坊距離皇宮大約有十里路,比起其他權(quán)貴府邸,太平公主住的確實有些遠了。
不過太平公主府卻占了正平坊大半的面積,剩下的那一小半住戶很多都是公主府效力的,能夠獨占臨近定鼎大街的一個坊,足見太平公主的恩寵。
三品以上的權(quán)貴皆有權(quán)利在坊墻上開門,太平公主府也不例外,府門高大巍峨簡直就是一個小小宮殿,百十個盔甲整齊的侍衛(wèi)守在大門兩側(cè)如金甲神一般,往來行人都下意識的避開。
不等閻維靠近,就有人舉著鞭子喝斥,“小子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滾遠一點!”
閻維連忙的將昨夜收到的梨花帖遞了過去,“小可是受公主邀請而來!”
侍衛(wèi)接過帖子看了看,態(tài)度好了幾分,不過眼中卻流露出一絲的不屑和嫉妒。侍衛(wèi)領(lǐng)著閻維進了門,卻不帶他進廳堂等候,直接就把他丟在了門房。
好在門房很大甚至堪稱豪奢,還有侍女在一旁伺候,閻維剛剛坐下侍女就上前問道:“閻公子是要飲酒還是要飲茶?”
閻維笑問道:“不必麻煩了,你怎知道我姓閻?”
侍女笑著回道:“今日一早盧司丞就吩咐過有位姓閻的俏郎君來訪,要奴婢好生招待。見了公子方知盧司丞所言不虛,公子果真英俊,難怪叫盧司丞這般上心?!?p> 明明是被人夸贊,閻維心中卻不太舒服,總覺得侍女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就像是一只剛剛開始捕獵的小狐貍在對著一只漂亮的公雞流口水。
閻維呵呵一笑便不再言語,等了不多時聽見外門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就見盧歡兒腳步匆匆的進了門房,“閻公子怎得才來!”
“請?zhí)喜皇菍懙某綍r嗎?”
盧歡兒抿嘴一笑,“接了梨花帖的哪個不是火急火燎,有的一宿都睡不著覺,如公子這般準時準點的還是頭一個?!?p> 閻維指了指自己黑眼圈,“小可也是一宿沒睡著,到天亮才瞇了一會兒,這才起晚了,請司丞見諒?!?p> “莫要多說,快隨我來吧,公主正等著你呢?!?p> 閻維起身跟著盧歡兒繞過門庭向后院而去,盧歡兒不時的扭頭看他一眼,“閻郎為何也不裝扮一番?”
“原本也是抹了脂粉,來的路上出了些汗脂粉都化了,干脆就擦干凈了事,這樣見公主是否太過失禮?”
“無妨,公主豈會因這種小事見怪?!北R歡兒突然壓低聲音道:“昨夜我與公主說道許久,公主對你的誤會已是消弭了許多?!?p> “多謝司丞美言,小可感激不盡!”
“閻郎太客氣了就與我外道,等你入了公主府就是自己人,來日方長謝我的時候多著呢?!?p> 閻維跟著盧歡兒身邊入了后院,只見長廊縱橫交錯,溪水九折回旋,水榭噴泉、花石假山處處可見,又有身姿妙曼的鶯鶯燕燕在綠樹鮮花中徜徉采摘,當真美不勝收不似人間景象。
兩人拐進一扇月亮門就聽見啪啪的聲響,定睛一看只見一群女子在花樹之間的空地上蹴鞠,她們一身短打扮分作紅藍兩撥,皆是身材高大的健婦
雖是女子但是腳下的激烈程度比起男人也半分不差,技法也嫻熟精妙,和后世的白斬雞賽上一場都未必會輸。
雙方戰(zhàn)得正酣,紅隊明顯更強勢一些,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腳下纏著球直撲敵陣,藍方極力的攔阻卻又不敢有什么過分的動作。
紅衣女子足踢膝頂一連晃過數(shù)人,口中輕喝一聲,玉足揚起,皮球飛射,一頭扎進流風眼。
流風眼就球門,不過流風眼沒有攔網(wǎng),皮球從流風眼中射出直奔盧歡兒,盧歡兒見狀驚呼一聲閃躲到一旁,留下閻維呆在原地。
閻維看著飛射而來的皮球下意識的挺胸攔住,不等球落地便用膝蓋頂起,又用腳尖顛了幾下,尋了一個好角度抬腿將皮球抽飛,皮球劃過一道弧線落倒灌進流風眼中。
啪啪啪……
紅衣女子撫掌笑道:“好腳法!”
雖然離的還有些遠,但是閻維已然確定她就是太平公主,儀態(tài)氣度是騙不了人的。
他移步上前,一雙眼睛偷偷的在太平公主身上打量,只見她面如滿月,高鼻豐唇,蛾眉之下一雙剪水秋瞳,不算十分貌美但是卻有一股勃勃英氣和與生俱來的雍容自在,如果一定要挑個毛病出來,那就是她真的是個“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叉腰微微喘著粗氣,用衣袖擦拭下頜晶瑩的汗珠,笑盈盈的問到:“你就是閻公的孫子嗎?”
太平公主太叫閻維意外了,他以為會見到一位祖父畫上的宮裝美婦,誰知太平公主這副行狀就見客還真不把他當外人。
閻維回望著太平公主的笑臉,只覺得她很親切好似鄰家的阿姐,躬身一揖道:“小可閻維見過公主!”
“無需多禮,平身吧。”她一雙美眸將閻維打量一番,嘴角抿著一絲笑意,“確實是閻公子孫,有幾分像他!”
“公主見過祖父?”
“見過一回,本宮八歲生辰時母親請閻公為我畫像,我與閻公對坐了一個時辰,故而對他的樣貌記得清楚。閻公是個極為慈祥的長者,與本宮說話間就把畫作完了。只是過了不到兩個月就聽聞閻公離世的消息,本宮還難過了好一陣。”
閻維不禁腹誹,難怪閻立本不讓子孫學(xué)畫,黃土都埋到腦門了還讓老頭給你們這些鳳子龍孫畫像,當真是把這個老工具人用到了極處。
“有公主掛念,祖父泉下有知定也欣慰?!?p> “倒是本宮對不住他的孫兒!”太平公主沖盧歡兒打了個眼色,“把人壓上來吧!”
盧歡兒很快去而復(fù)返,來時身邊多了一行侍衛(wèi),手里壓著五個五花大綁的人,正是閻維那夜抓到的幾人,他們衣衫破爛滿身鞭痕烙印,多半是受了酷刑的。
見了太平公主便跪地求饒,胡三哭喊道:“全都是麗娘的主意,奴婢只是照她說的做事,求公主饒了奴婢的狗命……”
“公主饒命,屬下只是受了胡三蠱惑,才做了糊涂事!”
太平公主看也不看,吩咐道:“本宮去沐浴,處置完了帶閻維來見我?!?p> ?。ǘ弦幌挛缭俑徽虑笸扑]求月票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