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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女權宦

第十七章 永定河邊的承諾

侯女權宦 起飛的豬蛋 2615 2021-06-05 08:39:49

  走出船艙的那一刻,寒風立刻拍打上她的臉龐,但是臉上仍然火辣辣的,眼前的景象再也看不清楚,她感覺自己又要摔倒。

  林崇巖也走出來,繞過云清直接上了岸,回頭橫著伸出手臂。

  “扶著上來?!?p>  云清扭過臉,讓更猛的寒風拍打臉龐,她不想看林崇巖。

  “你也不想摔在河里吧,岸邊都是石頭,現(xiàn)在又結了冰,摔下去只會頭破血流。”

  云清不會愿意自己在林崇巖面前出丑,讓他嘲笑自己的,她回過頭,不情愿地抓住林崇巖的手臂,腳下一用力,跳上了岸。

  遠處有個人影,好像是鄭緒誠,他還在寒風中等待。

  林崇巖拉住云清的小臂,扶著她慢慢沿著河岸走。

  “云小姐,鄭公子和你有婚約?”林崇巖看著前方還在苦苦等待的鄭緒誠,問道。

  “是?!痹魄謇涞鼗卮?。

  “那為什么一直沒完婚?”

  “我回京城了,他留在福建。”

  “那你們在福建的時候,應該也經(jīng)常見面吧,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算是嗎?她不知道。只是從小玩得比較好,家里人給定下的。也許也是青梅竹馬吧,她早就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嫁給鄭緒誠,其他的結果,她沒想過。

  云清沒說話。林崇巖卻沉吟道:“確實是一對佳人。”

  他良久沒有再說話,兩人并排走著,氣氛微妙地壓抑著,離鄭緒誠越來越近。

  鄭緒誠也看到了他們,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色,但是也能想見那份焦慮不安。

  云清突然開了口:“大人是不是還有一個詞沒說?沒說可惜?”

  “可惜什么?難道他會因為你現(xiàn)在的身份就放棄你?”

  林崇巖的這句話倒是出乎云清預料,她轉(zhuǎn)過頭看向林崇巖,卻見他還是直直地看著前方,前方不遠處站著鄭緒誠。

  “難道大人認為以我現(xiàn)在的身份,還能嫁給他嗎?嫁給巡撫大人的兒子?”

  林崇巖又思忖起來,半晌才緩緩發(fā)問:“你想不想知道他現(xiàn)在對你是什么看法?還愿不愿意娶你?”

  “大人莫不是在開玩笑?”云清搖頭笑道。

  她忽而停下腳步,掙開了林崇巖的手,正色道:“請大人不要再戲弄我,我雖然淪落風塵,可是不是沒有自尊??丛谂c我父親舊日交情的份上,您起碼能給我留最后一份尊重。”

  林崇巖也回身注視她,平靜地說道:“我并沒有戲弄你?!?p>  他摸了摸指上的玉扳指,感受著上面的冰涼觸感。

  像極了她手上的冰涼。

  “既然如此,我有一個問題,請大人回答我?!痹魄逯币曋?,表情更加嚴肅。

  “你說?!?p>  “我父親現(xiàn)在埋在何方?”

  “你父親的遺體已經(jīng)在當?shù)鼗鸹?,沒有送回來,這是一直以來的規(guī)矩?!?p>  居然不能入土為安,就一把火將父親的靈魂送入云端!云清咬著下唇,雖然已經(jīng)預料到不會有更好的結果,她還是感到痛苦。

  林崇巖頓了頓,重新開口:“看在與你父親舊日交情的份上,今日之后,我會吩咐下去,讓你能和你的家人團聚,讓教坊司不再為難云家人。我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也可以保證你們不會再接觸外面的這些齷齪之事。”

  林崇巖的話像一道亮光,照亮云清灰暗的心里。

  “你...說真的嗎?”

  “真的?!?p>  云清怔了怔,她想道謝,卻想到從某種意義上,這人正是自己的殺父仇人,她為什么要心存感激?這一切,難道不是拜他所賜?

  “但是有一個條件?!绷殖鐜r看著云清臉上重新浮現(xiàn)的恨意,繼續(xù)說道。

  “教坊司不是那么好逃出去的,京城也不是那么容易闖出去的,就算你一個人有能力離開,拖家?guī)Э?,你能帶著自己的姊妹親族也安然離開嗎?我勸你不要再想著反抗,也不用妄想復仇?!?p>  云清心中一悸,林崇巖仿佛是看透了她內(nèi)心的籌劃,即使她什么都沒說過。

  “我不知道大人在說什么?!痹魄迮み^頭望向遠處的河面。

  林崇巖仰起下頜,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若你真的沒動過這些腦筋,那日夜闖慶國府又意欲何為呢?”

  云清回過臉吃驚地看向他。

  是了,那晚追蹤她的錦衣衛(wèi),不就是林崇巖的手下嗎,林崇巖這么老奸巨猾的一個人,怎么能不聯(lián)想到她的頭上!

  她突然感到自己當初行事上的莽撞,沒有周密的計劃,一時疏忽竟然露出把柄被自己的仇人抓住。如果他不依不饒要嚴查下去,云家只會接著遭殃。

  “大人說的事情我....”

  “你不用否認?!绷殖鐜r打斷她:“我也不會追查下去。無論那晚你是要從慶國府拿什么東西,有什么目的,我都不會再追究?!?p>  他近前兩步,離得云清更近,幾乎要將胸膛貼上她的額頭。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說出的話語卻十分清晰。

  “不過我勸你不要再有妄想。想要逃出去,或者想翻案,都不是你一個平民百姓能做的事情。我既然許諾你,云家人會得到善待,自然不會食言。你和你家人安心呆在教坊司,不要興起什么風浪。這,是我唯一的條件?!?p>  云清的雙眸再次低垂下來,久久地思索。

  林崇巖默然不語,靜靜地等待她的回應。

  “相信大人言出必行?!?p>  過了良久,她低著頭沉著聲音開口,后退兩步,又轉(zhuǎn)身徑自走開。

  醉意,已經(jīng)被寒風吹散了。

  不遠處鄭緒誠還在等她,但是她并沒有走向他,而是繞過他,快步走向教坊司所在的方位。

  沒必要見他了。永遠,永遠都沒必要見了。

  鄭緒誠看到云清遠遠地繞開他,沒有要見他的打算,想要追上去問個明白,眼前突然一暗,一個高高的身軀已經(jīng)近到他的身前。

  “督...督公?!编嵕w誠的臉色驀地變了。

  林崇巖雙手背在身后,重新顯出威嚴之感:“鄭公子,你來京城是為了什么,忘了嗎?”

  “我沒忘記?!编嵕w誠低下頭。

  林崇巖滿意地頜首:“那就好。我會奏請圣上的,也許能爭取到一兩萬兩銀兩?!?p>  “一兩萬...只有一兩萬”鄭緒誠眼中的光芒又暗下去。

  林崇巖不是看不到鄭緒誠眼中的黯然,但他仍然鄭重地繼續(xù)指令:“告訴撫臺大人,福建的事還需要他多擔待,沒了糧食就去外省去借糧,沒了棉衣棉被就去各商戶借,不管怎么樣,絕不能激起民變,更不能讓倭寇卷土重來!”

  這話擲地有聲,沒有回旋余地。

  要不是有抄了慶國府的那一萬兩,也許....

  林崇巖的嘴角抿了抿,不再想下去。

  “是?!编嵕w誠聲音低低地回應道,偏過頭又看向云清走遠的背影。

  她總是這樣,心里做了決定,誰都改變不了。如果她不想見他,那就是不想見他,誰也不能讓她軟下心腸。

  有時候,他覺得她更像個男子,而他,才像個靦腆的大姑娘。有時候,他甚至覺得有些怕她,對她的敬重大過了親近。

  林崇巖似乎也看出了他的落寞,沉著聲音又道:“鄭公子,我勸你一句。你們鄭家與他們云家世代交好,現(xiàn)在他們云家出了事情,沒有牽扯到你們已經(jīng)是萬幸,不要再有什么其他妄想?!?p>  鄭緒誠沒有回答,這件事,他的父親鄭同光早就和他說過,不用林崇巖說,他也知道其中的利害。

  不過,他仍然記得,他和云清曾經(jīng)是那樣要好的朋友,要不是感情深厚,雙方父母也不會就突然定了婚約。

  現(xiàn)在,他們還能是朋友嗎?

  他回想著自己今晚的表現(xiàn),如此懦弱,又如此無能。和當年一在云清這兒受了欺負,就跑回家哭鼻子的自己有何區(qū)別。這樣的人,云清一定看不起吧。

  他回過神來,林崇巖已經(jīng)走遠。

  瑟瑟冬風中,獨留他一人靜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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