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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女權宦

第八十一章 綠株

侯女權宦 起飛的豬蛋 3377 2021-08-11 07:12:31

  到達江南時,已是三月上旬,河面船隊絡繹不絕,一船船的絲綢糧米金銀玉石,都在彰顯魚米之鄉(xiāng)的富庶。城里的這番景象,讓人想不出各處縣鄉(xiāng)剛剛才爆發(fā)了幾輪民怨。

  離江南越近,云清的腦海中浮現(xiàn)父兄模樣的次數(shù)就越多。抄家后云家男丁被流放到應天皇陵,路上父親病重去世,只有兄長到了皇陵日日徭役,其中的苦楚心酸,想想都讓人落淚。

  說到這一切…她抬頭看向坐在船頭的林崇巖。

  曾經她以為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但自從皇帝到訪提督府,她才明白,罪魁禍首竟不是他。

  原本的仇恨似乎有了消減的理由,只是這樣一來,她也不知究竟該如何看他,雖不是他的本意,但終究經過了他手。

  “你在看什么呢?”程靈均的小臉湊過來。

  云清被她嚇了一跳:“你怎么神出鬼沒的,剛剛還在睡覺,這會兒就醒了,還特地來嚇我?!?p>  程靈均嫣然一笑:“我一醒來就看你在盯著林兄發(fā)呆,要是不嚇一嚇你,你不得盯一路?”

  這會程靈均還是一副少年打扮,但云清自從知道她是個女孩兒,就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看作女孩兒家的可愛模樣,如今她這副笑容更讓云清覺得單純可愛。

  她一把揪住程靈均的臉蛋:“胡說什么呢,誰看他了?”

  程靈均笑道:“我可沒看錯,這一路上你總是偷看他,他也總是偷看你?!彼吭谠魄寮珙^:“你們是不是…”

  “再亂說就把你的頭擰下來!”云清一把把她的頭按住,手掌將她的鬢發(fā)都弄亂了。

  徐錦州走進來說道:“到杭州城里了,咱們等會下去歇歇腳,晚點租個房子住了?!?p>  徐錦州看到云清的手按在程靈均頭上,打鬧的模樣著實不雅,他一個糙漢子,最是看不慣這種女兒家家的嬉鬧了,不免皺皺眉,一臉嫌棄地補充一句:“正好停船,你們該干嘛干嘛,上街也好,采買也好,總之晚點回來,省的在我面前鬧騰?!?p>  程靈均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一路奔波,換洗的衣服沒幾件,現(xiàn)在都穿得有些臟了,是時候要去新買幾件了。

  她可受不了一直這么臟兮兮的。

  云清起身到了船頭,船只靠岸,林崇巖眼睛都沒抬一下就準備上岸。

  “林老板。”她在后面叫住他。

  “嗯?”他回頭。

  “你要去哪兒?”她以為林崇巖一下船就要去做皇帝派發(fā)的正事,與沈盛有關的事,她也想跟著去。

  另外,她還想找機會問他她兄長的情況,她想獨自去應天見他。

  “我跟著你去。”她說道,一腳踏上碼頭。

  林崇巖不緊不慢地回答:“我去花柳巷轉轉,你也要跟著去?”

  云清愣了。

  林崇巖瞧著她臉上的詫異呆愣:“你不會覺得我清心寡欲一個,真的做和尚吧。”

  云清的臉色都不好看了。

  她跟他相處這么多天,從來沒想到他還會做這種事。

  她腦中浮現(xiàn)出教坊司姑娘們傳的那些秘聞,關于閹人們怎么逛勾欄院的秘聞,又回憶起那晚他留下的血腥味,血味濃郁久不消散。

  想著想著,她整個人就僵住了。

  “你…是要去做什么?!彼X得他一定有特別的目的,猶疑了一下又窘迫地問。

  “你覺得呢?”他反問。

  然后他喚了徐錦州來,問他:“你說說,你若是逛青樓會做什么?”

  徐錦州立刻大眼瞪小眼,怎么也沒想到督公會突然問自己這種問題。而且,他早就有家室了,家里有個強悍的母老虎,他就是再有膽也不敢去那種地方??!

  “聽曲子,喝茶?”他小心回答,也不曉得這么回答對不對。

  林崇巖說道:“聽見了嗎,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是想來,隨你,不過別讓人生吞活剝了你才好。”

  說罷,就頭也不回地提步離去,留下碼頭上呆在原地的兩人。

  徐錦州側目看向云清:“你是不是說了什么惹他生氣的話?”

  “我什么都沒說,他自己有病?!痹魄寤氐?,說完就也提步跟了上去。

  “你個丫頭片子…”徐錦州想追上去,轉眼瞥見船艙里打哈欠的程靈均。

  算了,別把這個娃娃弄丟了。

  ……

  揚州瘦馬可是最最有名的,全仗著江南富庶民生富裕才讓脂粉煙花有了領先的發(fā)展。

  杭州雖不是揚州,但也差不了多少。還沒行進幾步,就能看見碼頭不遠處的一條街巷,白日里紅燈滿掛,粉墻綠欄,紅袖滿樓,情意繾綣翹首以盼。設在河邊,為的就是招待來來往往在船上呆了太久悶乏勞頓的路人。

  云清跟在林崇巖身后,多少還是離了好長一段距離,一路上他沒回頭看她一眼,甚至有沒有注意到她硬著頭皮跟了來,她也判斷不出來。

  門前倚著門柱嗑瓜子百無聊賴的媽媽看到來了一個客人,身著暗青錦袍腰佩黃玉,豐神俊逸腳步生風,兩眼不由地放光了,連忙把他請進去。

  林崇巖給了她幾兩銀子:“后面那個姑娘如果跟來,就給她找個廂房呆著,給她泡壺好茶,別攔著?!?p>  媽媽驚奇,伸長脖子想看看他口中跟過來的姑娘,奈何林崇巖的身軀擋著太過高大,她踮起腳視線也越不過去,便放棄了點頭應下。

  “先給我泡壺龍井,要明前?!彼衷谒稚戏帕算y子。

  看到林崇巖的暗青錦袍忽地一下消失在門內,云清心里頓時有些不是滋味,她以為他只是隨口騙她,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去了。

  他去做什么呢?她真的想不出那個畫面,想想就雞皮疙瘩掉一地。

  可是她好像也沒必要覺得落寞,她擺擺頭,把這不知名的心思散去。

  正要回去,那個媽媽拽住她:“姑娘,來來,茶水準備好了。”

  “什么?”云清不解。

  “明前都泡好了,全按那位老爺?shù)姆愿?。”說著,媽媽晃了晃手上白花花的銀子。

  ……

  “你叫什么名字?”

  那個人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支著身子,詢問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明明語氣平淡溫和,不知道為何,綠株就是覺得心頭發(fā)怵。

  “綠株。”她答道。

  “綠株?!绷殖鐜r重復了一遍。

  她抬頭,看到林崇巖望著她,臉上一點表情都不曾有,就像一塊冷冰冰的塑像一般。

  他再問:“你來了幾年了?!?p>  綠株答道:“十年了,從五歲起便被賣到暗香院來了。”

  “因為什么被賣過來的。”

  “家里養(yǎng)不活了?!?p>  被賣的女子,基本上都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林崇巖端起茶盞,細聞了聞那股西湖龍井的茶香,又道:“聽說杭州知府的公子常來你們這?”

  杭州知府高玉明的公子高襄,可是杭州城出了名的飛揚跋扈,這樣的人,會逛這里也是自然而然。

  “他常來找你嗎?”他又問。

  綠株不敢回話,眼前這人氣勢壓人,看著有種官老爺?shù)呐深^,她不敢隨便回話。

  “不要緊?!彼忠粩S,一顆珍珠拋出一個弧度落到地板上,滾到綠株身前。

  “給我看看你身上?!彼f道。

  綠株呼出一口氣,原來他來這只是尋常目的,是她想多了,還以為他提及高襄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于是她解了衣帶,敞開了襦衣。

  這老爺還是一動不動,只雙眼盯著。許是要她拉著他吧?她這樣想,于是往前走近了些,伸手想夠他。

  “身上的傷是他打的?”他開口,沒動彈的架勢。

  綠株一愣,低頭看了看胳膊上和腹部的斑斑點點,有的是陳年老傷,有些是新傷剛剛結痂。

  “不全是?!?p>  這種在她們這種人身上很正常,自從她被賣到這兒,就沒想過身上會完整過,什么青瘀傷疤,都是家常便飯,全看客人的人品。

  他應該不是惡心自己身上的疤痕吧?她想道??墒潜绕饎e人,她已經算好的了。

  林崇巖又道:“你想不想有朝一日出去過自由的日子,不用再挨打了?”

  綠株一驚,他這么說是什么意思?要給自己贖身嗎?

  林崇巖肯定了她的猜想:“我可以給你贖身,再給你一筆錢,你帶著這筆錢能做個小生意好好過日子。”

  “不過,我要你把高襄在你這兒的安排告訴我?!彼a充道。

  綠株望著撿起放在手心的那顆珍珠,像是看到茫茫滄海中豎起的一盞明燈,忽遠忽近忽明忽暗,飄忽不定。

  “好。”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地就應下了。

  然后林崇巖沒說話了,就這么坐著。

  氣氛有點尷尬,綠株覺得正事應該結束了,是不是得要自己做點什么了。

  她又伸手去夠林崇巖的手,但他的手一縮,拿起了旁邊的茶壺斟滿了茶盞。

  “和我說說,杭州這邊的生活如何。”林崇巖沒碰她,只想聽些別的。

  林崇巖的頭仰起來,眼里落盡瓦頂?shù)膮⒉睢?p>  他不是和尚,就算凈了身也不能清心寡欲,平常勾欄場所去的多了,都是陳銘跟著他。

  不過他什么都沒做過,頂多看看算是望梅止渴。不為別的,他不想脫褲子,就想在外面當個正常人,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個正常人。

  這些想法自然只能和陳銘分享,也不是分享,他什么都不用說,陳銘就能領會,因為陳銘和他是一樣的人。

  這幾乎成了他們二人之間不可說破的默契,就連徐錦州都沒這樣的默契。

  綠株小心翼翼地說著,她不識字沒讀過多少書,說話也沒多少邏輯,有一茬沒一茬,漫無目的。

  聽著她的話,林崇巖就漸漸走了神,想到別處,然后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陳銘。

  這個陳銘,是他的得力助手,也會察言觀色,皇帝也甚是喜歡他,這讓自己覺得,他會是個威脅。

  就像自己是賈銓的威脅一樣。

  可是現(xiàn)在,卻想起了陳銘,就因為他那一樣的身份,就因為他總是心里明鏡似的卻又守口如瓶。

  人啊。林崇巖啞然失笑,搖搖頭。

  綠株懵了,話語停在嘴邊,怔怔地看著這位大老爺突然扯了嘴角,露出不知道什么情緒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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