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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女權宦

第一百零四章 令牌

侯女權宦 起飛的豬蛋 3601 2021-09-20 07:51:23

  稻田之中,赫然立著許多人。

  官兵們停在一處稻田邊上,護衛(wèi)著馬上穿著官服的一個人。那人揚起馬鞭,緊接著就將稻田里的一棵秧苗打翻個身。

  稻田的主人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像當初的張樹一樣,沖上來就要護住秧苗,但他不過跨出一步,就被官兵的刀鞘打倒在地。

  馬上的官員幽幽說道:“說了多少次了,這塊地界,早晚要收到你爺爺我手里去的!你們一次次的抗命,我也一次次放過你們,只這次,實在是放無可放?!?p>  他揚一揚手,那群士兵便四散而去要將秧苗地踩踏干凈。

  “做什么…這是做什么!”李老農顫巍巍地沖上來,跪倒在地:“今年的秧苗才剛剛種到地里去,就這么踩壞了,明年要讓我們吃什么?”

  “吃什么?”官員道:“早點告訴你們,這塊地之后要用來種桑樹了,不用再種什么水稻。我管你吃什么?”

  李老農眼中突顯震驚,又顯絕望,腿腳一軟,他那佝僂的身軀就倒下來。

  官兵手里拿著刀和鞘,一面踩田地一面砍秧苗,不一會兒綠油油的秧苗就倒了一大片。

  李老農看著一個個倒下的糧食,恍如看到小個個小娃娃從他面前消失,將他未來生活的希望徹底掐滅。

  明明前一刻他還掂量著手里的銀簪子,小心翼翼地給鄰里們展示。這幾日來他天天攥著銀簪子睡覺,就連夢里都是甜絲絲的。今天他再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動,拿出來給他們看,鄰居們一臉羨慕的神情,便讓他覺得生活又有了更多盼頭。

  怎么才一會兒功夫,這喜悅便成了絕望,就像太陽猛地一頭扎入深淵,晴空也變得暗無天日。

  李老農顫顫巍巍地從地里爬起來,伸手在懷里揣了好一會兒。

  “官爺,小民有錢的,有錢能贖地的…”他終于摸到了那個救命稻草,抽出手,一根銀燦燦的簪子展示在官員的面前。

  官員一皺眉:“這東西你從何而來?”

  李老農只又朝前跪了跪,不住地磕頭:“這是小民偶然拿到的,是銀打的,這些一定能還的上年初欠下的欠款,請官爺們高抬貴手,放過小民們的地吧!”

  銀簪子在陽光下光芒耀眼,閃到了官員的眼睛里,他給了官兵一個眼色,那官兵就從老農手里奪過了簪子。

  官員拿著簪子放到太陽底下細看,竟有些驚詫。

  他見過的寶貝不少,可像簪子上這么圓潤珍貴的珍珠,他之前竟從沒見過。就算攥在了手里細看,也看不出這到底是從哪產的上好珍珠。

  “你怎么會有這種東西?”他皺著眉問老農。

  “是…是有兩個杭州城里來的貴人給的。”李老農說著又磕了幾個頭:“這簪子您帶回去,交給趙老爺和高老爺,一定也夠還貸了,要是還不夠,小民再去湊,去借…”

  “行了!”官員不耐煩地擺手,再一看簪子已進了他的袖子里?!澳氵@么個人,也能得到這么珍貴的東西?還說是什么貴人送的,我看是你從哪偷來的吧!”

  老農抬起頭:“不是偷來的,不是偷…”

  話未說完,官員已瞥向身邊的官兵,接下來的指令全在眼神中。

  刀忽地出鞘,閃著比那銀簪子更耀眼的光,一束寒氣就要落向地上老農民的身上。

  “咣當”一聲,眾人皆停了動作吃驚地看來。

  老農只覺得后頸發(fā)涼,他稍稍抬起頭,看到眼前一柄鋼刀直插在土地里。緊接著幾滴紅花在土地上突然綻放出來,又是幾滴,又是幾滴,越來越多漸成一片。

  “誰!”馬上的官員望著脖子上被狠狠扎了一刀的官兵,駭?shù)脢A馬連連后退。

  官兵捂著鮮血直流的脖子倒下的一刻,眾人看到一個高大的男子扶著一個姑娘走了過來。

  他臉上十分平靜兩束眉毛下一雙眼睛透著寒光,直挺挺地凝視馬上的官員。

  “是你,好大的膽子,敢動淳安縣衙門里的人,來人!”官員一聲令下,就準備發(fā)號施令讓人拿他。

  只是他下一句還沒說出來,那個男子一抬手穩(wěn)準狠地搶過了韁繩,接著韁繩一扯,將官員從馬背上直接拽了下來。

  四散稻田的官兵們迅速聚攏過來想要救下上司,卻被眼前一幕震驚得停了腳步。

  那官員剛落地,腳都還沒站穩(wěn),脖子就被一下子窒住,背后一只手捏著他的后頸就將他整個人拽了過來。

  “你是何人…”他身子還斜著,雙手在空中直晃,就是沒法站穩(wěn)了回頭去看背后伸手那人。

  “不想死就安靜?!?p>  官員感到抓住后頸的那只手逐漸用力,再稍稍用力就會把他的脖子徹底扭斷。他忙閉了嘴,不敢再多說一句。

  官兵們眼見上司被那個男子牢牢控制在手中,就像提著一只木偶一般輕而易舉地捏著他的后頸,一時間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官員只感到身后那人湊近上來,低沉的聲音沖著他道:“你不是問我是誰嗎?告訴你,我姓林名崇巖,京城里來的?!?p>  “大…大爺…”官員手還亂晃,兩眼珠拼命往旁邊瞥,就是瞧不見身后那人。

  林崇巖瞇起眼睛,瞧了一眼對方身上的區(qū)區(qū)九品官服,說道:“是了,你這么個小官,自然是不知道我是誰的。看來還是得找?guī)讉€品級高一點的人來,才好認得出我來?!?p>  說話間,云清從倒地官兵的脖子上拽出匕首,又扶起老農,拍了拍他弄臟了的麻衣。

  老農早就被眼前的一幕嚇得不知所以,被云清這么一攙,立刻打了個寒戰(zhàn)。

  “別怕?!痹魄宓溃骸斑@個當官的現(xiàn)在在我們手上,其他人不敢上前?!?p>  李老農看看滿臉溫和的云清,又望望提著九品官員的林崇巖,再次腳一軟跌回了地上。

  “完了,這下完了。”

  可不得完了嗎,他一個平頭百姓,怎么能和當官的對抗,現(xiàn)在惹了縣城衙門里來的大官,他就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完不完的還不一定?!绷殖鐜r道,掂了掂手上的那人,問:“看你這樣子,是淳安縣的縣丞?”

  “是…是?!笨h丞說話已不利索。

  “你家縣老爺呢?”

  “他…他還在衙門里面,還…還不知道小人來這兒?!?p>  “他不知道?”林崇巖摸了摸下頜。

  “是…是…”縣丞說道。

  怪不得。林崇巖想到之前就聽人說過,淳安縣的知縣清正的名聲在外,從不與這些人同流合污,也因此淳安的土地尚未如領縣一樣被強收,他們來此這么多日也一直過著安穩(wěn)日子,只在今日突然來了一波人騷擾。

  林崇巖將他提得更高,問:“那你給高襄和趙重帆賣命強收淳安縣的地,這事你們縣老爺又知不知道?”

  縣丞汗如雨下,脖子被捏的越來越緊就快說不出話來,但眼前這人目露冷光分明在等著他回答。于是他便只能道:“不知…不知道,是…高老爺他們…他們讓小的瞞著…縣老爺?shù)??!?p>  林崇巖和云清對望一眼,各自臉上都有了些意味。

  林崇巖轉頭對縣丞笑道:“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要不要?”

  縣丞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連連點頭。

  “把我們帶去見你家老爺?!?p>  手一提,窒息疼痛如潮水般用來,縣丞雙眼一翻,短暫的天旋地轉之后,人已被扔到馬上。

  縣丞好不容易緩過來,雙手撲騰著喊:“這些馬都是您的,您…您就把小的給放下來吧…”

  林崇巖道:“閉嘴!”轉身將云清抬上了另一匹馬,自己再一翻身上了扛著縣丞的那匹。

  他一拍縣丞的屁股:“老實點,要是敢在馬上不老實,我可對你不客氣!”

  這一幕只把馬下眾人看愣了。剛剛還飛揚跋扈的縣丞老爺現(xiàn)在竟然淪落成了這樣!有些人已經繃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林崇巖伸手把云清坐騎的韁繩放正了些,好讓她捏住。他轉頭問云清:“你腿腳不便騎馬還行嗎?”

  云清微笑,握住林崇巖的手背捏了捏:“放心,不礙事?!?p>  隨著馬蹄踏入濕泥,兩匹馬已調轉方向要朝幾里之外的縣衙走去,云清還掛念地上跪著的李老農,掏出被縣丞藏起來的銀簪子重新扔給了他,回頭囑咐他不要害怕。李老農這時候早已看呆了,愣愣地出神,就是半天沒能起來,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已夾馬而去,走入漸漸昏黃的日光中。

  銀簪子在他手心里發(fā)燙,他失神許久,一低頭,恍惚看到簪子煥發(fā)出他從未見過的亮光,要將他周身籠罩。

  縣衙。

  海淞正在翻看文書,這會兒大堂里格外安靜,除了他一個人發(fā)出的翻書聲,便再聽不見其他聲音。

  一早上沒見到縣丞的身影,他總覺得隱隱不安。他剛調任淳安縣半年,對之前地方鄉(xiāng)紳的所作所為十分痛絕,怎奈手下無人,連縣丞暗地里也勾搭趙重帆那伙人,要拿他的強??h丞之前和他說過好幾次要去收地的事情,都被他一頓臭罵打了回來,但海淞心里清楚,這個縣丞心里的小九九從沒停過。這回縣丞不在,難道竟是背著他在做什么事情?

  海淞有些不安,思來想去只覺得該向當初有意提拔自己的刑閣老寫信,陳明如今地方官商勾結的局勢,請他給予支持。畢竟,當初他被刑閣老提拔,也是看上了自己的錚錚傲骨。

  下定決心,海淞合上文書,伸手要拿書信來。

  堂外突然一陣騷亂,接著幾個官兵直接沖了進來護在他身前。

  “出了什么事?”海淞倏地起身厲聲問。

  “有刺客,保護大人!”

  官兵們都亮出利刀,接著更多的官兵涌現(xiàn)進來,越來越多的刀光閃現(xiàn),充盈了整間大堂。

  只是刀光晃動,卻無一人抬步向前,都在等著門外那人的進入,如潮水涌來勢不可擋。

  “我可不是刺客。”

  眾人等候的那人終于出現(xiàn),卻像是閑庭信步一般,不驕不躁步履穩(wěn)健地跨入門檻。他右手上捏著縣丞的后頸,讓其兩眼上翻,雙腿不聽使喚地隨著他前進。

  “大膽!你是何人!”眼前這幕讓海淞一陣心驚,差點就要抓起案桌上的驚堂木拍起來。

  那個高大英俊的男子還是一步不停地向前走,一步步靠近案桌后的海淞。每走一步,護衛(wèi)的官兵們就后退一步,又往兩邊散開幾步,卻就是忌于他手中的縣丞不敢上前。

  一步一步,踏在地磚上的腳步聲尤為沉悶有力,聽得海淞心頭顫動。

  再一步,海淞身前只有一排官兵了。

  林崇巖面沉如水,一抬手,一塊黑色的令牌越過官兵拋擲到海淞懷里。

  海淞翻轉手心,只看到那塊玄黑的令牌上,印刻著他熟悉的文字。

  是東廠的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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