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暮江行,天初霽(三)
頓時,船的重心一偏,向右晃去,江海立即一腳抵在船的左邊,將船挪回來。
第二波巨浪就要打下來了。
黑漆漆的水面忽然鉆出一顆小巧的腦袋,江舟頭發(fā)和臉濕透了,她伸出另一只手,就要往船上爬,然而此刻的江鄴正在氣頭上,對江舟是半個人都不想看見。只聽得一聲“起開!”,江鄴一手抓住她攀著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從水里“唰”地撈了出來。
江舟的整個人像條細長的水蛇,在空中被江海甩了半圈,就丟了出去!
江鄴這貨也太記仇了吧!
江舟在自己被拋出去的一瞬間,迅速伸出另一只手,往前一夠抓住了江海還未來得及收回去的手,迅速地,她又拿出另一只手猛地夠住了江海堅實的肩膀,就這樣,就依著江鄴這個“定海神針”,重新落到了船上。
一頭水浪澆在江鄴的頭上,江鄴甩了甩頭上的水,“呸!”了一聲,吐出了一嘴草腥味的水,壓著巨大的巨浪聲大喊:“抓緊!”
看來這一潑水是給他澆醒了,這人能在人命關天的時候冷靜下來,好像也不錯。心里話沒想完,巨浪已掀至船底。
兩個人都被船頂?shù)搅税肟?,危急的飄忽感垂懸兩人頭頂之上,江鄴已經(jīng)來不及施行先前的計劃,便心一橫,一掌蓄了力,“哐!”地往下一擊,一聲巨響,這回五丈高的巨浪,被這一掌,連著船身被打得稀爛,浪花四濺,水花互撞的聲音可說是震耳欲聾。
江鄴則一路踏著水臺,往前奔去,江舟像個輕飄飄的旗幟,掛在江鄴的脖子上,江鄴一路踏下高浪,踩入靠近江對岸較為平穩(wěn)的水面。
兩人已經(jīng)安全,當然,江鄴還是沒有忘記要把江小舟一把拽下來,扔進水里。
江小舟“嗷!”了一聲,還是栽進去了。
但很快地,她像條水蛇般迅速從水里翻游上來了,迅速追上了江海。
江海慢悠悠在江里游著,兩人已經(jīng)快到岸邊,哨塔的光稀稀落落打在這邊的水面上,水波亮晶晶的,江鄴望著前方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江舟鼻尖上的水珠也亮晶晶的。
“方才借你船留回一命,算是欠你一回。”江小舟的聲音脆生生的,在嘩啦啦水流聲中顯得格外清冽,“日后,我會把這條命送回來的。”
江鄴不答話,江舟笑了,又道:“何必每天裝得孤高自矜,不就是想證明自己么?”
江海微微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高挺的眉骨和鼻梁如一道光溜溜的山坡,折射著微弱的燈光,落在濃眉下的兩眼顯得無比深邃。
他眸子里的光在偏過頭的一剎又亮了不少,看著竟有幾分令人沉淪,但下一刻,他就偏過頭去,答了她上一個問題:“你水性好得很,再大的浪也淹不死。”
江舟:“你怎么知道我水性好。”
“第一次見你時,你就是剛從暮江南下江尾處游過來的,不是么?”
江舟轉過頭,露出一個短暫的笑容:“不錯?!?p> 江鄴已經(jīng)渡到水岸,從水里“唰”地站起來,身上的水滴滴答答一連串地被甩落在地上。江舟也從水里爬起來,追上去,她雖然頭發(fā)都濕透了,但衣服卻還出奇地蓬松,那衣服料子果真不吸水,在塔光下反射著彩光水珠骨碌碌地在光滑的衣褶里滾,甩了一地,沒走幾步,這身衣服便全“干”了。
再看江鄴,他衣服上的水已經(jīng)被他自己烘干了。
正此時,兩人都感到腳邊刮過一陣涼颼颼的風,沒一會,這道風便忽然變速,在地上打著卷,吹起一地沙石,江舟回頭看了一眼,那卷風忽然變了方向,從她背后涼涼地掠過去,沒一會,就聽“咚!”地一聲,有個人栽在了她身后的地上。
“多謝你朋友御劍送我渡江。哦!要說謝謝,去找景鳴公子就是了?!?p> 兩人循著聲源看過去,只見高高的哨塔之上,一個黑衣的男子坐在哨塔露出的一方短木上,正好落在了燈打不到的地方,整個人黑成了一團影子。
“何人?”
江鄴說著已經(jīng)走到江舟身前,他眼神緊盯著來者,一手已經(jīng)握住了背上的刀。
“英雄不問出處,這位兄臺不用著急,我們會再見的。”
那黑衣人說罷往后一躍,就消失了。江鄴立即飛奔上去追,辛鴻才的聲音響起來:
“師兄?師兄?哎呦……不是吧,你們居然——一直沒注意到我么?”
玄英剛剛降落下來,他收起劍,一把拉起辛鴻才,辛鴻才踉蹌了一下,拍了拍身上的土:“這貨真是用完就丟啊……”
玄英笑道:“省一筆飯錢,賺了?!?p> 江舟:“他是誰?”
“他說他是火云宗的領軍。”辛鴻才一聽江舟語氣嚴肅,便收斂起笑容,“為盡地主之誼,請我們吃飯,他說江上風浪大,要我?guī)兔λ退^去。免了人情。怎……怎么?”
“沒什么?!?p> 江舟心里打起了盤算,但面上還是什么都沒說。三人往大門走去,但還未走到時,就見一條戴面具的黑衣隊伍從大門小跑出來,那領頭的高個子一眼就看見了他們,便走了過來。
他聲音低沉穩(wěn)重,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威嚴:“來者何人?”
玄英揖了一禮:“叨擾了,我們是易掌門的命前來尋人的,在下兩儀弟子玄英,這是印信,請您過目?!?p> 那人正要伸手接過,江舟迅速伸手抽走了信。
三人同時看向了她,江舟抬起下巴,不卑不亢道:“我要見二長老,再不濟也得是火云宗的公子,你沒有資格看這封信?!?p> 那人沉默一二,道:“我記得兩儀派不收女弟子,你又是誰?”
江舟看他一眼,笑:“遮頭掩面,神神秘秘,夜間行動,鬼鬼祟祟,你又是何人。”
玄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辛鴻才無奈地搖搖頭。
江舟此話并未激怒他,他又是沉默了一會,問:“關奚何?”
江舟正要回懟,一個同樣蒙著面的黑衣鐵甲人上前插話:
“少主!讓兵士們分開搜吧!”
被稱作少主的人點點頭,揮手叫他離開:“不管你們來此作何,現(xiàn)在都不是時機,請你們離開?!?p> 江舟:“若我猜得不錯,我們找的是同一個人。”
那人目光瞬間凌厲,往前逼近了一步:“你找誰?”
“秋亦瑟。”江舟眼里含笑,“為什么找秋家小公子要這么神秘,景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