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暮江行,天初霽(八)
江鄴將她攙著放到一邊的座位上:“你放心,他沒答應(yīng)?!?p> 江舟怔怔道:“秋亦瑟現(xiàn)在在哪?”
玄英:“被軟禁了,應(yīng)該在自己房間。”
江舟忙要站起,但剛站起來就踉蹌半步,差點摔倒,江鄴強行給她按回座位:“你要找他說什么話,我去問?!?p> “不……不……算了……”江舟從江鄴臂上抽回自己的手,神色逐漸暗淡,她回想關(guān)奚何,回想她披風肩膀上的紫色羽毛和腰間的銀色啞鈴,回想她站在玉座上冷傲且不可一世的神態(tài),她揮手下濺起的鮮血……
游歷人間不過十幾載,世間冷暖卻被她踩入腳底,江舟厭惡她,厭惡她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厭惡她俾睨人間的姿態(tài),厭惡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作為,厭惡她即將成為下一個公孫洮,厭惡姑姑要她作為自己的標榜,厭惡自己對肩上之責徒勞無功的逃避……
她以為秋亦瑟從前對自己師姐不過是一時興起……不論如何,秋亦瑟已經(jīng)自愿落套,不管火云宗答不答應(yīng)這件事,在秋亦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成為了枯禪觀可利用的資源之一??荻U觀的探音蝶已經(jīng)恐怕已經(jīng)將話傳到了苦禪山上,關(guān)奚何馬上就要下山了!
她從懷里摸出一粒藥,沒就水直接吞了下去,江鄴根本沒來得及制止:“你吃的什么?”
“馬上就出發(fā),先不要管秋亦瑟了?!苯蹨喩砻爸⑷醯陌坠猓扪a的靈氣在她四周游走,很快江舟便覺渾身有力,氣息也能運用自如了。她站起來撥開兩人,走到床邊披上外衫。
玄英:“咦,你吃的什么好東西?”
江舟:“走,去天罡宮。”
江鄴皺了皺眉,跟著走上:“你說清楚什么情況。還有你剛才服的是什么藥?”
江舟:“我跟你們?nèi)ニ畺|嶺,不過是為了制約你的行動,幫不上什么忙?!?p> 江鄴:“所以呢。”
江舟:“但是我?guī)熃阆律礁缮妫^不會這么簡單。”
江鄴:“她為什么會下山?!?p> 江舟沉默了一會:“……水東嶺處暮江江尾,就算炸了,也不會有什么影響吧。”
江鄴:“你剛才吃的什么?”
玄英接話道:“確實不會,水東嶺附近的居民已經(jīng)被吃人怪屠戮干凈了,水東嶺怪正處休養(yǎng)狀態(tài)……嗯?你要炸山?是不是有點夸張了?”
江舟:“如果我不能趕在她之前到那,水東嶺方圓幾十里就會被炸成一片廢墟?!?p> 玄英:“?。。?!”
江鄴:“你剛才吃的什么東西?”
江舟沒說話,步履加快了,江鄴一手搭在江舟肩膀上,走到她身邊,聲音冷了下來:“問而不答,很不禮貌。”
江舟看了他一眼,江鄴也冷著眼督她,江舟心一橫,嘲諷道:“你還知道禮貌,江少爺?!?p> 江舟明顯地感覺到江鄴放在她肩上的手僵硬地攥起來了,江舟伸手一撥,撥開他的手,腳步匆忙地往前走去了。
江鄴臉黑了一路,兩人一路上都沒有互相說過話,這個情況差不多持續(xù)了一整天,玄英和辛鴻才也因為兩人的冷眼相對不敢吱聲,天色漸深,船只行至湎州,船家靠了岸,辛鴻才第一個下船,趕緊就往飯館跑:“師兄你們隨意!不用管我們!到時候銅鈴傳訊!”
玄英跟著他尋飯館,江鄴江舟兩人隔得遠遠地在前面走,忽然江舟停了下來,四顧周遭,然后看了眼同樣停下來的江鄴。
江鄴:“你要是在湎州走丟,我不會找你。”
江舟不吭聲,挪動了腳步,但還是往四周看了好一會。
她幾步跟上,走到江鄴身邊,說道:“一會見到君止白,你是不是要跟他再打一場。”
江鄴沒理她,江舟接著道:“你應(yīng)該卡在第七式很久了,但是我今天有辦法能讓你在今天突破?!?p> 江鄴好像是終于對話題產(chǎn)生了興趣,略偏頭督了她一眼。
“橫江一刀第八式名為破,你知道破的是什么嗎?”江舟道,“你們兩儀派學陣法的,修的第一門就是自修真氣,過了第一門的,腳下都有一個護元陣,來抵擋重致命擊,習久了,這層陣法就會牢牢附著在你身上,若你學的是兩儀派相承的劍法,倒也能互相制衡發(fā)力,但你學的是江家的橫江一刀,刀法霸道凌厲,破壞性極強,使刀時真氣外散,集中于刀體,所以當你學到一定地步的時候,八式‘破’,就會受到護元陣的制約,而難以突破。
“而這層護元陣若是不破,八式‘破’也會難出,如果要短時間突破,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人打一架,并且讓對方打破自己的護元陣,同時你的第八式也能突破,這個對手不能太強,不然這一擊就會致命,不能太弱,否則打不破這包裹于根基上的護元陣的反彈力量,會反噬他的身體,造成重擊。所以這個最好的對手,現(xiàn)在看來只有一個人可以擔當?!?p> “君止白?!苯挼偷湍盍艘痪?,“但我此次出行,是先要解決水東嶺之怪,不可在別的地方多費精力?!?p> “我查過水東嶺這只妖。”江舟道,“不好解決,若我還有余力,還能幫忙給出這致命一擊,但現(xiàn)在第八式若是達不到,我們便無法完成任務(wù)?!?p> 江鄴一時沒應(yīng)話,步伐卻加快了,行至街道中心,江鄴一轉(zhuǎn)身,往西邊去了。
江舟本想問他上哪去,就看見他走向的西岔口的街道盡頭,正是天罡宮。
江鄴交印信給了門童,沒一會,大門就開了,江鄴回頭看了一眼江舟,等到她跟上才一起進去。
沒有在廳堂停留,門童將兩人帶到天罡宮的練劍場,君止白側(cè)對兩人負雙劍而立,專心看著眼前的少年練劍。他身若玉樹,著花青色長袍,衣袖和和衣袂滾著銀色的緞子邊,月光反著他劍刃上血槽的白光。形相清癯,風姿雋爽,蕭郎軒舉,湛然若神。
聽見動靜,他轉(zhuǎn)身過來,隨即雅然一笑,收罷雙劍,他上前行禮,江鄴推卻:“我不瑣節(jié),你又忘了?!?p> 君止白笑:“再打一場?”
江鄴:“麻煩了?!?p> 君止白轉(zhuǎn)過身,抬手招呼了下練劍的少年:“止言,歇著吧?!?p> 喚作止言的少年立即放下手中的劍,朝君止白行了一禮,退到一邊去了。
刀脫閘,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嗚鳴聲,手中的刀已經(jīng)斜砍了出去,但只是眨眼之間,君止白手中的兩把單刃短劍就牢牢架住了刀身。
刀與劍的交鋒處在這一瞬間擦出了極亮的火花,君止白兩手用力一錯,生生錯下來刀身,江鄴隨即喝了一聲“六式·斬!”刀鋒瞬間帶起電光,“呲啦刺啦”地劈落而下,君止白當即手臂發(fā)麻,他雙劍藍光破開,同時沉聲念詞:“長破沖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