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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經(jīng)雨已十年

第五章 佳境 第十三節(jié) 歷險

海棠經(jīng)雨已十年 張靜嫻 1974 2021-06-12 10:30:00

  最后真正促使她下決心離開的,倒不是工作內(nèi)容。林紓一忙起來,就只會沉浸于自己的收獲,而忽略那些枝枝蔓蔓,她覺得車到山前必有路,那么多女律師,人家都能做好,她也可以做到。

  問題是,從十二月,到春節(jié)后回歸工作,她基本無事可干。

  張律不知著了什么魔,新的訴訟業(yè)務不想接了,說什么“這些案件太小了,又瑣碎又麻煩,不愛接?!遍_始想往非訴方面發(fā)展,讓她制作了幾次報價書、投標文件,跑了好幾次國家電網(wǎng)等大企業(yè),想中標一些PPP工程的法律顧問,但一個都沒成。

  然后他又開始折騰新三板掛牌、私募基金上市的法律業(yè)務,規(guī)劃了宏偉藍圖:他和林紓合寫一本講解這些業(yè)務法律問題的書,之后就會不停地有一些天使投、一輪二輪融資的創(chuàng)新型小企業(yè)想要找他們這樣物美價廉的單位搞盡調(diào)、出法律意見書了;但其實這些業(yè)務基本都是券商跟了很久的,而券商一般都有合作過的律所向客戶推薦,哪里輪得到他們。

  春節(jié)前林紓還以為張律就是想放松放松,她也樂得輕松自在,自己寫論文,參加公務員考試,跟進一下張律已經(jīng)接下的案件,再陪他折騰一下“新業(yè)務開拓”。

  但節(jié)后還是這樣,而且張律甚至開始說“搞法律沒什么意思,想賺錢還是要靠投資”,然后開始想著怎么找一些初創(chuàng)公司,用法律服務折成股權,林紓就覺得太不靠譜了。

  后來,連陳律、周律也開始勸她:“等你拿到律師證,就別跟他了,他可能是想退休吧,沒心思帶人了?!?p>  這時,林紓生活上偏偏又遇到了幾件事。

  有一次,她在單身公寓樓層電梯被困,里面只有她一人,電梯顯示是三樓。她按下緊急通話鍵,良久電梯抖動一番,下降到一樓。后來,她看到新聞報道電梯困人后導致的各類傷亡意外后,都感到后怕。

  還有一次,林爸林媽帶著林振林越,以及林紓舅舅舅媽和一些朋友,以來芳洲玩為由,看望林紓。林振走的時候跟她說:“姐,看到你一個人住在這樣的地方,單打獨斗,覺得很心酸。”

  又有一個傍晚,她因為鑰匙鎖在公寓忘帶出來,房東又恰好不在本地,回不去住處了。她想找程遠,偏偏程遠上中班聯(lián)系不上——他這時已經(jīng)輪崗到電氣崗位了,值班室在主控旁邊的隔離辦,這里是沒有手機信號的。

  陳律剛好下班看到她在那里哭,覺得小姑娘真是不經(jīng)事,幫她找了酒店讓她住下,還跟她說:“以后有事不能只知道哭了,要首先想解決辦法才是。我們剛畢業(yè),也是遇到了很多類似的事情,男人不像女孩子一樣可以哭一哭,都只能自己扛?!?p>  其實林紓當時也知道自己要去找酒店住下,只是這種時候聯(lián)系不上程遠,她孤身一人,莫名就覺得委屈,而她淚淺,有點情緒波動就愛掉眼淚。

  她像往常一樣跟蘿卜聊天,卻敏感地發(fā)現(xiàn),蘿卜也不像以前那樣輕聲細語地安慰她了。蘿卜只是簡單地跟她說:“加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相信你。”林紓只能又一個人咀嚼悲歡。

  最讓她恐懼的是這樣一次經(jīng)歷:那天,林紓下班去找程遠,那天恰好芳洲往清河的這班商務車只有她一個乘客。她一上車,第六感就覺得不對勁,但因為經(jīng)常往返這個線路,她沒再往深了想。她沒有二十元票價的零錢,就遞了一百元過去。

  車行駛在高速路上,司機突然開口:“錢不找了,送我吧,你這么有錢?!?p>  林紓警惕,不敢說不要了讓他真以為自己是肥羊,又不敢硬要激起歹意:“我一個打工仔哪里會有錢,有錢人會坐這個車嗎。”

  “出手就是一百塊,怎么會是打工仔?!?p>  “唉,日子不好過啊,身上也就剩這一百塊了。你們司機怎么也是憑本事賺錢,肯定賺得比我多,就不要貪我小打工妹這八十塊錢了。”

  恐怖的一幕后來林紓每次想到,心都跟掉冰窖一樣:“你看這外面,烏漆嘛黑,又是山野荒地,我把你殺了隨便在路邊找個地方拋尸都不會有人知道?!?p>  林紓看著外面只有反光牌反射的黃光,強裝鎮(zhèn)靜,絕不讓對方聽出她有一絲一毫的慌亂:“怎么可能,你們是有排班的吧?我上車時就告訴在清河接我的朋友了,他等下過了時間要是沒接到我,很快就會報案,一報案馬上就能查到這班車,查到司機是你。你以為現(xiàn)在這個社會作案那么容易的?。俊?p>  “也是。騙你的,開車太無聊了。高速路上沒法找錢,下車的時候給你?!?p>  林紓敏銳地聽出司機語氣從耍狠到假裝太平的變化,迅速轉(zhuǎn)移話題:“是啊,天天開車是很無聊,你們也挺辛苦的?!?p>  “TMD就這樣還要被老板這克扣那克扣的……”

  終于到清河,司機把錢找給她,她還道謝了再下車。見到程遠時,只收到林紓路上發(fā)的幾條簡短微信的程遠一臉驚慌:“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會有司機跟你說如果殺人也沒人知道?你有沒有按我說的警告他錢不要了但是再說這種話你就報警?”

  林紓不知道,司機是否真的起了殺意,但她能聽出來司機當時語氣里面的兇狠。她學過犯罪心理學,知道有多少刑案都是起源于“臨時起意”。她慶幸自己沒有按程遠說的去做,她慶幸今晚沒有成為刑案的被害人。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當時的自己可以這么敏銳地覺察到司機的情緒變化,而且還能在那樣的情況下鎮(zhèn)定應對。她只知道,她再也不要冒這種險了,她不會再傍晚坐只有一個人的車,她不要再跟他兩地分居,哪怕兩地只隔一個小時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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