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人 第五節(jié) 提親

　　回到家，程父程母已經(jīng)被林振接回來，兩家人已經(jīng)聊了一會兒了。一起在聊天的，還有程遠的姐姐姐夫，他們特意還帶著孩子從惠州過來。還有林紓的舅舅舅媽，從小看著林紓長大，對她關(guān)懷備至。程父程母從老家?guī)Я耸畮捉锏臇|西，有自家磨的玉米碴子，有精面粉，有小米等等，林紓的爺爺在一旁嘀咕：“我這個孫女倒是好福氣，遇到的一家子人都這么和善?！彼硪粋€孫女，林紓唯一的堂姐，正因為家婆和小姑，跟丈夫鬧離婚呢，此刻他自然覺得程家是實誠待人的好人家。

　　但林紓覺得程母不一定是好相處的。程母看到林紓家住著帶花園的小別墅，開著輛奔馳，不但沒有說過一句類似于“我們家條件一般，委屈你們家姑娘了”這種非常普通的客套話，還經(jīng)常說些“我們家程遠從小就優(yōu)秀還懂事，工作后更是沒讓我們操心過，到了大公司，全靠自己打拼，現(xiàn)在又買了房子，林紓剛好也跟著他去了同一個單位”的話，表現(xiàn)得自尊心很強。

　　林爸林媽倒從來沒有覺得農(nóng)村人就怎樣，他們自己也是農(nóng)村出來的，托改革開放的福，廣東先行一步，他們又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敢想敢干，才打拼出一番事業(yè)，過上好日子，怎么可能會歧視農(nóng)村人。

　　他們既然主動提出來要商量婚事，就是打算和和氣氣地處親家的。但他們都是非常注重禮數(shù)的人，見人先夸對方，說自己就一定會謙遜一番，一開始說了幾句“林紓脾氣不好，嬌養(yǎng)長大的，你們多包涵”這樣的話，卻沒聽到半句“哪里的話，明明什么都好，人漂亮又能干”這樣理所當然會有的回應(yīng)，就很不是滋味。多聽程母夸上程遠幾句后，林媽就暗自腹誹：

　　“提親不夸我女兒，倒先說起你兒子的好了？怎么，你兒子厲害，我女兒就很差？要不是你兒子，你以為我女兒稀罕那單位？以她的能力，別說Q核電，那些大集團的BJ總部也是分分鐘的事?！?p>　　于是逮著機會，林媽也笑瞇瞇地說：“是啊，我們家林紓也是，從小就獨立，成績從來都是我們這里第一名，第二名都很少，一個女孩子去那么遠地方上大學都沒讓我們送。

　　“說實話，她一開始跟程遠在一起，我們心里是一千個一萬個不同意的，你不知道我們這里的規(guī)矩，本地人再窮，都比外面再有錢的人好，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嘛，同一個地方的人習俗相同，才能過到一起去，不然以后林紓愛吃米飯，你們一家要吃面條，那不是每天都有得爭？后來是看林紓認準了程遠，我們看程遠對她也是真心，才同意的?！?p>　　程母心里確實也有點看不上林家，覺得做小生意的人家，沒什么積淀，更沒有什么文化底蘊，而且廣東這種窮山惡水的地方，以前都是流放犯人的，要不是改革開放，深圳都還是個小漁村呢，有什么好嘚瑟的。還是中原大地好，人們都是安土重遷，在家能過，誰要跑大老遠來啊。

　　再后來去林紓老家，從沒走過山路的她嚇得手都發(fā)抖了，一個勁兒直跟程遠說：“我們那兒再窮的人，也不至于交通這么不便利，山路旁邊就是懸崖，要把人給嚇死。我只聽嫁到我們這的那些四川、貴州的人說過這樣的山，她們說那里好多媳婦都是被拐到那里的，她們自己也是受不了山里，才跑出來嫁給我們那兒人的?！?p>　　明槍暗箭的，有陣子沒見的小兩口竟然也沒什么感覺，正負責你儂我儂呢。偶爾拌嘴，林爸林媽看到就會拉下臉來，跟林紓抱怨：“這人怎么一點人情味兒都沒有，在我們家，當著我們的面，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們，就這么跟你吵起來。他爸媽竟然也不知道勸一勸。”

　　林紓也是心大，還把原話轉(zhuǎn)告給程遠聽，讓程遠明面上讓著點。程遠也是那種自尊心強的人，林紓越是給他壓力，他越要拗著來，他硬著脖子說：“我就是這樣有原則的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管在哪里都這樣?！眰z人自然又拌了好幾次嘴。

　　但這一切都沒有影響兩家人議定婚事流程。他們決定明年挑一個良辰吉日讓小兩口完婚。小兩口要負責的就是領(lǐng)證，拍結(jié)婚照，準備婚紗，其他都由兩家負責。由于距離遠，各家準備各家的，另一方屆時出人場就可以。

　　程遠去年剛貸款買了房，寫的倆人的名字，但林紓那會兒根本沒出錢。雖然房子在清河市新開發(fā)的東區(qū)，房價只有6000多，但也是掏空了他們僅有的家底，姐姐姐夫還借了一些給他。這次提親，也難為程家怎么東拼西湊出四萬多塊錢的彩禮。

　　林紓生活在傳統(tǒng)的客家家庭，客家人崇尚勞動致富，自力更生，不興豪華婚宴、天價嫁娶那一套，林紓當時轉(zhuǎn)達父母意思說隨意是真的隨意。所以程家給的錢，林家自然不會嫌少，也一分沒留，還雙倍給了小兩口一筆錢，讓他們?nèi)ベI輛車當嫁妝。

　　林媽有點抱歉：“不是家里不肯給，實在是去年你爸一邊又買了卡店面，一邊又在市里跟別人合股投資了一套寫字樓，現(xiàn)在家里又打算重新裝修一下給你弟結(jié)婚當婚房，所以我們把現(xiàn)在家里的房產(chǎn)、店面都抵押了?！?p>　　林紓記事早，還沒上幼兒園時家里一家五口租著一間房住的日子她都記得，更別說后來跟父母到處跑工程那些了，這也是她為什么這么獨立，上大學讀研都盡量不花家里錢的原因。這樣的她，甚至一分錢都不想讓父母給她，怎么會嫌嫁妝少。

　　林紓已經(jīng)畢業(yè)，雙方家庭都已把一切放在明面上，林紓和程遠小兩口，終于要開始獨自面對生活的一切酸甜苦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