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破局 第八節(jié) 交心（一）

　　程遠對程母可以說是非常好了：“有什么好買的！那么丑，誰愛掛在脖子上一個手機啊！你怎么不掛，非要她掛！你看她自己都不要，買回來也是閑置！”

　　林紓氣得自己搜了一堆帶掛鏈?zhǔn)謾C殼：“你看過嗎，就說丑，說沒人帶？你自己看看，多少好看的款式，多少年輕女孩掛著當(dāng)裝飾，要什么樣的都有。別人都可以掛，為什么她就不可以？不想買掛鏈，那就隨身帶手機啊，每次說了要帶，下次又不帶，而且總是有理由。我告訴你，程遠，你現(xiàn)在每天安安心心上班，是因為我是個靠譜的人，有我?guī)Ш⒆幽愀静挥貌傩乃?，可是我去上班后怎么辦？想找人都找不到，天天不帶手機就出去了，萬一發(fā)生點什么，聯(lián)系都聯(lián)系不上。你可以覺得一會兒聯(lián)系不上無所謂，我不行，孩子是我的命！”

　　程母這時大聲噓：“小點兒聲，都嚇著孩子了！”

　　簡直是火上澆油，林紓噼里啪啦說一堆：“誰嚇著孩子了？要嚇也是你兒子嚇著他了，你怎么不去說你兒子去？買掛鏈?zhǔn)遣皇悄阕约赫f的？是不是你自己開開心心同意，我才回來讓他買的？現(xiàn)在他說你不想要，你也不說話了，也不攔著他讓他退一步，反而說我嚇著孩子了？”

　　程遠卻是氣得直嚷嚷：“找不到她找我！找我行不行！”

　　把林紓氣得抱起孩子就出門：“找你有用嗎！你在上班，我找你就能找到樂樂嗎！我就不懂了，一個手機掛鏈，你買了就是了，她用了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非要為這個跟我吵架？到底是我沒道理，還是你們沒道理？現(xiàn)在我?guī)Ш⒆映鋈?，我也不帶手機，你們自己好好反思一下，體會一下找不到人的感覺！”

　　大中午烈日下，她抱著孩子去樓下陰影地遛彎，越想越生氣：倆人為程母不帶手機的事吵架，程母不拉架，不教程遠少說兩句，還在旁邊閑閑地看她笑話！

　　這時，她竟然看到程母從對面走了過來，一來就伸手要抱孩子：“快回去，大太陽的也不怕把孩子曬著！”

　　這下林紓真的要氣瘋了。她和程遠吵架，程遠不來找她，程母也沒叫程遠來找她，反而是程母自己跑來，而且一開口就是指責(zé)，還動手動腳要搶孩子！她最討厭程母在她抱著孩子的時候，朝她伸手搶孩子了，對，就是搶，不經(jīng)允許直接上手的就叫搶！

　　她大聲喝住程母：“你兒子不來，你來干什么！我不回去，誰愛回去誰回去！”

　　這時樂樂感覺到大人在吵架，哭了起來。程母這下更是一臉不滿：“鬧什么！看把孩子嚇的！”又上手要搶著抱孩子。

　　林紓聽她說每一句話，都覺得惡心：“誰把孩子嚇的了，還不是你們！走開，你走開，不要過來！”她用力一轉(zhuǎn)身。沒想到樂樂哭著要下地，他正在學(xué)爬的時候，本來就一出門就想到地上爬。林紓正跟程母吵著架，一下子沒抱住，樂樂一下掙扎開她的手，臉朝下摔了下去！

　　他會翻身會爬之后，一開始從床上滾下去過幾回，但從來沒有被抱著摔下來過。林紓此時用殘存的最后一點理智，觀察他的神態(tài)、動作。四肢著地趴在地上，仍在用力想往前爬，哭聲響亮，眼神雖恐慌但仍然靈動，只有上嘴唇似乎蹭出一點血絲。林紓趕緊抱住他，想安撫他。

　　而程母驚慌失措地沖到她眼前，手已經(jīng)碰到了孩子，嘴上到這時還在刺激她：“孩子，孩子！你干什么！”

　　這是林紓最討厭的臉和舉動。每一次都這樣！每一次都是沒有程遠，只有程母！而每一次，程母都是用這樣抽動的嘴角、皺起的紋路、轉(zhuǎn)折的語調(diào)，在林紓瀕臨崩潰的心弦上，割出刺耳的聲音，把林紓的心劃得傷痕累累，鮮血淋漓！

　　林紓從產(chǎn)后到現(xiàn)在，一直緊繃的心弦，終于隨著樂樂的大哭而斷開。她最愛的孩子，她用盡一切力氣孕育、生產(chǎn)、哺乳、呵護著的孩子，卻在她懷抱中摔了下去。幸好孩子沒事，否則，對眼前這個人，和缺席的那個人，這兩個用鈍刀子一天一天扎她的心，讓她反反復(fù)復(fù)陷入崩潰，避不開，躲不掉，愛不得，怨難消的人，她一定會先揮刀相向，然后再了結(jié)自己。她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設(shè)想過這樣的場景了，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清晰。

　　愧疚、悲哀、憤怒，都有，但都不是。她像得了失心瘋一樣，在眾目睽睽之下，不顧一切地抱著樂樂大哭，用盡全身力氣對程母大喊：“你別過來！都是你！都是你害的，都是你逼我，都是你害了我和我的孩子，你還要怎樣逼我！你走，你走，你走??！你們都走開！我恨死你們了，我恨死你們了！我不要看到你們，你們?nèi)冀o我走開！”